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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日渐腐烂的身体能浸泡在水里?你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只是用来看的吗?”
“我以为……”洛兰嘴唇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时她解开绷带、揭下面具时,殷南昭的身体和脸的确在腐烂,可因为千旭完全没有活死人病的症状,她就以为是殷南昭为了糊弄她,借助药剂伪装出身体腐烂的症状,只是一个误导她的假象。
就像他在岩林里偷梁换柱,用真野兽伪装成千旭变成的异变兽,然后自己亲手击毙真野兽,让她以为千旭死了。
可是,现在他的确昏迷不醒……洛兰糊涂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殷南昭真的有病?
早在她来奥丁联邦前,殷南昭已经穿上黑袍、戴上面具,遮盖住全身,封林他们对他的病也丝毫没有起疑,他应该的确有活死人病的症状。
但是,千旭的存在又说明他不仅仅是活死人病,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绝不能让人知道的隐情,但和她无关。因为在她来奥丁联邦前,殷南昭就改换身份、化名千旭在封林的研究院治病了。
洛兰正在焦灼不安地思索,突然听到百里苍压着声音问:“楚墨,你觉得执政官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不会突然死掉吧?”
“绝不可能!”洛兰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紧绷变调的琴弦,不但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也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我说……”百里苍不满地看着洛兰,“这是你能插嘴的事吗?辰砂,你干吗把她带过来?她可是阿尔帝国的公主。”
辰砂还没有说话,封林暴躁地呛声:“安达都没吭声,你废什么话?”
百里苍双拳对碰了一下,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咧着一口雪白的牙,像头大黑熊一般狞笑着,满脸不屑。“想不废话,来啊!一个A级体能!”
一直置身事外、埋首看书的左丘白抬起了头,淡淡问:“你在说谁?”
百里苍有点犯怵,虽然左丘也是A级体能者,看着永远安安静静、清清淡淡,可从小到大他在左丘手里从来没占到过一丝便宜。“不是说你!”
楚墨温和地劝:“百里,执政官在楼上。”
辰砂已经打开安达发给他的信息,投影在百里苍面前,上面明确写着让他和洛兰来执政官官邸。
百里苍看了眼不动如山的辰砂,又看了眼拿着书的左丘白,嘴里嘀咕了一声“女人”,悻悻地坐下。
“执政官……”棕离刚张口。
楚墨说:“等安教授。”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洛兰心乱如麻,百里苍的话“不会突然死掉吧”一直回响在耳边。
本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绝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殷南昭可是3A级体能!就算身体有些病痛,也肯定能寿终正寝。但是,3A级体能者几乎不可能昏迷,殷南昭现在却昏迷了。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安达不会调遣战舰送安教授来阿丽卡塔。封林、楚墨他们的担忧都溢于言表,让洛兰意识到自己的理所当然太乐观了。
等待的时间越长,气氛越凝重。
洛兰觉得胃痉挛,手紧紧地按压在胃部,忍受着刀刺般的疼痛。
她以为自己爱的是千旭,恨的是殷南昭,根本不会在乎殷南昭的死活,可真的直面生死时,她突然发现,即使他不是千旭,即使他欺骗了她,她也没有办法接受他有任何差池。
这一刻,真和假、对和错都不重要,只有他的生命最重要。
百里苍焦躁地走来走去。
封林端着点心盒子,翻翻拣拣,不停地吃着甜食。
左丘白就像是在阅览室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棕离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武器匣,把巴掌大小的武器匣擦拭得光可鉴人。
紫宴心无旁骛地用塔罗牌搭建着塔罗牌屋。
只有楚墨和辰砂一直平静地坐着,就像是刚刚坐下来才开始等候一样。
百里苍突然站定,试探地问:“天马上就亮了,要不……上去看看?”
没有人说话,百里苍一咬牙就想往楼上冲。
安教授和安达正好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尊敬地打招呼。
安教授微笑着说:“各位不用担心,执政官已经没事了。”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洛兰的胃也一下子不疼了。
紫宴打着哈欠,展了个懒腰:“我回去补觉了。”
百里苍看看时间,郁闷地说:“我要赶去办公室开会,讨论能源星的开发计划。”
左丘白笑了笑,安慰他:“我今天有两个庭审,三个会议,还要接受一个采访。”
……
一群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陆续散去。
楚墨、封林和安教授在工作中常常接触,平时关系就不错,自然要留下打个招呼、聊几句。
洛兰看辰砂没有离开,就也顺势留了下来。
一头乱发、不修边幅的安教授笑看着洛兰,赞许地说:“我看过你为那个孩子做手术的视频,非常好!我们这帮老家伙都很期待你未来的成就。”
洛兰没想到传说中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会关注自己,诚惶诚恐地弯身鞠躬,“谢谢教授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
安教授对封林说:“看看人家多谦虚,不像你,一点成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
封林刚才甜食吃多了,这会儿正在猛喝苦咖啡。她端着咖啡杯,不屑地撇嘴。“您千万别被洛兰的乖巧样子给骗了,她可是没有执照就敢做手术的人。我是看着不听话,永远只会小打小闹;她是看着很听话,一闯祸就惊天动地。”
安教授不以为然。“那不叫闯祸,那叫有魄力。做研究就是要敢想敢做,你太墨守成规了。我还要在斯拜达宫住几天,有机会去你的研究院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进步。”
封林急忙放下咖啡杯,一个箭步冲过去,激动地抓住安教授的手。“欢迎,欢迎!”
楚墨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重点:“执政官的病……这么严重吗?”
安教授笑呵呵地说:“只是保险起见多留几天观察一下。他在没有净化过的冷水里浸泡了太长时间,内脏都受到了影响,但没有大问题。”
封林难以置信,快言快语地说:“执政官到底在干吗?不会是因为无法忍受病痛折磨想自杀吧?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
“封林!”楚墨盯了封林一眼,封林立即乖乖闭嘴。
安教授笑眯眯地看着楚墨和封林,暗自感慨一物降一物。
辰砂问:“执政官醒了吗?”
安教授和他十分熟稔,像是长辈对晚辈般慈祥:“还没有,估计两三天后才能醒来。你要想看他,就上去吧!”
辰砂往楼上走去,洛兰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安达瞅了一眼,没有阻止。
洛兰走进执政官的房间,发现不是想象中温馨舒适的卧房,而是一间空旷冰冷、像是重症监护室的房间。
半透明的医疗舱里,执政官的身体浸泡在血浆一般的黏稠液体里,脸上戴着呼吸面罩,气管和胸腔都切开了,连接着一根又一根粗粗细细的管子。
洛兰的脸色唰一下惨白,定定地看着医疗舱里的人。
一直以来,执政官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冰冷的面具就像是一个铠甲,让所有人只能看到他脸上是坚硬的金属,不经意地忘记了面具后的脸也是血肉组成,会痛苦,会虚弱。
“执政官突然发病,是不是和你有关?”辰砂的声音冷如寒冰。
“是。”自从辰砂听到安达说执政官“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后就一言不发,洛兰知道他迟早会问。
辰砂霍然转身,盯着洛兰。“你又和执政官发生了冲突?这次是为什么?因为叶玠?”
“我……我……是……不是……”洛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力地辩解:“我不知道会这样。”
辰砂指着执政官的医疗舱。“他是奥丁联邦的执政官,是一国首脑,不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男人!”
洛兰低声说:“抱歉。”
“你对我说抱歉有什么用?躺在医疗舱里的人不是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别人知道执政官的昏迷和你有关,你会面临什么?阿尔帝国又会面临什么?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定为死罪!”
洛兰一声不吭地看着医疗舱里的殷南昭。辰砂不知道她早已经是死囚犯,死罪之上再加死罪,也不过一死而已。
辰砂看她表情中隐隐透着苦涩,放缓了语气:“究
竟怎么回事?”
洛兰淡若无地笑了下。“等执政官醒来了,你去问他吧!”
离开执政官的官邸后,辰砂冷着脸去上班了。
洛兰觉得留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去上班。
办公室里,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坐在工作台前,登录研究院的资料库,搜出活死人病的资料仔细
虽然不知道殷南昭究竟得的什么病,但显而易见,他身体上的伤是真实的,痛苦也是真实的。
一个个病例、一幅幅图片、一段段视频……
洛兰逐渐理解了这种病的痛苦。
明明活着,却要承受身体腐烂的痛苦,就好像人还在人间行走,心却在地狱中承受折磨,所以这种病又被叫作“人间地狱”。
平常人身上只要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就会吃不好、睡不好、坐卧不安,活死人病的病人却是全身上下都是伤口。
现在的治疗手段无法根治,只能帮病人延缓身体腐烂的速度。因为过于痛苦,必须要靠强效止痛药才能维持生命,可是这对3A级体能者显然不可能,世间没有止痛药剂能麻痹他们的神经,帮他们缓解痛苦。
洛兰想起执政官绷带下的手、面具下的脸,有的地方已经能看到森森白骨,不知道他全身上下还有多少这样的地方。
洛兰的胃痉挛抽搐,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趴在回收箱边干呕。
封林敲了敲虚掩的门,推门进来,恰好看到洛兰的样子,不禁瞪大眼睛,期待地问:“你怀孕了?”
洛兰直起身,无奈地说:“没有休息好而已,什么事?”
封林指指身后年轻漂亮的姑娘。“你的新病人,紫姗。很崇拜你,特意向我请求做你的病人。”
紫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兰,笑容十分甜美。“夫人,您好!”
洛兰觉得她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疑惑地看封林。封林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先不要多问。
洛兰叫助理过来,吩咐她带小姑娘去换衣服、做检查。
等小姑娘走了,洛兰问:“关系户?和紫宴什么关系?”
“紫宴收养的孤儿。”
“养女?”
“她叫紫宴大哥,法律上算兄妹。不知道紫宴搞什么鬼,正经女朋友没有一个,却偷偷摸摸养大了一个女儿,简直像是在玩真人版养成游戏。”封林摸了摸胳膊,恶寒的样子。
洛兰自己的事已经焦头烂额,没有兴趣关注别人的事。“紫姗什么病?”
“不知道。她不肯说,说是只肯告诉自己的主治医生。”
紫姗做完检查,跟着助理回来了。
封林拍拍洛兰的肩膀。“交给你了,有问题找紫宴。”
洛兰对紫姗友好地笑笑:“跟我来。”
她领着紫姗走进隔壁的检查室。“哪里不舒服?”
“我的皮肤有点异常,腹部出现了鳞片。”
洛兰一边看基础检查报告,一边说:“请平躺到医疗床上,给我看一下你皮肤异常的地方。”
紫姗看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门也紧关着,立即打开个人终端,拨打音频通话。
洛兰耐着性子说:“如果不是着急的事,晚一点再和朋友通话,可以吗?我们现在正在检查身体……”
紫姗把扣在耳朵上的微型耳机递给洛兰,示意有人想和她说话。洛兰迟疑地接过耳机。
紫姗捂住了耳朵,表示绝不会偷听。
洛兰把耳机附在耳边,竟然是叶玠的声音:“洛兰?”
洛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在哪里?顺利回去了吗?”
“你一直没有联系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叶玠的声音十分阴沉。
“嗯。”
“药剂呢?为什么不尽快注射?”
“……不小心丢掉了。”
叶玠沉默着没有说话,呼吸却骤然变得沉重。
隔着万里之遥,洛兰都感觉到了他压抑的愤怒,急切地问:“药是谁配制的?有没有办法再配制一管?”
叶玠的声音冰冷刺骨:“药是你配制的!准确地说,是过去的你配制的。如果现在你能再配制一管,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买下,你能吗?”
“是我?”洛兰喘着粗气,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她的人生竟然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她需要药才能恢复记忆,可只有她恢复了记忆才能知道药如何配制。
叶玠愤怒地问:“竟然能不小心把药丢掉?怎么丢掉的?”
洛兰回答不出来。
叶玠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悲伤地问:“为什么要骗我?”
洛兰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只能说:“对不起!”
叶玠冷冷地说:“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逼我只能不择手段地摧毁现在的你。”
洛兰心惊肉跳:“你想做什么?”
叶玠没有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
洛兰焦急地对紫姗说:“帮我再联系叶玠。”
紫姗重新连线,等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接不通,号码已经作废。”
洛兰质问:“你之前是怎么联系上叶玠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大哥带我去参加庆贺夫人获得基因修复师执照的晚宴,叶玠王子邀请我跳舞,就认识了。后来一起出去玩过好几次。王子离开前给我这个号码,请我帮个小忙,找机会让他和夫人通一次话,叮嘱我一定要保密。”
洛兰瞪着紫姗,完全不敢相信她是紫宴养大的孩子。也不对,胆大妄为倒是颇有紫宴的风格,但愚蠢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绝不是紫宴的风格。
紫姗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说:“夫人,我不是相信王子,我是相信您。我们在阿丽卡塔孤儿院见过,您还帮我补过裙子,那天我的表演很成功。大哥就是因为看了我的演出视频,才决定收养我。”
洛兰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可完全想不起来任何细节,只记得自己因此迟到了。
不过,后来辰砂一分钟都不肯等她,千旭带她去游乐园玩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
紫姗笑着说:“夫人,谢谢您!因为您,我的命运才彻底改变了。”
洛兰心中一酸,她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迟到,能跟着辰砂一起回斯拜达宫,就不会和千旭在车站偶遇。千旭也就不会陪她去游乐园,察觉到她其实并没打算留在阿丽卡塔。
如果不是千旭察觉了她有异心,企图离开,也就不会时刻注意她的动向,浪费时间陪她四处游玩,想让她喜欢上阿丽卡塔。
如果没有十年的陪伴,她就不会丢了心……
“夫人,您没事吧?”紫姗看洛兰神情恍惚,眼中隐有悲痛,担心地问。
洛兰打起精神,笑了笑。“没事!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被紫宴知道了不好。”
紫姗乖巧地点点头:“我听夫人的。”
“你的病……”
“不是假装。”紫姗撩起衣服,给洛兰看腹部。
洛兰仔细检查完说:“只是局部病变。”
紫姗担忧地问:“男人不会喜欢皮肤上长着鳞片的女人吧?”
洛兰无奈。“你才多大?还没有成年,担心这种问题太早了。”
“我二十四岁十一个月了,按照法律规定,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同学们都已经谈了好几次恋爱,我已经是班里最后一个光棍了。”紫姗满脸郁闷,好像在说什么很丢人的事。
洛兰觉得自己老了,叹了口气,安慰她:“别担心,面积不大,可以手术去除。”
“能给我介绍最好的医生吗?还有一个月就是我的成年生日,能在生日前彻底治好吗?”紫姗红着脸央求:“我想生日那天对喜欢的人表白,还想和他做爱,希望身体能完美无瑕。”
洛兰说:“让紫宴带你去找楚墨,奥丁联邦最好的医生就是楚墨。”虽然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过,这样珍之重之的情感弥足珍贵。
紫姗急忙说:“不要!病的事能帮我保密吗?如果大哥来问,夫人千万不要告诉他。”
洛兰爽快地答应了。“好,即使他来问,我也不会说。”不过,紫宴想知道一件事可不是靠正常的询问。
“那楚墨医生……”紫姗祈求地看洛兰。
“你直接去找楚墨吧,我会让封林跟他打声招呼,也会叮嘱他帮你保密。”
紫姗眉开眼笑。“谢谢夫人。”
洛兰微微而笑,温柔地说:“祝你表白成功、顺利睡到喜欢的人。”
紫姗竖起两只手,做必胜的手势:“一定!”
下班后。
洛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执政官的官邸。
她站在路旁,眺望着执政官屋子的窗户。
脑子里思绪纷杂,心里的感觉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悲伤吗?
可又觉得心里有一份庆幸。
被欺骗、被愚弄、被伤害……都令人痛苦,可无论如何,千旭总是以某种形式依旧活着,没有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再是她的千旭,但是活着本身就值得庆幸了。
喜悦吗?
可又觉得心里十分痛苦。
他活着,很好很好。只不过,他的活着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些美好时光、那些亲密无间、那些甜言蜜语……都埋葬在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是好的!
就算彼此再没有关系,能各自安好地活着总是好的。
洛兰沿着林荫道,走回家里,看到辰砂站在客厅里看新闻。
“我回来了。”
她打了声招呼,辰砂回头看着她,目光古怪,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洛兰笑问:“怎么了?”
辰砂没有回答,她却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话语,立即转头看向屏幕——
一个女人穿着褐色的囚衣,面色憔悴、眼神呆滞地站在军事法庭的审判席上。法官正在宣判她的罪名:“……根据所犯罪行,本庭宣判对非法潜入G9737基地的无名女士执行第777条刑罚,不刺激心理恐惧、不引发生理不适、终止所有生命特征……”
宣判结束,画面切换到一艘运输艇上,她无声无息地平躺在一个箱子里,借助黑夜的遮掩,被伪装成货物,悄悄运上了飞船。
几秒钟的黑屏后,画面上突然出现阿丽卡塔的太空港。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她穿着蓝色的公主裙、戴着璀璨的宝石公主冠,仪态高贵、光彩照人地出现在飞船门口。
制作这个视频的人非常懂得用画面讲故事,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多余的解说,可是所有人都看懂了——
死囚和公主、卑贱和高贵、阴暗和光明、邪恶和正义。
前后对比鲜明,成功煽动起人们对骗子的愤怒。
主持人用震惊激动的语气说:“死囚假冒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了奥丁联邦指挥官夫人!真的公主去了哪里?假的公主究竟是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请关注我们的后续报道……”
洛兰微微而笑,原来这就是叶玠的报复,压在她心口的一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也许因为从叶玠出现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谎言暴露的心理准备,现在,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终于不用再活在谎言欺骗中了。
辰砂盯着她,面色冷如寒霜,眼神晦涩难明,几乎一字一顿地问:“新闻是真的吗?”
洛兰点了点头:“我是阿尔帝国的死囚犯,不是洛兰公主。”
辰砂艰涩地问:“为什么要冒充公主?”
洛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如辰砂以前所说,不管撒谎者有多少无可奈何,归根结底都是一己之私、不能原谅。她只能抱歉地说:“对不起!”
棕离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围住洛兰,棕离拿着一个空的首饰盒,对辰砂说:“这是英仙叶玠送她的首饰盒,在湖边找到的。里面有一个夹层,根据形状,应该藏着一个注射器,现在注射器不知去向,不知道她勾结英仙叶玠企图干什么。”
辰砂看到洛兰脖子上正戴着那枚水滴形状的蓝宝石项链,心口犹如被利剑贯穿,压抑着痛楚问:“你和英仙叶玠究竟想做什么?”
洛兰苦涩地笑,她和英仙叶玠究竟想做什么?她也想知道啊!
辰砂突然手握光剑,挥向洛兰。
众人失声惊呼。
一道白光掠过,蓝宝石项链被割断,叮当一声,摔落在地上。
剑刃停在洛兰的脖颈上,辰砂脸色铁青,寒声说:“我当年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做了背叛奥丁联邦的事,我会亲手杀了你。”
棕离急忙抓住辰砂的手臂。“她不是英仙洛兰公主,你和她的婚姻已经自动作废。假公主的事我们会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查清楚她潜伏在奥丁的目的,指使她的人是谁,这么多年都做了什么。”
辰砂脸色发白,直勾勾地盯着洛兰。“你究竟是谁?”
洛兰抱歉地说:“我不知道。”
辰砂心中哀怒交加,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两侧都是鼓起的青筋,像是一条条小蚯蚓。手中光剑的剑芒随着心情的剧烈起伏忽涨忽落,一丝猩红的鲜血从洛兰颈上流下。
洛兰垂目看着光剑,自嘲地笑。十一年努力,看似拥有了很多,可一切都是幻象,一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辰砂性格冷傲,凡事都难以入心,几乎从不动怒,这是棕离第一次见他发怒,而且怒到失控。棕离心惊胆战,生怕他真的一剑把洛兰杀了。“辰砂,她是奥丁联邦的重罪犯,交给我们处理!”
辰砂的眼神像是慢慢熄灭的火焰,渐渐灰暗死寂,收回了光剑。
棕离如释重负,急忙把镣铐锁到洛兰手上,亲自押送着她走向囚车。
刚走出大门,紫宴和封林一前一后匆匆赶到。
封林人还没有到,就着急地大叫:“辰砂,别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洛兰不可能是骗子,你不能让他们把洛兰抓走!”
辰砂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封林冲到警察面前,挡住棕离。“不许你把洛兰抓走。”
棕离冷哼:“你敢公然拒捕?”
“你敢胡乱抓人,我就敢公然拒捕。”封林激发武器匣,一片片羽毛一般的白色晶体浮动在她的身周,仿若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棕离没想到封林竟然真要动手,而且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他握住武器匣,神情凝重地说:“我没有乱抓人,她自己已经承认了。”
封林不屑地讥笑,鼓励地对洛兰说:“你别怕!只要你说你是真公主,今天谁都别想带走你!”
洛兰如吞了黄连,五脏六腑都是苦。她抱歉地说:“视频是真的,我不是公主。”
封林一下子傻了,完全不敢相信地瞪着洛兰。
“这么多年都在骗你,对不起!”
封林表情诡异,犹如在做噩梦,喃喃问:“你真的勾结外敌,来奥丁联邦别有目的?”
洛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过去的她和英仙叶玠的确关系密切暧昧,也的确是怀着特殊目的来到奥丁联邦。
“啪”一声,封林狠狠甩了洛兰一巴掌。
洛兰半张脸肿了起来。
可是,被打的人没哭,打人的人眼里却都是泪花。
洛兰没觉得脸有多痛,心却被封林的眼泪狠狠刺痛了。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真正的洛兰公主,简简单单地在奥丁永远生活下去。
“走!”棕离恶狠狠地推了把洛兰。
在棕离的押送下,洛兰绕过封林,继续往前走。
和紫宴擦肩而过时,棕离讥讽地瞥了眼紫宴。“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干什么?一个间谍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你却一无所知!”
紫宴一言不发,让到了一旁。
走到囚车前,洛兰要上车时,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屋子——曾经被称作“家”的地方。
辰砂站在大厅里,背对着她,一直没有回头,似乎连再多看她一眼都无法忍受。
封林也依旧站在原地,像是根柱子般一动不动。
只有紫宴站在路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视线如利刃,像是要切开她披着的画皮,看清楚她藏在皮下的真实模样。
洛兰对他笑了笑,钻进了囚车。
转身间,过往十一年的记忆,都随着流沙倾泻而灰飞烟灭。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英仙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