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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密公主寿辰,段驸马为了讨得公主欢心,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了到场。
古乐吟唱着长生的调子,美姬扭动腰肢跳着繁华如梦的舞蹈,在场的诸位高髻浓妆的贵夫人皆是言笑晏晏,恭贺声不绝于耳。
随着宦官尖尖的一声“河间王妃到——”
沉浸在红灯绿酒里的诸位,除了寿星长公主仍是安稳坐着,其余大臣之妇,郡主县主等皆起身相迎。
奉珠着了一身杏黄锦缎绣彩凤的裙裳,外头罩着一件白狐裘,高髻大妆,一举一动间皆是一个王妃该有的尊荣。
“河间王妃请上座。”长公主笑道。
“多谢。”奉珠颔首称谢,拉着元娘坐到了王妃们聚集的上首。
“河间王妃怎来得这样晚?”坐在太子妃身后的一个贵妇人掩唇笑问,“可是因着河间王不放人的缘故吗?可我听说,近来你们夫妻感情并不如意啊。”
“梳妆耽误了些时候。”奉珠轻描淡写道。
“你是哪位王妃,我怎没见过你?”奉珠疑惑的用眼神询问在坐的诸位王妃。
太子妃笑道:“这位是韩王侧妃宇文氏,不过你那庶姐一年多来称病不出,这位也和正妃差不多了。”
“太子妃此话差矣,正妃,侧妃,虽只是一字之差,然而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这位该不是做错了地方吧,长公主。”奉珠询问的看向高密。
“河间王妃竟是一个这般讲究规矩的人吗,诸位都是为我庆祝生辰而来,莫要伤了和气。”高密劝慰道。
“长公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同这位宇文侧妃不过是一问一答说了些话,哪里又和伤不伤感情扯上边呢,真真是小题大做了。”奉珠言辞犀利,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有些意气,更多的则是不管不顾,好似在火山爆发的边缘。
元娘拉拉奉珠的袖子,制止她再得罪人。
奉珠哼了一声,用着在场之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是不能生孩子了,可是你们也别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告诉你们,没有我的同意,我不管你们准备送些什么身份的女子进府,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
奉珠不动声色饮茶,少顷又笑盈盈道:“反正我就是一个无视规矩的人,到时候,别闹得大家难看就是了。便是一状告到圣上那里去,大不了我也只是一死罢了。可是同与人分享夫君相比,死,似乎并不可怕,你们说,是不是。”
“河间王妃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呢,别不是虚张声势吧。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欣赏歌舞呢,只是你一来便发了火,逮着谁便咬谁,难不成,是在府里过的不如意?”那韩王侧妃亦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针对着奉珠,一直咬着她不放。
“是虚张声势,还是其他的,你们那些心里有小算盘的便不妨放马过来一试如何?”奉珠冷扫众人一圈,铿锵道。
“河间王妃您且消消火,毕竟没有人得罪你不是?”站在高密公主身侧的段风荷如是道。
说实话,她对于奉珠走了狗屎运,能从一个郡夫人当上王妃,是不屑的。
“我也不想得罪任何人,不过就是提前告诉你们一声我的态度罢了。我可不是那些贤惠的女人,我好妒的很。”
“可不是,这都是家学渊源。”韩王侧妃娇笑讽刺道。
“是啊,家学渊源。我母亲能在金銮殿上喝白醋,我亦有勇气撞死在金銮殿上,不是家学渊源又是什么呢。”奉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让那位韩王侧妃,气炸了心肝。
“珠娘,快别说了,难不成你又醉了?”元娘从未见过这样锋利如刀的奉珠,句句话语直戳人心。
“没有喝酒,我哪里就能醉了,元娘,你且不要说话,我总要为永安争一争什么的,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永安要争什么,不过,身为永安唯二的朋友,我自是要为她努力一番的。”
奉珠看向高密,道:“长公主好生的气度,不爱亲生女儿,反是把一个继女看的如珠如宝,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长公主,永安是你捡回来的吧。”
高密身子一僵,温婉柔和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她猛一拍几案,公主之威尽显,呵斥道:“河间王妃是要过问吾的家事吗!”
奉珠冷笑一声,道:“我哪里敢,长公主。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为何跟在您身边的永远都是这位段娘子,为何独独不曾见过永安。是永安太过顽劣的缘故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风荷乖巧懂事,永安顽劣难训,我带着一个乖巧的在身边又有什么不对呢。”长公主挺直了背脊,神色微慌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奉珠笑笑,转而又道:“那么,永安呢,今儿个是您的寿辰,按理说,她作为您唯一的女儿,该是早早就到场了吧。”
“她像一只野鸡,谁知道跑去哪里了。”长公主无所谓的道。
奉珠心里为永安难过,声调越发犀利冷漠,道:“永安若是野鸡,长公主您又是什么呢?”
“河间王妃!”长公主已然处在暴怒的边缘。
“我在。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长公主原谅,这不是话赶话,我这直肠子的人便问了出来吗,您莫要怪罪才好。”奉珠由锋利的刀,立时又变作柔韧的水,让长公主怒都无处怒去。
“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段风荷在长公主耳边如是劝说道,“也不知永安和她说了什么没有,娘,万不可中了别人的圈套才好。”
长公主压下怒气,撇开奉珠,便和旁人言笑晏晏起来。
奉珠亦然不急,她在等着永安的到来。
元娘小声和奉珠感慨道:“这身份高就是有用啊,今儿个若是我和长公主这般说话,啧,我早早就被强制拖出府门外扔了。”
“是啊,权位真是好东西。若然,当今是一个女子,我们是否可以不为生不出儿子而绝望难过呢。”奉珠低喃道。
“珠娘,你该相信他的。”元娘道。
“我相信他啊,只是我信不过流年罢了。往后啊,谁都不会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他把握的住自己吗,到时候,我又将何去何从呢。元娘,孩子是希望,是我生命的延续。可是现在……我的生命被剪短了,在我年老色衰,爬都爬不动的时候,没有人能替我活下去了。”奉珠悲观道。
“珠娘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元娘蹙眉道。
“我没有变,只是我自己一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在一瞬间轰塌了而已,露出了那隐藏在我内心深处最软弱的部分。元娘你看,这寿宴好生的繁华热闹,可是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依然存在着悲凉与孤独,就像永安,我想我有一些理解她了。在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况下,将自己锁在了一个不见人烟的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深陷,那是绝望吧。”
“别说了。”元娘紧握着奉珠的手道。
“元娘,你看、你听,那些鄙夷的眼神和轻视的窃窃私语声,就像一把一把的冰刀割裂我的血肉,冷寒彻骨。”
“不要看,更不要听,珠娘,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受她们的影响。”
“我知道的,不过就是和你说一说我现在的想法罢了。”奉珠笑了笑。
“公主。”段驸马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躯修长健壮,样貌俊美无俦,虽已然到了中年,可风姿依然不减,照样能迷得许多女子对他如痴如狂。
“怨不得,长公主对他情深如许。”奉珠低声和元娘道。
“驸马。”长公主笑看着他。
“公主,这是臣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看看可喜欢吗?来人,抬上来。”他一挥手,让仆从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子掀开。
“啊——”
“怎么会这样!”
“这是谁干的!”长公主惊的立时从座位上站起,怒声道。
“母亲,这份生辰礼可好吗?”永安着了一身鲜血一样妖艳的红色裙裳,悠悠然甩着手中的红鞭子,含笑进了来。
“你这孽女!”长公主指着永安怒道。
永安却长舒一口气,仿佛感激不尽的样子,“母亲,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都不理我。若是知道您这样怕这牌位,我早早该拿了出来的。”
“谁怕这死人!来人啊,还不快把疯了的永安拿下去!”高密命令道。
“母亲,我会走的,但是不是现在。”永安把那牌位抱在怀里,轻抚着上面的字,道:“父亲,今日是母亲的生辰,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永安!”长公主几乎尖叫出声。
“不要激动啊母亲,我只是和您开了个玩笑。是啊,是玩笑罢了。一如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一样。可是母亲,昨夜父亲入我梦中了,他让我问问你,心里可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吗?”
高密本是婉约美丽的脸庞霎时便得青紫,她张口要说些什么,被那段驸马一把拉住手,挡在高密身前,冲着永安安抚的一笑道:“县主,莫要胡闹了,回去吧。你母亲身子弱,经不起你一再的折腾。”
“回去?要我回到哪里去呢,是此时热闹的公主府还是空寂的县主府?继父,我是该这样叫你吧。”永安认真的想了想,给段驸马屈了屈身,道:“我真是该死,你同我母亲成亲以来,我竟是不曾叫您一声呢,希望我现在叫了还不算晚,父亲,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段驸马刚要应着,却不想他同高密百般疼爱的小儿子却跳出来指着永安厌恶道:“你没有父亲,父亲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你是一个外人,不许你叫。”
“墨儿退下!”段驸马呵斥道。
“县主,墨儿不懂事,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段驸马客气而疏离的致歉道。
他不气不怒,儒雅温和,却处处把永安当一个陌生人对待。
永安抱紧了怀里的牌位,往前一步,逼退段驸马一步,笑道:“继父好生的手段。拿捏人的弱点亦是手到擒来,我输了。到底我只是一个人罢了,我能用嫡女的身份压制着段风荷的嚣张,我更能用无赖的手段逼得母亲次次对我喝骂,可是我却战胜不了自己的弱点。继父,你赢了,从始至终,我只是一个被你们排除在外的陌生人罢了。”
“县主,臣不懂你在说什么。”段驸马看着永安无奈的摇摇头,好像在说这个孩子没有救了一样。
永安得罪了不少名门贵女,她的劣迹更是斑斑,此时再听得段驸马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更是把永安往不好的地方想。
“母亲,连你也不为我说一句澄清的话吗?你可不可以告诉她们,我这些日子以来好乖,我没有闯祸,更没有欺负段风荷,母亲,你帮我告诉她们好不好?”永安走近高密,希冀的瞅着她。像一头走失的兽看到兽群。
高密侧转过身子,只留给永安一个无情的侧影。
奉珠上前一步,她张口想为永安澄清些什么,可是她不是永安的亲人啊,她并没有参与她的生活,更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就算她喊破了嗓子为永安澄清,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无奈之下,奉珠只好握紧了拳头。
“县主,不要胡闹了,今日是你母亲的寿辰,你拿了你生父的牌位来是想让你母亲伤心难过吗,还是回去吧。另,请把我为你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换回来可以吗?”段驸马依然好脾气的劝说着。
“县主,不会又被你给砸碎了吧。”段风荷火上浇油道。
所有外在的风刀霜剑打在永安的血肉之躯上,可她早就不觉得疼了。
她不屑的看着段风荷,转而看着高密道:“母亲,能伤害我的,只是我在乎的人罢了。父亲死了,能使我绝望的也只剩下你罢了,而今,母亲,可不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声,‘你爱我’或者恨铁不成钢的骂我一句‘死丫头’也好。可不可以?”
永安不会在外人面前哭,她骄傲的像一只凤凰,只会傲视群雌。
此时,亦然。
她高傲的扬着头,好像一个女皇,霸气的俯视下臣。
“永安,不要胡闹了,回你的县主府去吧。”高密背过身去,便是连一个无情的侧影也没有了。
永安颓然的垂下肩膀,长长的眼睫遮挡着她眼睛深处的情绪。
少顷,她抬起头道:“再见,母亲。如果,骨和血可以分离,我真想把身体里你留给我的血放干净,这样的话,我再说一些决绝的话,我和你之间就真的没有关系了。母亲,你让我绝望了。”
高密心内不耐,扬声下令道:“金吾卫在何处?”
“公主!”宽敞的大厅两侧,立时便现身了一队身穿明光铠甲的卫士,躬身听命于她。
“拖下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只是在走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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