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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又是谁?
云三小姐脑海中的幻象――倏然破碎。
她僵硬地站着,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
跟着鲁夫子来到此处的云乘月自然也看见了云三小姐,还有她旁边的聂小姐。两位小姐都愣愣瞧着她,云三尤其惊呆,又摆出了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这副惊慌又假装镇定的模样倒有些有趣。云乘月暗忖,她自问没直接对她做过什么,可偏偏云三对她的反应格外激烈,连今天早上她随口逗她一句,她都能落荒而逃。
大约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就是想得比较多?云乘月不大确定地想。
她也看到了那位霍油少,就是之前在星祠门口耍赖不成,反而被守卫教训了的二世祖。这纨绔子弟看她一眼,就紧紧低着脑袋,仿佛有些心虚似的。
云乘月扫他们一眼,收回目光。她今天来浣花书院是听课的,顺口逗人可以,分出太多心思不必。
中级班的人数比初级班多一些,大多是束发、垂的少男少女,也有一些加冠的青年。他们自然比六七岁的小童沉稳,并不出声询问,只是悄悄打量云乘月。
也有学渣看见鲁夫子那不怒自威的模样,赶紧耷眉拉肩,恨不得原地消失。
夫子没有进行太多说明,只道:“云姑娘暂时一起听课,鲁夫子旁听。望诸学子安心上课、安心临摹,书文首要在于凝神定心,不要被外物所扰。”
下头答:“是,谢夫子教诲。”
这个班的夫子姓赵,是位有些年纪、温和沉稳的老妇人。她和林夫子不同,没将鲁夫子关在门外,而是好声好气将他请进来,让他从旁观摩这堂课。
鲁夫子吁了口气,板着脸站到一边。别说,他还真挺想看传说中的云姑娘写字的――这可是一眼就被司天监看中的人!鲁夫子对书文一道很是热忱,虽然面上严肃,心里却跟猫抓似地,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看这位云姑娘究竟哪里与众不同。
呃,希望别是那一手烂得很有个性的字……
赵夫子看透他的心思,不由一笑,又对云乘月道:“后头有张空桌,笔墨纸砚都可随意使用。”
好巧不巧,那张桌子就在云三小姐背后。云乘月不以为意,但当她们擦肩而过时,云清容却更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尤其当她发现聂文莹嘴上说“讨厌”、眼神却很感兴趣地飘过去时,她更是盯紧了自己面前的纸。那个荒谬的念头――要好好修炼――变得更坚定了。
霍油少也悄悄转头,小心看一眼云乘月,又飞快瞄一眼云三小姐桌上的蜂蜜水杯。他回过头,无意识摸了摸腰带,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就不……
赵夫子已经开始讲课。
“灵文临摹,顾名思义,就是临摹前人书写完成的灵文字帖。”她说话声音慢悠悠的,缺少起伏,有些像催眠的小调,“通过临摹,我们能学习前人的笔法、观赏字体结构,更能揣摩到前人的精神。”
“只有领会了灵文字帖中蕴藏的精神,才有可能进一步从这股精气神里找到合适的道意,从而凝结出书文。”
“古往今来的大修士、大书法家,无一不是写秃了成百上千的毫笔、染黑了一池一池的清水,潜心精研灵文,才能成功观想书文,最终得成大道。”
“不过嘛……凡事也有例外。”
赵夫子瞥了一眼云乘月,唇边笑意更悠悠。
“世上生来有一些天才,一眼就能看出旁人一年、两年、三年才能揣摩得到的灵文精神,观想出书文雏形。再蕴养一段时间后,他们便能得到一枚完整的书文。古籍中记载的天生飞仙、天生圣人,皆属此类。”
室内的目光,悄悄集中到了云乘月身上。
她只认真听课,安之若素。
赵夫子面上流露一抹赞赏,继续说:“这些天才的出现,往往能为世人指出一条新的书文道路,至少是新的方向。而往往,他们一生中也会经历比旁人更多的劫难――所以,我们作为普通人,实在不必嫉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其后的磨难,旁人未必承受得住。”
云乘月一怔。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薛无晦。她还记得他说,他三天就观想出了书文,但这指的是完整观想。以他的资质,是否也曾一眼即得灵文精粹、蕴养出精妙书文?
磨难吗……
她的影子静静投在地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影子。
教室前方,赵夫子拿出一张放大的、教学用的字帖,贴在了背后的墙上。
“今日,我们学习一首诗,是四百余年前北康留下的摩崖石刻《铁锁星河》。”
摩崖石刻是统称,指的是崖壁上刻下的文字。由于风霜雨露摧残,只有笔法深厚、灵力雄浑、精神深刻的文字,才能长久传世。这类石刻也能称为灵文字帖,并且人人都能观看,被视为书文瑰宝之一。
《铁锁星河》就是其中著名的一篇。云乘月这段时间阅读书籍,已经知道“北康”是前前朝,距离大梁有些历史了。
赵夫子拿出笔,正要示范。
下头霍少爷忽然举手,弱声问:“赵夫子,《铁锁星河》好难……能不能先用窥道笔?”
赵夫子眼神忽然一厉,不复方才的温和:“谁同你说可以用窥道笔?!”
不光是霍少爷吓了一跳,云乘月也一愣。她自己第一次临摹《乐陶墓志》时,就用的窥道笔。这是有哪里不对么?
霍少爷赔个笑,字斟酌句道:“学生听旁人说,只要使用窥道笔,临摹灵文实在很轻松,根本不用辛辛苦苦练习……”
后头一声重重的冷哼打断了他。是鲁夫子。
霍少爷缩着脖子看过去,迎面被黑脸的鲁夫子骂道:“歪门邪道!入学第一天就反复强调过,窥道笔不能随便使用!”
霍少爷被喷了一脸唾沫,面皮抽抽、不敢说话,表情却很有点不服。
有鲁夫子唱黑脸,赵夫子也就缓和神情,却还是皱眉。
她严肃道:“窥道笔、窥道笔,顾名思义,是给你们窥道的时候启发用的。等你们灵文临摹的功夫合格了,开始观想书文,自然可以用。而即便是观想书文,也只能用在第一次。第一枚书文过后,最好也不要再使用窥道笔。”
“但是,”赵夫子加重了语气,“如果基本功太差,就依赖窥道笔来写字,看似轻松,但日积月累下来,只会损害你们对灵文精神的敏锐性,影响日后书文观想――得不偿失啊。”
“忽略自己的努力、凭借外力得到的东西,看上去再好,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风一吹就散!”
云乘月注意到,前面的云三小姐忽然微微一震,仰起头。她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心中震动。
她略一思索,微微一笑,心道:也是好事。
她又想起自己的经历,暗自摇头:当初在帝陵里,薛无晦暗示她可以一直用窥道笔,果然是给她挖的坑。
看一众学子都神色严肃,鲁夫子又在一旁补充道:“如果谁不经允许就使用窥道笔,一旦发现,都逐出书院,没有例外!”
众人更是一凛,低头称是。
赵夫子收起严肃,又慢悠悠笑道:“也不怪你们。世人贪图便捷,外头的书本里很少写到窥道笔的坏处。原本这笔也贵重难得,寻常人轻易接触不了。你们不同,所以更要注意。”
她提起笔,用笔杆指着《铁锁星河》碑刻拓本的内容,开始讲解要点。
说是碑刻,这其实只是一首简单的诗: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铁锁星河坠,昼光万万载。
诗文内容平平,但时隔四百余年,拓本中的笔画却凌厉依旧。一眼望去,仿佛能看见毫笔如何旋转、流动,多用平转而非提按,使得字迹不很工整,却从容霸道,直抒主人心中万丈豪情。
“越是优秀的字帖,字帖内容与其中精神越是合二为一。”赵夫子望着众人,“《铁锁星河》内容平平,开头两句描绘作者静观时光飞逝,第三句却异军突起、精神凌厉一转,放话说要凭手中一根铁链,锁住诸天星河,让群星坠落,从此世界万年光明,何须再感叹时光荏苒?”
赵夫子讲得很用心,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然而,教室里一半的人都听得没什么反应。有些在走神,有些没听懂,只有少数人跟着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赵夫子也习惯了。
“注意看――”
她轻轻一敲墙壁:“灵文临摹,最忌看一笔写一笔。字帖是一个整体,你若眼中只能看见一两笔,心中又何来整个天地?”
“先全神贯注观察字帖,注意基本的笔画、结构。接着试着临写,反复调整,直到书写自如。最后,再从头领会字帖精神如何贯通每一笔画,乃至墨迹以外的飞白。”
有人咕哝道:“听起来很简单,实际根本做不到嘛……”
又是那个霍少。
他是个滚刀肉类型的纨绔,即便被鲁夫子拍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家有背景,书院里的夫子说到底也不能将他如何。
赵夫子知道这个学生的做派。
“做不到?”
她瞥他一眼,忽然看向云乘月。
“云姑娘,”这名和蔼的老妇人微笑着问,“你可要现在试一试?”
她还没回答,坐在前面的云清容已经飞快回过头。
印象中总是假笑的、欺软怕硬的三小姐,此时盯着她的眼神却奇异又复杂。她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种云乘月不明白的紧张,轻声问出一句话。
“你……你做不到的,是不是?”
她声音真的很轻,但教室里更静,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云清容却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她只知道自己茫然地想:我练了两年,只写出过一两个勉强合格的灵文,从来没有写出一篇完整书文。何况是第一次上课就要写。
她近乎执拗地望着云乘月:“你也做不到的吧?”
云乘月看看她。
她拿起笔,蘸了蘸墨。
“我不知道。”她答得很平和,“我得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