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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炳辉离章昺别府,不再回自家召吕宏去见他,而是紧急赶住吕家。
吕家正乱作一团,吕宏也是被参了才知道自己一双儿女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也正在想办法。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女儿离婚已经够倒霉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回家先在吕济民的脸上糊了一巴掌,女儿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吕宏没打着她,对妻子说:“那个孽障,给她找个庵堂,送出去!让她剃度!让她出家!”
吕夫人还舍不得:“她可是咱们亲生的……”
“咱们生她,不是为了让她害死全家的!真是无法无天!”吕宏气急败坏,双臂在空中挥舞着,“那个罗刹女没回来!她现在要是在京城,这阖府上下连只活鸡都要见不着了!你还做梦呢?!”
吕夫人后知后觉想起来,公孙佳确实不好感,也有些心惊:“她还敢在天子脚下……呃,要是她回来了怎么办?她会回来吗?”
吕宏不可思议地看着夫人,骂道:“你昏了头了吗?你生了个蠢货,就以为天下都是蠢货了吗?谁遇刺之后会不加强护卫?你还想让她回不来吗?你这里动一动,她真能灭我满门!”
吕夫人急得直掉泪:“那可怎么办?”
吕宏已经下定了决心,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全家,这一双儿女是不能要了。他看了一眼儿子,心道,定襄侯道是毫发无伤,既然无伤,将人交给朝廷去审问,至多是个流刑!流放就流放!
吕夫人对丈夫也算了解,见他表情心中一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保全家上下的命!”吕宏说,“两个孽障,一个今天就给我送走,这一个,来人!捆了他!我亲自送他见官!”
吕夫人哭倒在地,抱着吕宏的腿说:“你好狠的心呐!你要没办法,我去求阿爹……”
她也是心想事成,纪炳辉真的来了!吕夫人敏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侍女们上前伺候她整理妆容。吕济民脸现喜色,他的心里,外公是比他爹更厉害的角色,只要纪炳辉愿意,他这次一定能够……
“你笑的什么?!”吕宏本因妻子哭闹而尴尬,见儿子居然翘起了唇角,又是一巴掌。吕济民捂着脸,跟吕宏一起出去迎接纪炳辉。
纪炳辉下车之后见到了这父子俩,尤其是吕济民,强压下的火气又要往上蹿。他摆了摆手,将女儿、外孙等都遣退了,独与吕宏说话。
翁婿二人对坐,吕宏先请罪,说自己教子不严,已想好了处置的办法:“一个叫她出家,另一个打发了流放。总比叫定襄侯回来杀了他们强。朝廷已有定论的,她总要收敛一些。”
纪炳辉轻声问道:“就这样?”
声音虽轻,落在吕宏耳中犹如一道炸雷。纪炳辉语调越轻柔,就代表着事情越大,还都是反着来的!
吕宏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从广安王的府里一出来就来看你了。”
提到前女婿,吕宏的心情复杂得紧:“他……又发脾气了?”
“呵,换了我,也要发脾气的,”纪炳辉善解人意地说,“拈酸吃醋,先殴打了侍妾再伤了丈夫,不思谨言慎行,又对夫家长辈出言不逊。离婚之后迁怒,又□□。你说,这样的人,接下来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吕宏脊背生寒:“岳、岳父大人?”
纪炳辉像是个良师一般,循循善诱:“你以为这是我的想法吗?”
吕宏倒抽了一口凉气:“是殿下。”他对这个女婿也算是了解的,章昺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只有死人才不会继续惹麻烦。”纪炳辉轻叹一声,开始慢吞吞地喝茶。
纪炳辉一生遇到的傻子海了去了,其中不乏自己的近亲,一个蠢外孙的存在也不是什么意外。大家族就是这样,自家子弟再不肖,能安排出仕还是会安排出仕,顶多往个不重要的位置上放一放。杀人放火了,能捞就捞,顶多安排人出去避避风头。
但是这次不一样。公孙佳不是很好惹,她背后的几家姻亲就更不好惹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他纪炳辉仇人也不少,最大一个仇人钟祥曾经干过打上他家门的事。那时候是钟祥长女过世,钟祥也不简单,纪炳辉的部下拦着钟祥,钟祥就带着儿子、家将,上来把纪家几个干将乱刀砍死。也之所以,纪氏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武将断档了。纪炳辉还知道,钟祥灭过一个女婿的门。不过纪家也不是一般人家,钟祥也没给把纪炳辉给宰了,此后纪炳辉的护卫也就带得很足。
互相打杀的事,经过变乱年代的人都见得多了。不是不能打杀,要看打杀的是谁、能不能干成,后果又如何。
吕济民明显没想过!
那他就只能自己负责了!因为章昺不自在了。纪炳辉权衡再三,还是章昺更重要。而吕氏姐弟也确实愚蠢,鬼知道他们还会闯下什么祸来!万一真的伤了章昺……这事他们真能干得出来!吕氏还没离婚的时候就跟章昺闹过。
从王府到吕府的这一路上,纪炳辉的脑子里轮番想着两个人的话。单良也是问,为何步步紧逼,章昺也是问下一步你们想做什么?实有异曲同功之效。单良说的事儿,大半不是纪炳辉筹划的,偏偏做出来就是个“得寸进尺”,这也便罢了。如果吕氏在章昺身上也“得寸进尺”,岂不是要坏了大事?人的胆子是会越来越大的!
纪炳辉想明此节,终于下定了决心。
吕宏僵硬地坐在那里,良久,才问:“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我让他们不能再闹!我给丫头关起来,门窗钉死!您也知道,长流之人,就算路上不累死病死,到了烟瘴之地也……就让那小子自生自灭去吧。”
纪炳辉道:“舐犊情深呐!将你的深情,多可怜可怜无辜的人吧。你还有别的儿女,他们何辜?”
吕宏抖着手伸手茶盅,左手忽地伸出来死死地握住了右手,放开左手时,右手已变得很稳了。捏住了茶盅,他问:“这是殿下的意思?”
“他问,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他了。你品品这话。”纪炳辉的调子还是那么的平和。
吕宏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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