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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必不负所托。”
永旭皇帝再看了看相鋫,看了看群臣,坦然一笑。
撑了很久的身子有些乏了,垂身,一旁的宦官迅速上前,将他搀扶而下。
众卿跪安。
一代帝王而今开始落幕。
晏安佝着头抬眼看着永旭皇帝用尽全力尚是颤巍的身子,面上恭敬肃穆,内心甚是满意。
大永王朝彻底要变天了。
相鋫:“众卿平身。”
“谢殿下。”
相鋫在众人的注目中,一步一踏上了那金銮大殿的玉阶,落座帝座下的金龙之椅,面色沉稳,一身风骨乃是武将之姿。
晏安虚着一双老眼,看着天下新主,笑得……有些猥琐。
“本宫昨日阅览众卿所奏,诸事已一一批复,有三事想同众卿家商议。”声音宁静无波。
众卿执礼,“微臣不敢。”
“这第一事乃左相所请烟南渠江兴修水利一事,此乃利国利民大事,若能将渠江之水分流三支引渡漓江、若渠、回水,不仅有助于周边农事灌溉,亦能缓解年年渠江夏日洪潮,解了这天灾人祸。且左相所请国库银两亦十分合理,本宫念及左相天下苍生之心,深感慰藉,借此朝堂表彰望众卿家效仿。”
“分内之责,殿下谬赞。”左相谦恭叩首。
“诶,”相鋫淡淡应道,“左相请起,只是这水利兴修之事,本宫有属意之人要与众卿家商议。”
左相尚跪在地上,颦眉微蹙。
“本宫平定北境之乱时,正好见过一将士善水攻之阵,引流分渠十分在行,为我朝平定北境蛮夷贡献良多,如今战事已平,四海归心,此等才干当用于利民所需,众卿家之意呢?”
朝堂之下,叽叽喳喳,左相尚跪于地,谁又敢先声意呢?
左相叩首于前,“殿下,可兴修……”
相鋫面色毫无变化,斜眼看了一眼侍奉于旁的月公公,月公公拉长声音高呼:“传御北指挥使鹤瑄觐见。”
鹤瑄一身军戎面圣,众文官侧目,朝堂之上穿戴铠甲,简直岂有此理。
这鹤瑄亦是陪同相鋫回京的心腹将士之一,在外密寻相鋫两月,昨日收到急召回京,是跑死了一匹马。
此番见到相鋫,才是放心下来,眼中吃泪,稳了稳心神。
相鋫见他这番模样,想他刀斧加身亦不改面色,相鋫胸中微动,眼中却划过一丝兄弟间才能明白的嘲笑之色,讲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鹤瑄憨厚一笑,立即便收住了:“鹤瑄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指挥使,本宫命你于烟南渠江兴修水利,半年完工,可有异议?”
“臣定当鞠躬尽瘁。”
“这水利兴修所需银两按照左相所请数目,本宫命你一应用度均须明细账本,有剩余银两则归还国库,可有阻碍?”
“回禀殿下,没有!”
相鋫微微点头。
群臣哗然,三言两语,一直以来分属宰府之事,忽地变了人?
这水利兴修一级一级层层分化之事,朝堂之上多少官吏卷入其中,如今被一突然冒出的武将,全拿下了?
群臣交头接耳,左相依旧跪叩殿前。
“鹤瑄。”
“臣在!”
“楚峋可到玉安?”
镇北将军吗?他回来干什么?群臣惊诧,怎么他要回来,朝廷一无所知?
“月余前已到京郊。”
相鋫云淡风轻,“带回多少人?”
“回殿下,只回来了六万。”
相鋫再次微微点头,“够了,北境毕竟多事端,尚需将士驻守,传令楚峋,同回来的将士们暂定休养生息三年,若是他们想,让他们自己种种地,愿意安家的,安家。”
鹤瑄爽朗道:“是!”
朝堂突然鸦雀无声。
六万北境雄兵驻扎京师郊外,朝堂内部竟毫不知情,太子手腕,比想象中更可怕。
谁还敢质疑?
天变了,天变了,本以为是毛头小子,哪知英雄多出少年。
“左相为何还跪于堂下,快快请起。”
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紫袍高冠立身,“谢陛下。”
……看左相吃了个闷亏,晏安笑得贼眉鼠眼。
“这第二件事,刑部尚书。”
晏安昨个回府就将自己关了起来,将各大官员小到流连青楼大至草菅人命的证据细细理了一遍,他昨夜明明精神抖擞,却不知怎的昏倒在书案。但三更一过,晏大人又硬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力苏醒过来,将哪位大人所犯何事,是否有证人、证据等进行了简要汇编,虽还未完善,但若太子想要立即就着手有序铲除贪官污吏,他这一夜之功亦是足够。
晏安对自己如此敬业是相当满意,听见太子堂前神龙召唤,感觉自己立功的舞台已经搭好,堂下兴奋高呼:“臣在!”
众官侧目……
都道相由心生,这天下还真没有个定理。
例如,这看起来一脸奸猾,笑得九分猥琐的刑部尚书,这些年来便不曾贪墨分毫,巧妙地和众官交好,默默地维护平民的性命,的的确确是个良善之人。
只是这兴奋的丑脸,让相鋫也皱了皱眉,他忽地念起阿灼道他“昏聩无能,以貌取人”,不由正了正心神。
“这大永律法,敲登闻鼓告御状,为何需要杖刑五十?”
登闻鼓?堂下长公主驸马爷的腿忽然有些软。
“回禀殿下,这敲登闻鼓之人多半都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所告之人又多半是达官贵族、皇亲国庆,一般衙门审不了或不愿意审之人。但依礼制,民告官本属不敬,官司没判下来之前,谁也不知这告御状之人是否真有委屈,所以五十大板是为了让其表明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告御状的决心。”
相鋫冷斥:“昏聩!”
晏安咚地一声跪地,众官暗暗叫好,这老奸巨猾是老糊涂了,今日行为乖张不说,竟敢公然对皇亲贵族言语不敬,毫无避讳探讨民告官和本朝律法。
晏安大呼:“殿下息怒。”
相鋫冷冷说到:“若告御状之人在我朝受尽委屈,前来申告还要先领五十大板,情理何在?天道人道何在?你身为刑部尚书,掌管我朝律法,竟行如此昏聩之法,置我皇家颜面于何地?”
晏安疾呼:“冤枉啊殿下,这条律令微臣当初提出过异议,被群臣共同否决了,这大永律法晏安一人做不了主啊殿下。”
殿阁大学士,前太子太傅岳安站出作保,“启禀陛下,晏大人所言属实,律法之事确非晏大人一人做主。”
相鋫淡淡道:“既然老师为晏大人作保,此事便不再追责,刑部尚书晏安听旨。”
“微臣听旨。”
“本宫命你即日起连同刑部众卿,将我朝律法重新梳理一遍,将不合时宜、不近人情的诸多律法进行修改,将功补过,报本宫批阅后布告天下。”
“是!”晏安又笑嘻嘻的站起来。
晏安后面有声音响起,“礼部侍郎薛缜请奏。”
左相面色冷静。
相鋫:“讲。”
“这为官为礼,下官职守礼法,眼见官吏无礼自当奏请,今日上朝,刑部尚书晏安,一路轻歌小调,见众人如若无物便罢了,晏大人眼见裕亲王于侧亦径直走过,不行礼制,礼数尚且不全之人,何以制国法?”
相鋫亲切问道:“皇叔,可有此事?”
晏安再一次扑通跪下,这次这跪心里是真的有点慌张的,大意了大意了……
裕亲王为人随和至极,向来不涉及政事,忙道:“不打紧,不打紧,没看到罢了,没看到罢了。”
晏安哭诉:“殿下,微臣五十有四,昨夜夜不能寐,今日眼神着实不太好啊!”
礼部侍郎薛缜道:“可众人所见,晏大人今日精神十足啊。”
晏安反驳道:“来上朝堂,思及面圣当然要精神十足,眼神不好却是另一回事,老朽老了自然老眼昏花,倒是不及薛大人年轻力盛,昨夜烟花巷柳,今日目光炯炯。”
众官掩面轻笑,这晏安今日咋地了,平日里的圆滑全丢了。
薛缜面红耳赤,“没有的事,殿下,晏大人侮蔑。”
“侮蔑?好你个礼部侍郎,文官清流,近些年烟花巷柳你可没少去,我朝律例,官吏宿娼,仗四十,官降两级。是真是假,醉仙楼的姑娘拉来问一遍就是,殿下,微臣请诏,彻查礼部侍郎薛缜狎妓之事!”
相鋫蹙眉,“薛缜可有此事?”
薛缜是打死也不想认,但见左相似微微颔首,扑通一声跪下,“微臣知罪。”
相鋫右手轻轻扇了扇,月氏宫人高呼:“来呀,拖下去,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金銮殿暗处,忽地走出两名东宫亲卫,将薛缜带了下去。
众臣暗道:连御林军都换成了东宫亲卫。
“晏大人,平身吧,下次上堂看人。”语气冷淡。
“是,谢殿下。”
晏安感觉今日是大获全胜,得意得紧,得意得紧呀!
现在堂下众人是看明白了,好一出双簧,刚开始太子借故将晏安大人一阵批判,实则只为了重修律法。
这薛缜误以为正是时机拉这晏安下马,哪知道,圣意根本没这意思。
相鋫微微一笑,不温不淡,“这第三件事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众卿家的折子有的过于词藻浮华,用词委实浮夸,万句话切不中要点,夸赞皇族的话亦大可不必说,从今以后希望众卿家能就事论事,不谈虚浮,一是折子太多,众卿心疼心疼本宫,二是天下事,事事关乎事实才不愧对百姓朝贡。”
众臣:“微臣谨遵教诲。”
“退朝吧。”
……
这一日,众大臣领回的折子,有很多大大的叉,有很多批复回的是:知道了。
言简意赅。
殿外薛缜趴在案板上,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让众大臣们看得是心惊胆战。
有很多人下了堂就在找刑部尚书晏安的身影,想看看他对自己是怎么个脸色,却遍寻不得人踪。
天变了,天变了呀。
左相自此以后怕是靠不住了。
今日朝堂后,跟在左相身边的人是出奇的少。
见风使舵,小人相处的玄妙就在这。
你是什么人,身边就多半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管你道貌岸然,看似清风傲骨,日子久了,谁也别想藏住什么。
且不说树倒猢狲散,人都会老去,小人之间剩下的总是上半生的虚与委蛇和下半生的相互看不起。
一朝天变,有人仰天大笑出门去,有人忧思恍恍心不安。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终于将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