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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小说网 www.qqwx.org,最快更新范蠡最新章节!

   “你不必再说了。”姬玉说,“非如此,不能议和吗?”

    “王后,那夫差骄横虚荣得很,非如此不能议和,不议和越就难存。”

    “大王同意吗?”

    “大王同意议和,但入吴为奴事,大王说要王后同意。”

    “大王真是如此说吗?”

    “真的。大王一向敬重王后。”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范蠡只好把“慌话”

    说到底了。反正这种事情,也难以核实。只要能把越国保住,用何方法不必拘泥。范蠡索性把事情推到极至,他说:“越国存亡系王后一身,若是王后同意去吴,大王也必然同意。若是王后不同意,大王也必然不同意。和议不成,屯在江北吴山的伯-几万大军就会卷土重来,那越国……”

    姬玉打断范蠡的话:“上大夫智谋过人,你认为只有如此,越国可存吗?”

    范蠡:“臣以为,存越,此为上上之策。”

    沉默姬玉毕竟是姬玉。回味历史故事中那些忍辱负重的君王,她的思绪平静了下来,说:“我明白了。转告议和的大臣,是文种吧?准备答应吴国的条款。”

    范蠡:“王后同意入吴了?!”

    “越系臣妾身,不可做罪人。”姬玉叹道。

    讲的好啊,王后!范蠡心中赞叹。同时也为说通了王后而兴奋。这一步成了,下一步要王后去说大王啊。范蠡似乎担心的样子说:“大工会同意吗?”

    “上大夫放心,大王会同意的。”姬玉肯定地说。

    范蠡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谢过王后,越国臣民有如此大智、大勇、大德、大仁王后,实乃上天恩赐!”

    姬玉见范蠡言词诚恳,心中也很感动,难得一个楚国人为越国事竞如此上心。勉励说:“越国依仗上大夫谋划!”

    范蠡答道:“臣愿为大王、王后效命!”

    范蠡走出王宫大门,感到有些轻松。从临危受命去钱塘救驾到今晚见到王后,一场灭顶之灾在自己运筹中避免了,拯救越国的谋划一步步实现了。

    他突发狂想,即使孙武亦不过如此吧。孙武居于强国强兵之境,若处在弱国弱兵之势,主张为“客”,主张速决,主张为“刚”,主张“全破”的兵法还灵吗?想到此,心头一热,生出一个和孙武比试的念头。创造一套弱国弱兵需要的“先‘主,后’客,,韬光养晦,持久防守,以柔克刚,多管齐下,‘全破’强敌的全新兵法来。范蠡感到来越国来对了,帮越国帮对了。弱越,正是实现报负的好地方!

    宛玉至越少伯完婚范蠡回到自己官邸时,守门兵丁禀报他,夫人已来了几日。“夫人?”

    范蠡楞住了。“难道是百里宛玉来了?”事先一点信都没有。范蠡急步走进客厅,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女子正坐在灯下做着女工。那是师妹百里宛玉吗?那就是自己夫人吗?

    范蠡正不知道如何说好,百里宛玉站起身来,羞答答笑笑吟吟地道:“少伯兄,回来了?”

    “嗯。回来了。”范蠡答道,头上竟刷地冒出了热汗。

    范蠡虽然和百里宛玉相处多年,但一直把宛玉当妹妹看待,从未想过婚嫁之事。上次回乡老师把宛玉许配给他,虽然答应了,但走得匆忙,不仅连仪式也没举行,甚至连面也未见。宛玉突然到来,范蠡觉着象梦一般。他在脱外罩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很疼,不是做梦。范蠡虽然对千军万马号令若定,但对突然来到的夫人,还不知如何相处。

    宛玉上前接过他的外罩,他很不习惯,叫起了独山。独山闻声从灶间端水而来,边走边高兴地叫道:“来了!来了!”

    宛玉挂起外罩,见独山进屋,忙过去接端水的木托盘。独山:“不用,不用,你坐吧,坐吧,同少伯说说话。”说着将两碗水分别放在范蠡和宛玉面前,“你俩说话吧,我去给少伯烧洗澡水。”“我去烧吧。”宛玉欲动身。

    “哪能让你去呢?还是老样子,这些活我全包了。”独山挡住宛玉,笑道:“上大夫夫人,这些粗活,哪能劳你插手。”

    宛玉满面羞容:“独山何时贫嘴了。”

    独山不服气:“我如何贫嘴了?”

    宛玉笑道:“啥子夫人,多难听啊!还是叫我宛玉好。

    独山正色地:“那可不行,官场上兴这个,我若不叫夫人,是没规矩呢?”

    宛玉:“在家不叫总行吧。”

    独山想了想:“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少伯常说的。少伯,你说是吧?”

    范蠡不好说话,笑了笑:“这话,叫你抓住了。算了吧,你也坐下,咱们说话。”

    “我得丢烧洗澡水呢。”独山说。

    “我啥时用过热水洗澡,别撤故了,坐下吧。”范蠡说。

    独山不情愿地:“夫人从老家来,你俩说说话,我坐这儿算啥?”

    范蠡:“好吧,好吧,你到文种大夫家,请文种夫人过来。”刚才这一会儿,范蠡想,宛玉一来,生米已成熟饭,总要举行中仪式才行,于是。他想请文种夫人过来帮帮忙。

    “请她过来干啥?”独山问。

    范蠡不高兴:“叫你去,你就去呗!”独山慌忙答了一句,出门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范蠡和百里宛玉,两人分坐一边。

    范蠡:“老师、师娘、师兄可好?”

    “好,都很惦记你,父亲听到吴越又打了一仗!有些担心,就让我来了。”

    宛玉道。

    范蠡:“你是如何来的?”

    “宛邑一队商人到这边贩货,父亲托他们把我带来了。”

    “路上顺利?”

    “顺利。”

    “那队商人呢?”

    “等不着你,办完货就走了。”

    “你来这几日,生活习惯?”

    “还好。”

    范蠡叹了口气。

    宛玉看着范蠡神色:“少伯,我不该来吗?”

    “不,但不是时候。”范蠡缓缓地说,“实在太忙,无暇陪你。”

    宛玉抬起头:“你忙你的,我不要你陪伴。父亲已经交待,不误你的前程,淡了你的大志。”

    范蠡心头一热:“多谢老师。宛玉,我这个人,你知道的,脾气古怪,性格急燥,办事不循常规,人称疯子,你跟着我,要吃苦的。”

    “苦,就是人吃的,我既然来了,这些,也就想好了。”宛玉看着范蠡的脸色说,“你不要为我所累,还象过去一样,想干何事就去干。”

    范蠡心头又一热:“谢谢你,宛玉。难得你,如此通情达理。我是出入战场的人,兵者凶器也,一旦我……”

    宛玉打断范蠡的话:“不要说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是鬼。我知道你是何人,既然同意了父母安排,一切你尽管放心。少伯,你不了解我们女子,对事情,对婚姻,一旦认准了,比你们男子还执着。”

    范蠡感到,几年不见,宛玉的确不是小孩子了,从谈吐看,不愧是百里家后代。自己能娶宛玉为妻,是上天的安排,也是自己的福份。

    文种夫人——一个端庄慈祥的老大姐来了。一番寒喧之后,范蠡请文种夫人坐下叙话,文种夫人说:“路上我已问过独山,你俩是天生一对。一更天了,快快仪式一下,好入洞房,有话明日再讲。”

    文种夫人令独山到院里摆了一个小桌,点上了两个火把。然后对范蠡、百里宛玉说:“别装扮了,照我说的办。”

    范蠡、百里宛玉对视了一下,按照文种夫人指点,跪在了当院,独山和几个家丁,站在了一边笑着。

    文种夫人喊:“一拜天地!”

    范蠡和百里宛玉磕了三个头。

    文种夫人:“二拜高堂!冲着老家方向拜就行了。”

    二人又磕了三个头。

    文种夫人:“夫妻互拜,要拜的真才中。”

    二人同时磕了三个头,差一点磕到了一起。

    文种夫人:“入洞房!独山、洞房安置了没有?”

    独山:“夫人,这院里就有平房,哪有洞房?”

    文种夫人笑了:“你这个傻瓜,新房就叫洞房,还能去住山洞?”

    大家一听都笑了。

    独山不好意思地:“洞房咋安置?”

    文种夫人:“这般时候,还安置啥,把床挪在一起就中了。”

    独山大声地:“明白了!”挥手带着几个兵丁进屋去了。

    百里宛玉站起对文种夫人说:“谢谢你了,夫人!”

    文种夫人:“别这么叫,叫我大姐好了!”上前拉住宛玉的手:“长得真俊,象朵花一样。”扭头见范蠡还在跪着,卟哧一声笑了:“上大夫还跪着干啥?”

    范蠡:“你没有下令起来吗?”

    文种夫人笑道:“入洞房,下就是下令了吗。挺机灵的人,这事咋这般糊涂?”

    范蠡笑着站起:“书上没有,又是第一回,谁知入洞房就是下令站起呢?”

    文种夫人:“上大夫真够咯的了。哎,姑娘叫啥名字来,刚刚说过,我就忘了。”

    “百里宛玉。”

    文种夫人说:“记住了,这名字好,百里之后,宛邑之玉,好,当今王后叫姬玉呢。”

    范蠡心里格登一下。

    宛玉:“谢谢大姐夸奖,今后依仗大姐多多关照。”

    文种夫人:“没说的,谁让我比你大一截子哩,子禽和少伯一起从楚到越,情同兄弟,咱俩还不是好姊妹吗?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范蠡想到以后少不了麻烦文种夫人之处,就说:“我就替宛玉谢过夫人了。”“哟,没入洞房,就变成一家子口气了。好,好!”文种夫人说,“别等独山他们几个了,笨手笨脚的,走,一起去收拾。”

    人走夜静之后,新房里剩下了范蠡和宛玉。

    范蠡看着姣小的宛玉,又进入到了梦境之中:自己有了夫人啦,这可能吗?昨日还在会稽山上困守,今日有了温馨之家,可能吗?

    正在范蠡遐想之中,街上传来了喧闹之声,范蠡叫声:“不好!”对宛玉说,“差一点忘了,我得去王宫接驾。你先歇着吧。”说完,不等宛玉回话,起身披衣,迅速地走出了门。

    范蠡知道已经晚了,没有喊醒独山,没有叫醒门卫,蹭地上了房,从这个房脊到那个房脊刷刷地抄直道窜到王宫那边。还好,大王勾践尚未到达。

    火把下,大臣们已列好了两队。范蠡悄悄地站到了舌庸的跟前,拉了一下舌庸的手。

    舌庸口头,见是范蠡,便附在他耳边说:“大家都愿议和。”

    鼓乐声响了。

    大王的重帷之车过来了。

    诸嵇郢和文种扶着车过来了。

    诸嵇郢高声叫道:“大王龙体欠安,训示大臣免礼,隔日上朝议事!”

    文种叫道:“大王今日颁诏!令吾等,葬死者,问伤者,养生者,慰忧者,贺喜者,送往者,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休养生息……”王公大臣们听了诸嵇郢和文种宣示的大王旨意,山呼,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勾践躺在车里,听到臣民们的欢呼,挣扎着要起来:“唯?唯?”勾践叫着。医生弄不明白勾践意思,只好说:“已到王宫门前了。”

    “唯?唯?唯?”勾践挣扎着叫了几声,又倒下了。

    医生松了口气,按照诸嵇郢将军和文种大夫的吩咐,医生给勾践服了睡眠药,一路上勾践十分安生。车到王宫门前,王宫侍卫们迅速将勾践抬进宫内去了。

    诸嵇郢挥手,令停了鼓乐,然后叫道:“列位,回去吧,上天保佑越国不灭,一切全凭大王做主!”

    大臣贵族们散去。街市上的火把开始熄灭。范蠡走到文种跟前:“顺利?”

    “顺利。”文种说,“大王一句话没说。这边?”

    “顺利。”范蠡说,“三件事都己办完。王后答应入吴。”“好!”两人相视一笑,告别。

    范蠡重又回到自已新房时,宛玉还未睡。范蠡:“你为何不睡?”

    宛玉害羞地:“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范蠡:“以后这种事多着呢,你不睡如何行。”

    “宛玉低头:”明白了“”

    “宛玉!”范蠡心头格登了一下,上前拥住了宛玉说:“以后不要叫宛玉了。”

    “为啥?”宛玉抬起了头。

    “因为王后叫姬玉。”

    “听说王后仁慈贤慧。”

    “权势能使人心变坏。”

    “宛……玉明白了。不叫宛玉,叫什么呢?”

    “就叫宛女吧。”

    宛玉点头。

    “范蠢拥紧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宛玉:”委屈你了!“

    宛玉情不自禁的淌出了一行热泪。委屈、痛苦、激动、羞涩,自已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今日起,宛玉姑娘消失了……

    越王丧气越后教夫勾践回到寝宫后,仍然昏睡不醒。

    姬玉问大王何病,医生照文种大夫吩咐,说大王染了山上风寒,吃了药,发发汗,醒来就会好。

    姬玉让众人退下,坐在床边,握着勾践鹰爪似的细手,端祥着勾践疲惫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原想栈李之战后,大王能承继先王遗德,励精图治,振兴越国。没想到竟听佞信谗,孤行己意,以致兵败国破,入吴为奴蒙辱。

    勾践哪勾践,何时才能真象大王呢。夫差比你大两岁,虽然骄横,气魄之大,你不能比;范蠡比你小两岁,智谋之奇,你只能望其项背。你空有君王身,却无君王心;你生有君王命,却无君王才。周天子寄你予厚望,越国臣民视你为主宰。可你,把国家带到如此地步!如今,势如垒卵,稍不留意,越就会被吴所灭。越,越,越!这个字只要还在,臣民们心中就有面旗帜。“越”

    字不能丢啊!

    勾践惊醒了。他是被恶梦惊醒的。勾践梦见他率领五千将士冲下山去和吴军厮杀,血流成何,他浮在鲜血之上,随血飘到一个万丈深渊前,他伸手去抓救命的树枝,没有抓住……

    “大王!”姬玉见勾践惊恐的样子,急叫。

    勾践睁眼看到姬玉,弄不清是梦景,还是现实,大叫了一声“玉姐!”

    一下子死死搂住了姬玉,眼泪鼻涕流淌下来。当他意识到不是梦境时,竟像娃娃般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完了,全完了,割地,进贡,为奴,奇耻大辱啊!玉姐,我不当这个大王了,你也不要当王后了,咱们去做老百姓。谁愿意当大王、当王后,就让他们去吴国为奴吧……”

    “糊涂!”姬玉叫了一声,从勾践怀中挣脱出来。起初她见勾践样子实在可怜,听着听着,就觉得可气可恨了!一瞬间,她真想责问周天子为何把自己许给了这样的王子!

    勾践惊呆了!在他记忆里,还没听到王后如此和他说话。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姬玉,嘴唇做出了“唯唯唯”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声音。

    姬玉索性说了:“你全是自作自受。你听石买谗言,把好端端的越国糟踏了。你说大王不当就行了,死去将士的魂灵能饶恕你吗?列祖列宗能饶恕你吗?你我若不入吴为奴,和议不成,越国臣民必然以为大王、王后为己不辱,而不要国家。此等大王、王后要之何用!当了老百姓,臣民也不会饶恕。

    你舍弃了国家臣民。国家臣民也必然舍弃你。那时耻辱则更甚。夫差巴不得让你去当老百姓,让本国的臣民唾杀你。夫差原是要你命的。如今不要你的命,要你为奴,他只想到取悦天下,显示仁义,忘了在天下人面前会显出虚伪残暴,忘了会激起越人蒙羞后的愤怒,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大王,你说,只要我同意,你就同意吗?“

    姬玉一席话犹如一记重锤,使勾践猛然惊醒。他也没细想王后的问话从何而来,更没去想自己如何回到了王宫,稀里糊涂点了头。

    “好!”姬玉说,“我已下决心陪你去,你要振作起来,越国是你的,你自己不心疼,能让别人心疼吗?”

    “唯!”勾践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

    姬玉接着说:“你说让别人来当大王,这大王能是随便让的吗,大王!

    你的王位是先玉传的,而先王是周夭子封的越王,让别人当……“姬玉冷笑,”那就不叫越国了!当了几年大王,越当越糊涂了!“

    勾践平日只知道姬玉聪慧,没想到她讲起道理来,言词犀利,气壮山河,真不愧是周天子的本家人。勾践觉着昏昏的头变清醒了,疲疲的身体开始有劲了。

    “不过,”姬玉说,“早先商汤入夏,把国政交给了大臣文杞;周文王入殷朝,把国政托给了姜尚。文杞、姜尚都是尽忠之人。如今,王位不能让,但国可以托,大王,你看托谁为好?”

    勾践想了想:“论能耐,范蠡最强。”“嗯。”姬玉说,“此人太强,跟咱们一起入吴为好。”

    “唯?此人帮了越国大忙。”

    姬玉说:“正因如此,才要留在身边。去吴后,难料之事甚多。没有谋士,难以与夫差周旋。再说,这样奇才。留在国内,若有异心,就可能翻江倒海。”

    “唯!”勾践佩服夫人说得对,道:“他若不去,如何是好。”

    姬玉冷笑:“他是精明人,会去的!”

    “唯。”勾践不知夫人为何如此肯定。

    “除了范蠡,还有谁可托?”姬玉问。

    勾践觉得自己身体已诙复了正常,起身穿衣。一边穿衣,一边想着大臣们的德行。穿了衣,下了床,想出了头绪,说:“诸嵇郢很忠厚,但只会领兵;舌庸只会办交涉,皓进、苦成、皋如,这些人司其职尚可,管全盘欠缺。

    只有文种心忠而又善谋,为人谦和,办事老练、政经法纪、农桑耕战都懂,大臣们也都尊重他,百姓们也知其贤能,只可惜是从楚国来的。“

    姬玉:“大王先祖不亦是中原人吗?文种大夫情形我亦听到过,此人胸怀没有范蠡大,心比范蠡细,我看可以。大王,和议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听说,吴国王孙雄将军正在候夏,就让文种和舌庸他们去复吧。”

    “唯。”勾践点了点头,“我饿了。”

    “阿青!给大王上早点!”姬玉喊了一声说,“吃罢早点,该去上朝了!

    别忘了,你是越国的君王,不是老百姓!“

    “唯。”勾践又擦了一把鼻涕,真的伤风了。

    败君试臣能臣智对范蠡婚后次日,仍象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到后院晨练。练了一会儿,独山才走了过来。

    “少伯,你?”独山吃惊。

    “你如何晚了?”

    “想让你陪夫人多睡一会儿:”独山笑道。

    “你这个油嘴,着剑!”范蠡一剑刺了过去。独山忙接招儿。两人一来一往对练了起来独山边练边说:“想着今日你不会起早,我就多睡了一会儿。

    没想到你和往常一样,精神头蛮足!“

    范蠡满面羞红,使了几个狠招儿,把剑峰逼住了独山的嘴巴说:“你再说;我把你嘴片削下炒了吃。”

    “不说了,不说了!”独山求饶。

    “去做饭吧,吃过饭说不定还要上朝呢!”范蠡收剑。

    “饭已经做好了。”不知何时,宛玉已站在了后院门口。

    独山惶恐:“那咋中呢,这是我的活儿。”

    宛玉笑嘻嘻地:“谁做还不一样,我又没事。快去吃吧。”

    独山知道自己身份,宛玉这样对待他,使他十分感动。他慌忙收剑,到灶间张罗去了。

    范蠡望着晨曦中的宛玉,觉得她比咋晚灯下更美了。

    宛玉望着范蠡觉得他比几年前更高大更强壮了。

    俩人对视一笑,心里都象吃了芥未一般,麻酥酥,热辣辣的。

    “吃饭吧。”宛玉说。

    “嗯。”范蠡答应着,腿却感到挪不动。此时此刻,他满心希望宛玉多呆一会儿。有些后悔今晨起床太早了。他两眼发直看着宛玉,恨不得一口把宛玉吞下去,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少伯,你咋啦?”宛玉看着范蠡的样子,有点吃惊。

    “我俄了!”范蠡喘着粗气。

    “快去吃饭吧。”宛玉温柔他说。

    “我想把你吃下去!”范蠡张开手臂。

    宛玉满面羞容,转身跑开了。

    范蠡楞了一会儿,笑了。心里说,“难怪人们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尤物,确实让人心醉呢。”

    范蠡刚吃过早饭,王宫信官便来通知他速到宫中议事。范蠡知道当前情势非常严峻,越国命运就在这一两夭决定,内外要办之事很多,嘱咐宛玉不要等他回来吃饭。然后换了官服,匆匆上朝。

    范蠡跟着信官到了王宫,只见宫廷内冷冷清清。范蠡有些诧异,信官告他今日大王、王后一起上朝,个别召见各位大臣,前面已召见了文种和舌庸大夫。范蠡问大王召见文种,舌庸何事,信官说,只管召人,不管何事。范蠡想起宫中规矩,王后不上朝议政,今日为何上朝。他问信官,信官又说道,此事上大夫应该清楚。说完,信官停步,看了一眼范蠡,意味深长他说:“今日天气不好,上大夫保重。”范蠡正要和信官再攀谈几句,议事厅到了。信官高喊:“上大夫范蠡到!”门官接腔宣:“上大夫范蠡进宫!”

    范蠡向信官道了谢,整整衣帽,进了议事厅。见大王、王后端坐在主榻之上,上前顿首道:“上大夫范蠡蒙大王召见,诚惶诚恐。敢问大王,龙体安好。”

    “唯!”勾践先叫了一声,“孤挺好。医生说,你在山上给孤诊治了,上大夫会医道?”

    “臣下略知一二。”

    “唯,坐到一边叙话。山上时挺随和的,一回到都城都拘束了”大王?“

    王后叫了一声,她对勾践没有君王之仪态感到不悦。

    范蠡站起,但没有坐下。

    “唯!坐下呀!”勾践催促,他对范蠡充满了感激之情。不是范蠡,他早被愤怒的乱兵,或强大的吴军吞没了。当他从“癫狂”状态清醒后,特别是听了王后一席话后,开始清醒了,知道如今唯一出路是议和,此计就是范蠡出的。割地、进贡、入吴为奴已成定局。下一步就是选好守国和陪他入吴之人。使他为奴三年期满顺利回国。王后虽已决定由文种治国,范蠡伴行,但范蠡愿不愿意去呢,吴国君臣恨死了范蠡,范蠡能冒死前去吗?范蠡昨晚刚刚完婚,能舍下新婚夫人去吴为奴吗?范蠡是楚人,没必要为越去当奴隶。

    因此,勾践一见范蠡,便难以张口,只好说点家常,表示一下热情。

    范蠡虽然不知大王、王后己把自己算计了,但从王后在场单独召见的特殊气氛中,闻出了不寻常味道,明白了信官嘱他保重的深意。意识到,今日若一言不慎,轻则丢官,重则将有杀身之祸。勾践为人喜怒无常,王后为人,深不可测。两人打破宫规一块见他,必有要事,是何要事呢?说服吴王不要大王、王后入吴为奴吗,不像。这一条是吴王亲口所提,不能变的,王后是清楚的。是招兵和吴决一死战吗?不可能,夫椒惨败,举国惶恐,何谈招兵。

    即是招来,难过一万之数。驻在越境的王孙雄、太宰-军就有数万之众,对此大王应该清楚。可能是商议大王、王后入吴后,谁掌国权之事,若是此事,主意现成,文种大夫合适,当然大王令谁学都可。自己干何事呢?辅佐文种呢,还是……范蠡惊出一身冷汗,为何没有谋划此事呢,好失策啊!所幸未晚,范蠡疾速谋算,像有神灵感应一般一下子钻到大王和王后心底深处。明白了,当此之时,欲继续得到大王、王后信任,实践扶越制吴助楚战略,实现复兴越国计划,完成适用于弱国的兵法,只有一条路:伴随大王入吴为奴!

    若不然,决不会让他留在越国。不!决不会让他活在世上。入吴为奴,扔下新婚夫人,太残酷了!为勾践所设议和谋略竟把自己谋进去了,上天惩罚!

    范蠡在这一瞬间,把思路理清了,声音铿锵地说:“谢大王赐坐,微臣站着说话为好。”

    “唯?你这人就是怪。好吧,不坐就不坐。你医道何时学的?”勾践似乎没有理解王后之意,仍絮叨说。

    “回大王,臣在家乡伏牛山时学的。”

    “唯!你讲过在伏牛山看猎人杀鸡给猴看的故事。对了,用三百死囚……

    唯!那一仗太好了!石买这家伙,孤以为他能,没想到他把孤害了,把越害苦了……“勾践说到此处,想起夫椒惨败情景,不由地抽泣起来。

    “大王!”姬玉对勾践的失态不满。

    “大王!”范蠡说,“事情已过,不必再提了。”

    “唯!事还没过,越国如此,全是寡人之错,寡人不配当大王。范蠡,寡人看你有君王之才,你来当越王如何?”勾践说着站起,欲走下宝榻。

    范蠡闻声,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大王折杀微臣!越王乃周天子加封,越国万民景仰。兵家胜败,乃是常事,吴国今胜,不记昨日败乎!请大王不必自责,求大王收回戏言,不然,微臣即刻离越,免遭国人唾骂。”范蠡没想到勾践说出这等话。但他明白,大王试探于他。同时,更明白了自己处境:只有伴随大王一起入吴。不然,大王、王后是不放心的。

    姬玉一向对勾践的才智瞧不起,破规上朝召见范蠡,就是担心勾践把事情办砸。勾践絮絮叨叨,不扯正题,她心中正有气,没料勾践突发奇招,把范蠡逼到墙角。好!大王,臣妾小看你了。她见勾践敲山震虎已见成效,笑嘻嘻地打圆场说:“大王,看把上大夫吓的,收回成命吧!”她担心勾践把戏演过了,不好收场。

    勾践哈哈笑着坐下说:“上大夫,起来吧,寡人收回成命!”

    范蠡叩拜:“谢大王,王后!”

    姬玉:“上大夫,大王已收回成命,起来吧!”

    范蠡站起,擦了额头上冷汗,想起老师的话:伴君如伴虎!

    勾践咳了一声说:“上大夫,寡人问你,孤王和王后入吴以后,谁可执掌国政,以保越国不乱。”

    范蠡已有思想准备,答道:“回大王,臣以为文种大夫可当此重任。”

    “唯?”勾践叫了一声,“文种大夫说你可当此重任。你说他可当,你二人这是何为?”

    范蠡没想到文种推举自己,心里叫苦:子禽,你对大王心思没看透啊,你一番好心,说不定害了我。范蠡忙答道:“回大王,文大夫推荐臣下,是对微臣抬举。臣下原是草民时,文种已是宛邑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宛邑治理得政清风<:"="_.纯,庶民称心。入越以来,关注境内百姓之事,臣以为使百姓安居乐业,不违夭时,不乱民务,人众谷丰,上下睦和有序,臣实不如文种。”

    “唯!言之有理。你干何事好呢?”勾践似乎征询范蠡意见。

    “是啊,上大夫,越国已败,依你之才,何事称心呢?”姬玉也说道。

    范蠡明白此是关节之处,是大王和王后的心病。事已至此,无路可走。

    范蠡大声说:“臣自以为应付敌国,当机立断,柔而不屈,强而不刚,顺阴阳,循天地,以仁德刑杀治军,审天度地因人,文种不如臣下,臣斗胆求大王,恩准微臣伴随大王、王后入吴,侍奉大王、王后左右,效犬马之劳!

    虽是大王和王后期望的,但二人还是装出惊讶样子,王后姬玉还轻轻地“啊”了一声。

    勾践此时心情,就像看到猎物跳入自己布的陷阱一般,若在狩猎场,早已手舞足蹈“唯唯”连声了。但此时,猎物是人,是个谋略超群之人,强压内心喜悦说:“唯!寡人和王后入吴为奴,不可连累大臣!”姬玉附和说:“大王说的是。”

    “大王、王后一国之尊,为了越国臣民,不被强吴所灭,甘愿入吴为奴,微臣若能伴行,是微臣有幸。大王、王后虽在吴为奴,在越国臣民心中,永远是英明大王,贤德王后,微臣伴随左右,是职之所在,亦是微臣之福。”

    范蠡又请求道,“乞大王、王后恩准。”

    勾践觉得戏还不够味似的,仍不放心地说:“吴国前已知你谋划了-李之战,今又知你助孤退守会稽,坏了吴军一举歼灭越军之计,对你恨之入骨,你不怕去之后,夫差要了你的首级。”

    范蠡说:“夫差最恨是大王,今已许议和。不至于罪及微臣,即如遭戳杀身,为大王而死,死而无怨。微臣得大王信任,为君设谋,是臣之幸。若为此而死,臣感荣光。”

    “唯!”勾践兴奋地叫了一声道,“难得你如此忠心,王后,让上大夫随我们入吴吧。”

    “大王!”姬玉说,“你忘了,刚才文大夫讲,上大夫夫人从楚刚来,是故推荐上大夫执掌国政。让上大夫离家入吴似不近情,”姬玉如此说,是想再试一下范蠡。

    范蠡心中热流滚过,原来文种是为他着想,怕他新婚别离。但他是聪明人,马上答道:“回大王、王后,微臣尚未向大王、王后禀报,臣的内人几天前从宛邑来到都城,因前已有婚约,昨日由文种夫人主持结了连理,情急事迫,未邀任何嘉宾。”

    姬玉关切地:“上大夫是越有功之臣,如此大事,怎能草率。大王,我们理应送上一份礼才是。”

    “对!”勾践说,“不知你已订亲,孤原想赐一个越女给你,哈哈,不赐了,不赐了!”

    范蠡鞠躬:“谢过大王、王后,。”他知此时不是说家常之时,急道:“微臣贱内,出身殷实人家,知书达理,臣伴大王、王后入吴,她定会以国事为重,支持微臣。”

    “唯?你会舍得?”勾践眼望着范蠡笑眯眯地问。

    范蠡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恋亲情,臣谨记者师教诲,为大王、王后安危,为越国日后图强,雪今日降和之耻,臣别妻入吴,义无反顾,请大王、王后放心。”

    “好吧。”王后开口道,“上大夫不怕杀头,不恋亲情,令人敬佩,越国将臣若都象上大夫,越国复兴有望。”

    “谢王后夸奖。”范蠡施了一礼说,“大王、王后若无他事,臣即去料理入吴之事。”

    “唯,你不用去了,孤已让苦成、皋如去办了,礼物、美女一应物品,带的,送的,都交待他们了。寡人已定,随孤入吴三百人,让文种同王孙雄去说了。这几日,你就陪夫人吧,一去三年,见面就难了。”原来已安排了!

    范蠡庆幸今日没有说错话,不然,走不出这扇大门,战败的大王仍是大王,说要臣的命,仍是一句话。

    “谢大王,微臣告退。”范蠡欲走。

    “慢,上大夫!”王后发话。

    范蠡心里一惊,不知多谋的王后还有何事。

    “夫人尊姓大名?”王后问,“难得一贤淑女子。”

    范蠡迟疑了一下:“百里宛女。”

    “唯!复姓,好,好记。上大夫,可以走了。”勾践发话。

    范蠡叩拜后走出大门,似乎听到了大王的笑声。心里说:“这个癫狂病人!”

    夫君抚琴贤妻知音范蠡回到家中,独山、宛玉吃了一惊。

    独山:“这么早回来,出事了吗?”

    范蠡笑笑:“没事,大王、王后得知我完婚,特表祝贺,许回家陪伴夫人。”

    “是吗?”宛玉惊喜,“大王、王后如何知道?”

    “文大夫禀报的。”范蠡淡淡地说,他怕宛玉引起误会,又解释道:“不是特为禀报,是言他事,顺便提起。”

    “大王、王后如何祝贺?”独山关心地问。

    “就是几句话。”范蠡笑笑,“去把琴房打开,今日无事,我去操会琴,好久没摸了。”

    独山知道范蠡习惯,心里有事就去抚琴。范蠡心中有何事呢,独山不好问破,去琴房收拾去了。

    聪慧的宛玉看出丈夫神色不对,不安地问:“少伯,可有烦心之事?”

    范蠡边脱身上官服边说:“昨夜我和你说过,我这个人的性格脾气和干的事,不该成家的……”

    敏感的宛玉说:“大王、王后对你成家不悦吗,是我连累了你吗?”

    “不。”范蠡知道宛玉误会了,“我是说,你跟着我这号人,一辈子都要吃苦,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

    “这个我早想好了,能和喜欢的男人过上一天,死了也值。”

    宛玉的肺腑之言,令范蠡十分感动,情不自禁把宛玉拥在怀中。

    “少伯,琴调好了。”独山在琴房叫了。

    “我去抚琴,你若愿意,跟我一起,看我技艺有何长进。”

    宛玉点头。

    二人来到琴房。独山告退。

    范蠡让宛玉坐在一边,自己舒了舒身子,静心站了一会儿,然后端坐在琴旁,呼了一口气,双手郑重而又轻轻地抚住了琴弦。先把琴弦从细到粗拨了一遍,屏气听了听弦音,然后俯身,边弹边吟:桑中蚕兮,自以为能,痴心吐丝兮,不顾前程。

    丝尽成茧兮,始觉缠萦。

    蚕兮蚕兮,可怜小虫。

    范蠡唱了两遍,宛玉听出弦外之音。在范蠡第三遍抚琴弹完前奏后,宛玉步范蠡之韵接唱:桑中蚕兮,可尊可敬。

    食叶吐丝兮,满腔忠诚。

    作茧自缚兮,为了新生。

    韬光养晦兮,茧破蛾飞!

    范蠡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激动地站起,望着刚刚走到一起的知音,发自心底叫了一声:“宛玉!”然后把伴君入吴的事说了。临了,范蠡叹气道:“计从我出,我被计累,株连及你,新婚即别,这等残酷,全因我起,宛玉,对不起你了。”

    宛玉完全明白了范蠡的心思,心中深为感动。从范蠡离开百里奚村时未和她见面一事,她已知范蠡为人,决不会为亲情误了大事。今日能如此想着她,已感到很满足了。关键时刻,不能因自己使范蠡为难。她说:“少伯,你不要为难,只管伴大王入吴,我吗……或作为三百人中一员随你而去,或返回宛邑老家,让你安心去吴。”

    范蠡苦笑:“傻女子,如今已是人质了,何处都不能去,只能在此苦守三年!”

    “为何?”宛玉不解。

    范蠡说:“大王、王后既依重于我,又对我不放心。让我伴他们入吴,是怕我在越,夺了他们江山。真是笑话,君王可能都是如此。我入吴,就不会允许你去,怕我们一起逃走。也不会许你回宛邑,怕我离越返楚。你只有在此苦守,他们才放心。故而你如今已是人质。你若不信,我猜测,今日王后就会有所动作,你等着瞧。”

    宛玉似有所悟:“想不到宫中之事,竟是如此,大王、王后这样待你,你为何还为他们设谋效力。”

    “我不是为她们!”

    “为谁?”

    “为百姓;为楚国;为自己……”

    “为楚国,为自己?”

    “吴为楚世仇,扶越则是为了助楚。人生一世,总要做件事,才无愧于家乡父老。百里老师教我之谋,自忖不亚于孙武,高于诸侯,总得有地方施展。弱越适合于我,可以在此干出孙武一样的事业。我没称王封侯的野心,可有导领君王的志向。我决定入吴,一是情势所迫,无路可走;二是三年伴君,摸透大王脾性,取得勾践信任,成就我振兴越国事业,证明我有治国本领。”

    宛玉点头:“明白了。既如此,你就放心地去。百里家后人,不会给你丢脸。再大的苦,也是人吃的,自忖能够吃得了。”

    范蠡更为感动:“谢谢你了,宛玉,我不知如何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

    老师教我本领,又让你来助我,这是上苍的恩典。啊,上苍,我如何做,才能不负于天呢!“

    宛玉看着范蠡的样子,不觉走到范蠡跟前,扑到他的怀中。

    大门口响起一阵鼓乐声。

    范蠡、宛玉诧异之时,独山前来禀报,大王送来了金银珠宝,王后送来了两名宫女,说是给上大夫的新婚贺礼。送礼贵人已进了院子。

    范蠡令独山:“快迎贵人到客厅。”

    独山去了。

    “我猜得不错吧。嗨,我昨晚就说过,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作茧自缚,你自投罗网。”范蠡苦笑道。

    宛玉平静地意味深长地说:“人人皆在网中,勾践在夫差网中,夫差在少伯网中。”

    范蠡从心里笑了,宛玉知音,知心!

    “礼物都收下?”宛玉问。

    “收!”范蠡坚定地答道。

    “宫女呢、我年轻轻的,不要侍候。”宛玉说。

    “收!”范蠡道,“你以为是侍候你的,是王后派人盯你的!不仅礼物、宫女要收,还要请宫中贵人转告大王、王后,给我们换一座大一点,好一点的院子。”

    “明白了,只有如此,大王、王后才放心,你不会弃越而去。”

    “对!不愧是百里家的人,不点即破。”范蠡叹道,“快走吧,别怠慢了贵人。”

    “好!”宛玉说,“让贵人转告王后,再赐我些首饰!”

    君臣泣别望断天涯大王、王后同意入吴为奴后,议和进行得相当顺利。割地、进贡诸项条款敲走后,吴国代表王孙雄提出要越王画押。文种以吴王未画已走为由拒绝。

    王孙雄及部下欲早日回国,勉强同意,由他和文种画押。和约签定后,王孙雄催促大王和王后上路,就在此时,姬玉生下一个王于名叫-与。文种以宝物、美女尚未备齐,王后身体不便为由请王孙雄宽限时日。王孙雄见越都市萧条,民有饥色,又想王后尚未满月,不便行走,有宽限之意,无奈太宰-从江北派人连连催促,王孙雄知自己身份,不敢擅专。硬着头皮催促大王、王后上路。文种再三交涉,终于敲定五月中旬最后一天——夫差讲过五月中旬。到了五月十九日,王孙雄带着一队人马检查了越王准备情况,看到一切已经就绪,决定吴军先行一日,让大王、王后二十日必定出发。说定之后,文种、舌庸设宴为他饯了行,并送了他及左右人一些财主,请王孙雄回吴之后,多多关照越王。

    五月二十日,大王、王后率领群臣到宗庙祭祀了一番,又乘车到都城闹市处,接见了垂泣市民。在上万臣民的簇拥下,来到浙水边上,眼见入吴的几条楼船一字摆开,臣民们不由跪地大哭,哀恸之声响彻天空。

    范蠡此时已在江边送君亭中,昨日,他就告别了宛玉,带着独山,到达此地。他把运送越王、宝器、美女的几条楼船调到江边,搭起一个简易亭子,名叫送君亭。临行,他嘱咐宛三今日不要来送,以免伤心,宛玉含泪答应,嘱他自己保重。

    勾践见臣民们如此这般,十分内疚,大哭起来。

    姬玉为臣民们对大王的拥戴而感动,也为未满月的王子不得不留下而心痛,禁不住也抽泣起来。

    哭声,动地的哭声。

    整个越国在哭泣!

    没有云彩,太阳把大地烧得如同蒸笼。

    汗水、泪水、打湿了江边土地。

    范蠡见状,担心大王、王后伤了身体,带领左右上前把勾践和姬玉及众大臣迎进送君亭。范蠡举碗向勾践说道:“臣闻,居不幽,志不广,形不愁,思不远,古之圣贤,皆遇困厄之难,蒙不赦之耻,岂独大王乎?请大王舒展眉头,慷慨登程!”

    勾践端碗垂涕,仰天叹息,口不能言。

    范蠡接道:“今大王入吴,身拘而名尊,躯辱而声荣,臣民恸地之声已是佐证,大王何必悲伤呢?天下之事,安危互换,吉凶交替,吉者凶之门,祸者福之根,今日越降吴,来日,能保吴不降越乎。困厄之际,正是兴旺发达之兆!”

    王后擦泪点头:“上大夫说的是。大王,事已至此,眼泪洗不掉国耻。”

    勾践明白,哭下去,于事无补,便说:“寡人悔听石买之言,遭此惨败,今人吴为奴受辱,越国兴亡全在诸臣军将、大夫身上,若能生还,不会忘了诸位功德,若遭不幸,这是天命,诸位可另立新君,或分越而治,只要尔等祭祀时,能想到勾践,我死也瞑目了!”说完,把碗中酒一饮而尽,又淌下了眼泪。

    诸臣听大王如此说,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不知如何表示才能使大王放心满意。

    范蠡有上次经验,知勾践心思,大声说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有去国之忧,臣吴之辱,今我浙东志士,岂能不为大王分忧辱乎?”

    诸臣明白,齐声呼道:“惟王听命!肝脑涂地!振兴越国!迎王归来!”

    勾践得到了安慰,心想走后,不至于另立新君或分越而治,便说:“请起吧!诸大夫不弃寡人,寡人就把越国交给诸位了!”

    姬玉知道诸臣已在王宫表过态,此时不宜逼之太甚,便说:“大王,越国虽败,但没贰臣,咱们可以放心地去了。”

    范蠡知勾践是有病之人,疑心极重,渴望诸臣发誓,于是,先说道:“蒙大王不弃,入吴辅主,忍垢含辱,与之共安,与之共危,与之共存。必使大王往而有返,兴盛越国而报吴仇,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如同此碗!”说罢把手中陶碗摔得稀碎。

    文种见范蠡如此,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也说道:“蒙大王不弃,托国政于我,文种不才,当竭尽全力,内修封疆,外修耕战,使四野无弃土,三时有收成,百姓无忘于大王。若负大王之托,诸臣之望,百姓之寄……自割以谢罪!”说完也摔碎了陶碗。

    大夫舌庸、苦成、皓进、皋如、诸嵇郢等诸臣全按各自职责宣了誓,也都象范蠡一样把陶碗摔了个粉碎。

    勾践放下心来,说:“诸大夫怀德抱术,各显其长,以保社稷,孤无忧矣。”

    范蠡见时候不早,催大王、王后上船。

    勾践走出送君亭,仰天大呼:“苍天哪!先祖啊!保佑越国吧!勾践无能,越人无罪啊!”

    臣民们见大王这样,又跪了下去,哭喊起来:“愿上天保佑大王平安归来!”

    勾践见臣民一呼就应,十分满意,增添一种英雄之气,对身边王后说:“今日明白,入吴为奴,死了也值。如今对死,已无畏惧矣!”说完,向臣民们抱拳拱手,登上楼船,再也没回过头来。

    范蠡在登船回头时的一刹那,发现了挤在人群中的宛玉。虽然是那么远,但宛玉的目光就像一束闪电,射到了他心里,他的血液瞬时沸腾起来。他不忍心再看,扭头上船,大喝了一声:“开船!”

    “这声音宛玉听得到的。她明白我的心思的!”他心里想。独山听到范蠡喝声,顺手解缆,跃上船头。

    船队在一片哭声中驶离了河岸,慢慢地北去了。

    王后姬玉见水鸟在两边飞来飞去,甚是闲适,触景生情,依舷哭而歌之:仰飞鸟兮,凌空翩翩。

    情闲恣肆兮,奋进云间。

    啄虾饮水兮,任意往返。

    妾无罪兮,为何受谴。

    飘飘北上兮,再返何年。

    心辍如割兮,泪流船舷。

    我愿如鸟兮,翱翔浙水。

    坐在一旁的勾践听完夫人的哀歌,安慰道:“我们会象水鸟一样飞回来的。”

    站在船头,指挥水手驶船的范蠡,听到王后歌声,想到别离宛玉,禁不住用宛语唱起了歌:望断天涯兮,-水-水。

    望断天涯兮宛玉,宛玉,(注:宛邑独山出王,这里语意双关)

    望断天涯兮,宛邑宛玉。

    何年得见兮,宛邑宛玉。

    光照吾心兮宛玉宛玉。

    勾践听到了范蠡的歌,小声问姬玉:“他唱的什么?”姬玉能听懂中原话,说道:“他在想老家的山水。”

    “唯!调子满好听,这小子,歌唱的不错,真是个全才。”勾践嘟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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