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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眼睛上缠着纱布,看上去仍然有点槮人。小琴到医院见他时小心翼翼的,不知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段德才看见换下旗袍,穿着朴素的小琴,及怀里抱着的孩子,心肠软了,朝她挥挥手,大气地说,小事情,算了,给我送几顿饭就中。小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算是碰到好人了,在舞厅里也发生过类似的的事情,结果客人非要打官司,服务员及舞厅赔了一大笔钱对方才善罢甘休。
她不敢多言,只是尽心尽力地在医院里陪护了段德才十几天,在陪护期间,小琴断断续续给段德才讲了自己的处境,听到她的窘况,段德才沉默不语,几天后突然对他说,如果不嫌弃,两个人可以搭伙过日子,男人出狱后,她可以选择回去找男人,也可以继续搭伙过日子。
小琴仔细考虑了自己的处境,其实内心已经对狱里的男人心灰意冷,就答应了段德才。
段德才这个男人就这样永远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不禁暗暗想起这个男人的种种好来。虽然他没有啥钱,还有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坏毛病,但是他心眼好,知冷知热,这就满足了。
段德才一直在做防腐工程,这种活挣得是辛苦钱,每天被都要在工地现场熬制沥青,然后把滚烫的沥青舀到桶里,用柴油稀释后,拎着桶往混凝土上涂刷。白天领着工人干活,晚上组织材料,处理与大包工头的关系,操心工程质量与结算,往往累得回到屋里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可是对小琴与孩子是真的好,再晚回来,都会买一些小琴爱吃的吃食,用油纸细细包了,回来后轻轻放在厨房;虽然自己经常灰头土脸,不爱打扮,却从来不让小琴吃一点苦,每天让小琴穿的光彩照人;对孩子更是没得说,玩具,图画书,一样也不少,孩子和他也亲,走到哪都想跟着。工地上的人经常酸溜溜地调侃段德才,说他从一个光棍一下子就有了老婆孩子,真是从奴隶到将军,段德才也不生气,咧嘴一笑。
小琴经常劝他不要和范老六等人来往,这些人唯利是图,早晚会坑你一把。段德才说,在新疆好不容易立住脚,还需要把根扎牢,不管大包工头还是小包工头,谁也离不开谁。自己没啥大本事,就是靠吃苦,为人义气才能不停地接上工程,养活小琴娘俩与一众兄弟。
段德才借了高利贷后,每天像霜打得茄子,有一阵子传呼机一天到晚狂想个不停,尽是催要高利贷的信息,小琴索性把传呼机关了,否则一天到晚听得心烦。最后韶华拿着传呼机玩,不小心扔到了水里,那个传呼机就彻底成了摆设,害得段少华到哈密后和二叔联系不上。
自从段德才受伤躲起来,小琴就知道他一定遇到了天大的坎,猜想还是高利贷的事,抱着韶华找到张秃子一阵大闹,惊动了公安,张秃子不得不消停下来,没有继续找段德才的麻烦。后来得知范老六跑到了乌鲁木齐,于是两人就追到乌鲁木齐讨要工钱,在劳动部门与媒体的帮助下,范老六极不情愿付了一半的钱,答应春节再付另一半,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段德才腿上的伤一直没好,小琴不得不接手了防腐队的工程项目,从进材料,安排活,验收工程,一样一样学,几个月后算是入了门。
该来的早晚要来。春节前段德才倔脾气又犯了,非要去找范老六讨要工钱,并且把铺盖也带上了。小琴看劝不住他,防腐队工地的活工期紧,千头万绪地各种事离不开她,就嘱咐段德才不要乱来,然后匆匆忙忙地扒了几口饭就出门了,没想到这就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办完段德才的后事,把工人的工钱结算完毕,小琴闲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幸好有韶华在,才让她有了些慰籍。这个小姑娘的名字还是小琴怀孕后,和那个男人刚租了门面房,想雄心勃勃大干一场。两人看电视时,正好电视节目播音员正在在宣传当地青年人创业的的先进事迹,字幕上滚动着“不负韶华”四个字,看得两人心潮澎湃,小琴脱口而出,不论男女,孩子都叫韶华吧。
屋外有人叫小琴开库房的门拿施工材料,打断了小琴的思绪。小琴叹了口气,轻轻把韶华放在沙发上,从抽屉里拿起钥匙,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