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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工薪阶层的感觉中,星期天的到来,令人左盼右等,如古装戏里深闺女子挪着小步,慢悠悠的不肯出来。陈渐对此却没所谓,他反倒觉得周日过得轻松愉快,而且容易见到苏杰,而星期天却是寂寞的等待。
能“睡到自然醒”,大概是他喜欢周末的最大理由了。这个周日,他同样起床很迟。是个好天气,他的朋友小燕子们,都离了巢,把一个清寂的空间留给他独守。在床上惬意地舒展着筋骨,慢慢地感到孤寂、烦闷,琢磨着如何渡过这个漫长的星期天,方不辜负美好的春光。苏杰的宿舍,被一堵围墙挡住了,他又不好意思去看看苏杰是否就在那里,怕别人窥见了他的内心,更讨厌遇上李一呈。他在蓝球场转悠了一圈,又在榕树下坐了一会,按捺不住的躁动,于是决定到野外远足。
他一股劲儿穿过校园,踏上了学校通向野外的小径,让自己融入春天的野地里。满目小野菊,像满天星一大片,开着白色的小花,仿佛一下子从地下钻出来一样,才十多天就齐小腿高了。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多令人欣悦感动的景象!野菊的四周,是一片紧贴地面的蜈蚣草,刚刚长出嫩嫩的小叶,短短的,浅浅的,真不忍心踩上去。他小心地旁着小路走,满怀兴趣地东张西望。蚱蜢欢跃着,从一块草坪跳跃到另一块草坪。他蹲下来,要观察体会它们欢乐的理由,却看到细微的几只蚂蚁,正兴致勃勃地赶着路。于这个大千世界,这些小生命显得多么渺小,每个人类都可以成为主宰它们生命的上帝——但它们竟然活得这样津津有味、无忧无虑。简直是在讥笑自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陈渐边走边看边做轻微的思考,不觉走远了,似乎走到空寂的天地边。回头看学校,那是一幅多美的天然图画!撑着簇簇金黄色花团的,是四周的台湾相思树,多么灿烂艳丽!
正是农忙时节,几处的水田里,有农民在弓着腰插秧。东边旱园地上,花生已破了土,钻出几瓣绿叶,还有几畦瓜地,却像秋天那样结着大大的南瓜。他简直给弄糊涂了,他原以为春天只是播种的季节。他记起小时候在姥姥家喝的南瓜汤,金黄金黄的,放些糖在里面,甜丝丝的很可口。已是十几年没喝过南瓜汤了。
他怕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看见他,讥笑他这个有闲阶级的游荡,就匆匆的赶路,来不及逐一品赏这田野的景物。如果不是反应得迅速,他几乎要一脚踩在一只肥大的菜虫身上。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柔软的乳白色的菜虫!在看到的一刹那,他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虫就在他脚下蠕动,他本能地把脚移开,心里却想:“我应该把它踩死,它是害虫。”却又不忍心:“我为什么要把它踩死呢?它跟我一样,都有活着的权利一一这个世界,是属于万物的,也许在没有人类之前,还更美好,至少森林不遭砍伐,大海不受污染,人类自称‘世界的主宰’,真太猖狂了!”他仔细辩认,又觉得那柔软的白嫩嫩的蠕动着的躯体,真如婴孩的可爱的肌肉,更不忍心去伤害它了。眼看着它慢慢地蠕动,离他的脚底而去,他舒了心。
他爬上一个长满了桉树林的山坡,在这儿,周围大片的田野能尽收眼底。这时,一个油光光的圆黑点映入他的眼帘,越走近,那黑亮点就越变长,原来是如瀑布一般披在肩上的秀发。一位少女的背影立在那儿,她的面前是一个布画架,她很专心地在作画。陈渐心生喜悦,急迫地走上前去,这女孩正是苏杰!他忍住激动立在她身边,苏杰并不觉得他的存在,在这宁静清新的树林里,这么靠近她,他陶醉了!
“你真用功。”他不好意思再保持沉默。
苏杰惊讶地转过头来,发觉是陈渐,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急急地别过脸来,却掩饰不了内心过份的激动,一阵红晕透出颈项,春天的风儿多清凉啊。她欣喜着,却依然不好意思正视陈渐,只微笑着说:“听别人说,你常到野外散步。一切都很新鲜、美好,是吧?”
望着苏杰那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的喜悦,陈渐也欣喜得忘了自己,只觉得乐融融的飘飘欲仙,他随口答道:“我喜欢漫步幽静的乡野——这儿的景色真美。我是第一次远足到这里,今天天气这么好……”他太激动了,只能停下来。
凝视着远方,他继续说:“对面的松树长得多好!我原以为在北方才可看到松树呢。想不到,在港湾这地方既能体会到南方的温柔,又能领略到北方的肃穆英姿。”
苏杰认为自己遇上了知音,心中的感慨倾泻而出:“读中学时,我就经常涉足于山野森林间。现在从事了美术这个专业,更加酷爱自然景色了,也更能以审美的目光来观察事物,体验自然中的美了。”她指着远方的山说:“如果你再仔细些,你会发现山的侧面,色彩是那么丰富,在阴影处与阳光下迥然不同。”她又转身广阔的水田:“水面闪烁着如此耀眼的反光,光波一圈一圈的,如音乐在水面上荡漾。”她举目身边的树木:“不同树木,叶子的色泽和形状各不相同,但都是以令人欣喜的绿色为母色。我常常沉醉于在同一颗树上寻找完全相同的叶子,以推翻前人的理论,结果枉费工夫。但在观察辨别叶子的过程就蕴藏着无穷的乐趣。我非常溺爱自然界中的色彩与线条:山峦那迷梦一样的紫色,冬天枝干冷峻的边线,春天生命搏动的气息,夏天旺盛的茵绿,以及遥远的海平线的宁静一一每当我看到这些,我就莫名地欣喜,庆幸自己生长于农村。”
苏杰或许对家乡对农村太过于热爱了,或许遇上了知音,她的说话真像背书一般,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陈渐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怪不得你从大城市回到了乡下。”陈渐由衷地赞叹道,“对于乡间的景色,我只觉得赏心悦目,光、色、线方面并不如你观察体会得那么细腻、深刻,也许不是专业之故。这周围还有什么好去处呀,难得碰上你这么好的向导,也让我体会体会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图画的美感。”
苏杰笑笑:“也许我感到特别美的所在,在别人眼里却平平常常。我只怕你寄予了厚望,却收获不到那份预期的喜悦。”
“其实在这好天气里,在山野间漫游,就是一种无穷的乐趣。”陈渐回答道,把“何况是与你同行”忍住了一一“只是怕防碍了你作画。”
苏杰收起画架,说:“放心,这些我已记在脑子里了。”
“记在脑里?”陈渐惊奇了。
“对。你一定知道‘胸有成竹’这个成语的来源吧?”
“知道,是说一位叫文与可的画家画竹的故事。”陈渐旁着苏杰的身边走着。
“就是这样。在绘画上,这称为记忆法一一在中国绘画史上,还有一个挺有趣的故事。”
陈渐很感兴趣的神态,足以鼓励苏杰继续说下去:“据说唐玄宗当时很向往四川的风景,却又畏惧蜀道之难,因而派名画家吴道子与李思训前往,要他们把四川的风光画下来。李思训边游边写生,作了许多完整的山水画,很得唐玄宗的赞赏;而吴道子却两手空空的回来,唐玄宗问他要画时,他说在心中,闭门作画三天,一幅《嘉陵三百里旖旎风光图》就流芳于世了。”
陈渐听得入了迷,待苏杰讲完,笑着说:“那么你今天是要学吴道子了。”
苏杰也笑着说:“别把我看得那么高,我只不过只懂些理论罢了。技法、创新只是皮毛,而好的绘画作品在于创新。”
“许多杰作都带有模仿性的呀。”
苏杰点点头,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走出桉树林,经过一片水田,走进那蓝天白云下的松树林,走进苏杰刚才绘进画里的景色中。他们听到了鸟的清脆婉转的鸣叫声,就是从这片丛林间发出来的,却林深不知处。松树长势很好,都有十米高的光景了,清幽幽的,松香阵阵。兴奋如汹涌澎湃的波涛,阵阵袭来,他们真想向四周高呼,却最终化成细细的浪花,在脸上化成轻巧的微笑。他们默默地凝视着高大挺直的松树,仰望松树稍间一点点的浮着白云的天空,一切美的感觉尽在不言中。这片山岭并不是人迹罕至,有小径穿越其中,他们沿着小径,看到一个小村落出现在山坳里的绿荫丛中时,陈渐是惊喜地呼了一声:“真美!”
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住着一户人家。三间瓦房,一间小厨房,中间的院子干干净净;老头儿坐在龙眼树下吸着旱烟筒,老伴儿由厨房进进出出,有滋有味地干这干那;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芒果树下玩得津津有味,不时走到竹篱围着的鸡群边,用小树枝拔弄鸡的尾巴,引得鸡格格地叫,他便也格格地笑,认为这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了。这平常人家安闲快乐的景象,深深地触动了陈渐的内心深处,他情不自禁地对苏杰说:“我所向往的,也只不过是这种景象了:平房三间,傍青山依绿水。”
苏杰戏谑他说:“还不止这些吧。应该手栽几行菊花,把这不知名的山曰‘南山’”。
陈渐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回到松树林里,向最高最茂密处走去。在这顶端既可鸟瞰山谷里的一片嫩绿的田野,又可眺望远方的大海,还能尽收对面山丘的树林于眼底,真是占尽了地利,令人心旷神怡。
苏杰忽然小声说:“看,这儿几乎成了鸟的天堂了。”她循着鸟的鸣叫,抬头望见多种鸟类。陈渐随即仰望,惊喜地(同样小声地)说:“你看,刚才发出脆亮的鸣叫声的鸟儿,一定是这只。”他指向一只五彩羽毛的大鸟,凌空而立。
另一只灰色的鸟儿,好像为反驳他的话,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长鸣一声,突的一下振翅飞向远方。那鸣声像笛曲,又脆又长。
陈渐红了脖子:“那才是真正的主人。是夜莺吧,夜莺的歌声最动听,历代的诗词都赞颂的。”
“如果是夜莺,该是夜间才活跃歌唱的吧。不过我不知道。”苏杰不敢发表意见,她觉得自己这方面的知识有限。
“它是不是夜莺,且不理论,但它应该代表幸福。”陈渐满心喜悦。
“我宁愿把这只看作传说中‘啼血’的杜鹃。”苏杰对着一只发出凄厉鸣叫声的鸟儿,指给陈渐看。他们静穆倾听着,那声音可以被描摹成多种“象音文字”。最后,他们认为“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为鸟儿的呼声。凄美而富有文学性。
一种不详的预感掠过他们的脑际,由他们脸上瞬间的哀伤流露出来。
苏杰赶紧转移思考的方向,欢快地说:“你看,那么多。”树稍停着一群叽叽喳喳欢叫着的鸟儿。
“不知它们叫什么名字?”
“还有这边的几只呢,”陈渐笑着说,“它们又不知姓者名谁了。”如果目前有一本百鸟图,按图索骥地一一找出这些鸟的名称来,该是件多美好的事情!
陈渐无限羡慕地仰望着那些自由自在的鸟们:“也许,这些鸟儿比我们所感觉到的还要快乐。我一直在想,它们也许在笑我们人类,笑我们活得忙忙碌碌,活在各种杂务中、活在各种关系的枷锁里。”
苏杰赞同他的观点:“我有一位朋友,她说‘今世为女人,下世为男人,再当一次鸟,就三生满足,什么都不想当了。’”
陈渐笑出声来,拍手道:“真的,小鸟是最自由最快乐的,亏她想得到!她也真怪,好像她可以随意选择生命似的,不过这话挺有意思。照她这么说,当女人挺难么?”
“我还没感觉出来。但三毛说过,如果还有来世,还想当女人,因为男人责任太大,要养家糊口。”
“那么你呢,你认为怎样?如果还有来世,你想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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