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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叠烙饼,两套碗筷。
摆好之后,向吴刚一招手道:“少侠,来吧!”
吴刚想到对方的身份,也就不再客套,趋前坐下。
老化子拍开泥封,一阵酒香,直钻鼻孔。
吴刚下意识地吞了一泡口水,心想,喝些酒麻醉一下也好。
老化子筛满了两碗,然后哈哈一笑道:“少侠,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来,喝啊!”
一仰颈,一碗酒全下了喉,用手一抹口角余沥,又是一个哈哈。
吴刚举起了碗,凑近口边……
忽地,他发觉这酒颜色有些异样,香味也不同于一般的酒,立即停碗不饮,放回地上,老叫化子诧然道:“少侠为何不饮?”
吴刚唯恐对方不悦,但又疑念不释,故作不经意地道:“这是什么酒?”
“上等窖藏女儿酒,道地绍兴货!”
“女儿酒?”
“不错!”
“听说绍兴的女儿酒,并不售人,各家秘藏,待女儿出嫁时始用之,市上一般的花坛大酒,均是赝品……”
“哈哈哈哈,想不到少侠对酒道一点也不含糊,我老化子遇到知音了,少侠说的不错,一般乡人自酿的女儿酒,并不出售,但一般酒坊还是专制以出售的。”
说着,又筛了一碗,一气喝光,这种喝法,实在令人咋舌。
吴刚见对方豪饮之状,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要说什么,便是不识相,人家好意购买酒食,岂可多疑,盟兄面上也不好看。
心念之中,正待举碗……
“哈哈哈哈……”
一阵裂帛狂笑,破空传至,震得人耳膜欲裂,心头神摇。
吴刚暗地一惊,怎么这老怪物也来了,是盟兄邀约的么?
老化子吃惊地抬起头来,道:“少侠,可知来人是谁?”
“无事生非杜宇!”
“真是那老怪物?”
“大慨不会错,笑声是他的标志。”
“别理他,我们喝吧!”
话声甫落,一个瘦小的人影,已疾泻阶沿之下。
吴刚起身一揖,道:“杜前辈别来无恙?”
“无事生非杜宇”笑嘻嘻地道:“还好!”
口里说着,人已上了殿廊,啧喷咂了咂嘴唇,道:“好酒,好菜,老夫口福不浅,小子,坐呀!”
咚的一声,坐了下去。
吴刚只好坐回原位。
三人成了品字形围坐。吴刚把那碗酒朝“无事生非杜宇”面前一推,连筷子也送过去,道:“前辈,这还不曾用过!”
“嗯!很好,幸而你没用过!”
这句话令人莫测高深。
老化子可直了眼,但却没吭声。
吴刚引介道:“这位是丐帮巡察总监,外号‘亡命追魂’!”
“无事生非”金睛火眼朝老化子一扫,道:“没听说过!”
老化子冷笑了一声,道:“阁下自视太高了!”
“无事生非杜宇”再次横了老化子一眼,道:“面生得很!”
老化子道:“彼此!彼此!”
“丐帮怎会跑个巡察总监出来?”
“杜兄,你总不能识尽天下化子?”
“小化子当然多如牛毛,但四结以上的老化子却不多……”
“什么意思?”
吴刚想到老化子是奉盟兄宋维屏之命而来,闹僵了不好,忙插口道:“杜前辈,这位是宋维屏长老的传讯人!”
“噢!”
“喝酒吧!”
“无事牛非”一瞪眼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吴刚一愕道:“请前辈喝酒呀!”
“如老夫一醉不起呢?”
老化子愠声道:“姓杜的,别在老化子面前卖老,爱喝不喝,否则请便!”
“无事生非”不但不生气,反而狂荡不羁地一笑道:“喝!喝!老夫是爱酒不爱命的!”又转向吴刚道:“小子,你可不能学样,你还年轻,还是命要紧,不似老夫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说着,举碗一饮而尽,伸手一把抓了烧卤,塞入口中,大嚼起来。
老化子一推面前的碗,道:“少侠,你用这个!”
“不!”
“嫌脏么?”
吴刚面上一热,只好伸手拿了过来。
“无事生非”劈手一把夺了过去,道:“小子,你戒酒为上!”
吴刚傻了,不知这老怪物是发疯还是癫狂?
“无事生非”对着老化子龇牙一笑,道:“相好的,别心疼,老夫过足了瘾还你十坛!”
说完,抓过酒坛,口对口地鲸饮起来。
老化子直了眼,目中泛出股股杀机。
“无事生非”行若无事地猛灌,片刻工夫,便已坛底朝天,这二十斤酒,被他一口气喝得精光。
“砰!”空坛子被抛到院中,成了碎片。
“醉了!”
“无事生非”就地躺了下来。
吴刚摇了摇头,道:“这是何苦呢?”
老化子说了声:“扫兴!”瞟了直挺挺的“无事生非”一眼,拿过原来被“无事生非”夺去而未喝的大半碗酒,递与吴刚道:“少侠,你喝了吧,小长老可能立刻就到!”
“无事生非”这一无理取闹,吴刚也深不以为然,酒是喝不成了,这半碗酒,盛情难却,他接了过来。
“砰!”
那只碗脱手飞到廊柱之上,砸成粉碎。
“无事生非”鬼怪般地坐了起来,口里道:“小子,要你戒酒,你偏不知死活!”
吴刚啼笑皆非,苦着脸道:“前辈不是醉了么?”
“无事生非”瞪眼道:“这还得了,老夫如果醉,可就永远不醒了!”
“为什么?”
“有人想要你我的命!”
老化子陡地站起身来,厉声道:“无事生非,你……”
“无事生非”也一跃而起,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相好的,丐帮根本没你这号人物!”
老化子向后退了一步,暴怒道:“姓杜的,你找死么?”
“找死的是你!”
“无事生非”虽专管闲事,却并非真正的无事找事,这一点吴刚是知道的,看样子情形大有蹊跷,当下挺身站了起来。
老化子一扬手,一蓬白雾,罩向“无事生非”……
同一时间,一道白练,从“无事生非”口中疾射而出,直射在老化子面上,顿时酒香四溢,原来吐出的,正是他所饮下的那坛酒。
这一着,谁也意料不到。
酒食内劲喷出,其势锐不可当。
“呀!”
惊叫声中,老化子有目难睁,转身弹出酒箭之外……
“无事生非”怪叫一声:“小子,截住他!”
只这话声出口的工夫,老化子已到了五丈外的院地中央。
吴刚反应神速,只一晃,便截在头里,手中剑同时出了鞘,动作之快,骇人听闻。
老化子折身一弹!
“刷!”剑光如幕,把他原生生迫回原地。
“无事生非”与吴刚成犄角之势,把老化子囿在圈子之内。
老化子栗声道:“吴刚,你这算什么意思?”
吴刚无言以对,到现在为止,他仍摸不透情况,因为这事太突兀了。
老化子跟着又道:“吴刚,要饭的是奉命行事,别人发疯你可别跟着癫狂!”
吴刚显得十分狼狈,不知如何是好,讯问的目光,投向了“无事生非”。
“无事生非”嘿嘿一笑道:“相好的,丐帮之内,根本没有巡察总监这称呼,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老化子怒哼了一声道:“姓杜的,丐帮家事似乎不该你过问!”
“我老人家管定了!”
“只怕你管不了……”
“那才是笑话,‘无事生非’这四个字岂是浪得的。”
吴刚也大感困惑,他自小即不断在化子群中混迹,的确不曾听过“巡察总监”这职称,但这是丐门高层的机密,他无法确定,同时老化子说的那段话,岂能有假,除了盟兄,谁知自己的心中秘密?
老化子怒视吴刚道:“本人话已转达,等候小长老与否听便,要饭的要走了!”
“无事生非”瞪眼道:“你别想开溜,先交代明白再走不迟!”
“交待什么?”
“来路与目的!”
“这不干你姓杜的事!”
“但我老人家管定了!”
“你管不了——”
喝话声中,一掌劈向了“无事生非”,这一掌显示出老化子功力相当深厚,劲势之强,令人咋舌。
“无事生非”举掌相迎。
砰然一声巨响,双双各退了一步,竟是势均力敌。
吴刚可为了难,也插不上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
双方展开了一场狠拚恶斗!
“无事生非”边打边叫道:“小子,你如让他溜走,将悔恨不及。”
吴刚心中一动,决定在真相未白之前,不让老化子离开,心念之中,他退后数步,监视着对方。
激斗方酣,老化子又一次施出白雾……
“无事生非”疾退丈外,厉叫一声:“你用毒?”
“毒!”这使吴刚顿有所悟,丐帮弟子是不许用毒的。
也就在“无事生非”一退之际,老化子电闪弹身,掠上了屋顶。
吴刚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一步之差,老化子已掠出两重屋脊。
吴刚展开“地宫”鬼魅般的身法,衔尾疾追,两个起落,双双落在庙外空地,吴刚手中剑一横,挡住老化子去路。
老化子厉声道:“你是信那老怪物还是信老化子?”
吴刚一咬牙道:“阁下来路正当,又何必急于脱身?”
“人人有面,树树有皮,老化子生来不愿受人肮气。”
“阁下何不看小长老之面,暂时忍耐?”
“老化子事情已了,没有再留的必要!”
“用毒是为贵帮禁例,这一点阁下有解释否?”
“对少侠老化子没有解释的必要!”
“如此请待小长老现身……”
“那不是来了!”
吴刚转目望去,一无所见,耳畔风响,老化子已乘机闪入林中,吴刚这才确实感到事有蹊跷,大喝一声:“别走!”弹身再追。
待到入林,业已不见老化子踪影。
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无事生非”狂笑之声,吴刚循声扑了过去,只见老化子被“无事生非”缠住,双方已交上了手。
破风声起,十余条人影窜入林中,赫然是一群老少不等的乞丐。
老化子猛攻三招,迫得“无事生非”一窒,转身……
剑气森森,吴刚仗剑而立,两人正好成了面对面。
老化子骇极后退三步,吴刚前迫三步,剑尖直抵对方心窝。
十几名丐帮高手,立即采取了包围之势。
“无事生非”目注其中一名老丐道:“洪香主,那小的如何?”
姓洪的老丐恭谨地打了一躬,道:“口能言,耳能听,就是不能动弹!”
“可查出是什么毒物?”
“查不出来,似醉酒模样。”
“无事生非”向前一欺身,向老化子道:“相好的,愿意解释么!”
老化子狞声道:“解释什么?”
“你在酒坛中放的是什么药物?”
吴刚心头剧震,忽然明白“无事生非”阻止自己喝酒的原因了,但事实的经过却不得而知。
老化子目珠骨碌碌乱转,似在谋脱身之计。
吴刚剑尖一颤,道:“阁下开口!”
老化子冷哼了一声,突地向侧一塌身,贴地滚了出去。
吴刚料不到对方在剑尖之下,仍冒死来上这一手,不禁为之一呆。这也充分说明了这老化子亟欲脱身。
“哇!”惨号声中,一名丐者口喷血雨,腾飞数丈之外。
“呀!”众丐发出一声惊呼。
吴刚一呆之后,划空扑了过去,用剑不及,凌空劈出了一道掌风。
老化子已离开圈子三丈之外,劲风卷处,身形一个踉跄,只这间不容发的一瞬,吴刚身形下泻,手中剑跟着飞出,剑芒暴吐疾伸。
“嗤!”挟以一声闷哼,老化子背上开了一道口,立即冒出红色。
吴刚身形落实,手中剑抵上对方背心,栗声道:“阁下何以急谋逃脱?”
老化子不答。
十余丐者,又围了过来,那名被击的弟子,业已断了气。
吴刚目注那姓洪的香主道:“他是贵帮的人么?”
“敝帮无此人!”
“他不是……”
“不是!”
吴刚眉目间戾气大盛,转向“无事生非”道:“前辈,请赐告经过。”
“无事生非”道:“我老人家在前面镇集中,正与该镇丐头洪香主喝酒谈话,这相好的正来买菜沽酒,身负五结,却并非丐门人物,我老人家立即留上了意,这相好的买了一坛子酒,却在泥封上挖洞,倒了些药末在坛中,径自离开……”
“哦!”
“也是这相好的运气不好,竟没发现我老人家在酒座中,洪香主立即派人尾随,这厮手脚欠利落,撒了些药粉在柜台上,我老人家对毒一道略知皮毛,但看不出是何物,正好洪香主舵内囚有一名漏网的‘金剑手’,我老人家取了那些遗落的粉末,回到舵内,用那‘金剑手’作试验,那小子服下之后,全身瘫痪,功力尽失,我老人家循线索赶了来,其余的你知道了!”
这一番话,听得吴刚心惊肉跳,若非这老怪物凑巧碰上,自己今天后果难料了。
这老化子是何来路?
他怎知道自己在追“地灵”而假宋维屏之名传话?
他因何要谋算自己?
心念之中,一把抓住老化子顶上白发,向后一扭,白发应手而落,竟然戴的是假发,心中立有所悟,一把抓住对方右臂,往后一扭。
老化于怪叫一声,顺势出掌,正好触上剑锋。
“哇!”惨哼声中,一只左掌,被连指削去一半。
人被扭转,吴刚反剑入鞘,空出右手,向对方面上一抓。
“呀!”
吴刚与“无事生非”同时惊呼出声。
一张阴沉但已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孔出现了,右腮钱大一个青痣。
吴刚陡地疯狂地笑子起来,久久才敛住笑声道:“地灵,大盟主,想不到,哈哈哈哈……”
“地灵”面色如灰,哆嗦不止,他知道落入吴刚之手,命运已经注定了。
“小子,你准备把本座怎么样?”
吴刚一字一字地道:“要你慢慢地死!”
“地灵”双目一闭,竟是等死的样子。
吴刚右手曲指如钩,猛朝“地灵”胸前抓落。
“哇!哇!”惨号破空……
吴刚似失了人性般的,抓、撕、扭、戮。
皮烂,肉靡,血渍淋漓见骨。
丐门众高手为之掩面。
“砰!”血肉模糊的尸体倒下了,但还没有断气,肢体仍在抽动。
吴刚抬起染满鲜血的双手,双膝一曲,仰天悲呼道:“妈,各位叔伯弟兄在天有灵,刚儿,我,为你们报仇了!”
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但又惹人鼻酸,共掬同情之泪。
吴刚收泪而起,拔出“凤剑”,疯狂地乱剁,尸体成了一堆烂肉。
“无事生非”不忍道:“吴少侠,孩子,够了!”
吴刚停了手,呆立着,口里喃喃道:“媛妹,原谅我,我是不得已,我已放过他一次了!”
说完,木然举步……
“无事生非”一横身道:“你到哪里去?”
吴刚瞪着血红的眼道:“伏牛山!”
“七灵仙境么?”
“不错!”
“已经有人先你去了!”
“赤面老前辈一行么!”
“嗯!”
“告辞!援手之德,就此谢过。”
不理对方反应如何,身形一弹,飞掠而去,“七灵仙境”之中,仅剩“天灵”一人,还有些门下,论罪魁祸首,“天灵”应与“地灵”同等,因他是策谋操纵之人,“赤面金刚”等既已奔赴“七灵仙境”,自己必须兼程赶上,否则便来不及亲手刃仇了。
此去伏牛山,尚有数日行程,吴刚自信必能追上。
数日夜急赶,这一天日出之后不久,吴刚进入了伏牛山区。
凭着记忆,默察山形,近午时分,他来到了上次被诱入“七灵仙境”的大森林,算了算方位,疾奔那道幽谷。
他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一路之上,并不曾见“赤面金刚”等人行踪,如非赶过头,便是追不上,他在隆中山与宋维屏耽搁了一夜,破庙里又是半天,如果一行人也是昼夜兼程,相隔了几乎一天的途程,那是绝对追不上的。
他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向“无事生非杜宇”说明,就是“地灵”化装老化子,在酒中所放的药应是“三日醉”无疑,上次到“七灵仙境”,“花灵”以“百花香茶”待客,饮下之后,真力全消,便是此物,第一,“地灵”知自己有辟毒之能,不会使用任何毒药,第二,据洪香主所述那用作试验品的“金剑手”,情状便是这等。
“地灵”冒充宋维屏使者,而以他本人为饵,这算计可说天衣无缝,谁也不会起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逢“无事生非”予以识破。
心念之间,来到谷外,目光四下一看,并无异状,弹身再往里行。
工夫不大,来到原先树立“七灵仙境”石坊之处,目光所及,不由呼吸为之一窒,暗道一声:“我来迟了!”
石坊业已被毁,只剩下一堆乱石。
窒了片刻,再朝里蹬进。
“呀!”
他不由惊呼出了声,“花灵”所居的“花舍”,业已化成灰烬,那些含有剧毒的百花,被烧得枝叶无存,一片枯焦。
不错,对付这百花奇阵,火攻是无上妙法。
现场情况判断,这场火至少在半日之前,因已不见有余烬。
吴刚咬了咬牙,穿过面目全非的花径。
路径上已发现尸体,男女俱有,零乱散抛。
吴刚无心细察,加快脚步蹚进。
“听泉小筑”也同样被烧毁了,剩下些焦木残架,在风中摇晃。
顾盼间,来到最后一进,毫不例外,仍是一片瓦砾。
吴刚呆住了。
这一趟算是空跑了,“赤面金刚”等人的动作好快。
“天灵”是否已就戮?这是最大的问题,如此魔漏网,今后要找他,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于是吴刚开始在现场搜索,检视每一具尸体,希望能发现“天灵”的尸身,搜遍了谷底每一个角落,他失望了,并无“天灵”的尸体在内。
何去何从?
继续追查“天灵”的下落?还是……
突地——
他发现靠南面的壁脚上,荆棘丛中,有一样东西十分刺眼,近前一看,竟是一幅五彩的袍角,心头登时一阵狂跳,他记得“天灵”是着锦衣的。这袍角是否“天灵”身上所撕落的呢?他难道已被生擒了?
他运足目力,四下扫瞄,希望能再发现些蛛丝马迹。
终于,他看到岩壁间似有一片殷红,趋前一看,是血迹,血怎会涂上两丈之高的岩壁呢?这一点殊不可解。
想了许久,隆中山山腹秘宫,给他一种启示,会不会……
心念动处,精神大振,抬头细察山势,在十丈高下之处,有一株虬松从壁缝间斜斜伸出,不规则的仅可容足的突石上,似有人践踏的痕迹,这痕迹显然是经常有人落脚的说明。
他相准了落脚之处,拔身而起,仅两个起落,便攀上了虬松。
目光扫处,不由大感激动,只见虬松之后,是一道天然石隙,高约八尺,宽可容一人通过,正好被虬松挡住,由下上望,目力再好也看不出来。
此际正当日中,阳光照得隙内十分清晰,隙道在五丈之处折向左边,故此视力只达转角之处。
吴刚拔剑在手,一步一步欺了进去。
到了转角之处,洞径忽然变宽倒是十分干燥。
地上,又发现了斑斑血迹。
吴刚镇静了一下心神,事实已很明显,“天灵”必是负伤之后,潜入此洞藏匿。他蹑足而行,不带声息。
行约十丈,眼前陡地一亮,眼前现出一间石室,顶上珠光照耀,室内排着一张供桌,一座三尺大小的神牌,供在当中。
目光下转,供桌前伏跪着一团人影,那锦袍,员外巾,已说明了那人是谁了。
吴刚的血液开始加速运行,仇与恨再次在胸内翻腾。
他欺到了门边,那人影懵然未觉,神牌上的字迹已清晰入目:
“先师人魔许讳长江之神位。”
“人魔”,“七灵”是“人魔”的传人?据传说“人魔”已于数十年前被中原武林同道火化,那“七灵”之作乱,显然是意存报复。
吴刚站着没有动。
久久,那人影起身,只见锦袍破碎,血渍殷然,不错,他已受了伤,伤得不轻。
人影转身,发现了吴刚,如逢鬼魅似地怪叫了一声。
吴刚咬牙切齿地道:“天灵,该偿帐了,你是最后一个!”
“天灵”面上立起抽搐,惊怖万状地背靠供桌,栗吼道:“你……你……”
“索血一剑专诚拜访!”
“你……想怎么样?”
“武林第一堡的血债,中原道上枉死同道的血债,本人兄弟所蒙的厚赐,这些,你应该死一千次,天灵,老匹夫……”
吴刚缓慢地举步,踏入石室,一步,一步,直欺到“天灵”身前伸剑可及之处。
“天灵”背倚供桌,退无可退,全身觳觫不止。
吴刚厉喝一声道:“‘天灵’,你要慢慢地死,你选得好,死在‘人魔’的灵位之前!”
“天灵”突地伸手入怀……
“哇!”
吴刚剑出如电,“天灵”的一只右臂,齐肩而落,血花迸飞四溅。
“你……你……”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灵’,报应是不爽的,天道好还啊!”
“天灵”突地一挺身,翻身跪落在供桌之前。
吴刚冷酷地道:“祝告吧‘天灵’,祝告‘人魔’在天之灵吧,让他睁眼看着魔子魔孙的下场!”
“天灵”凄厉地叫道:“下手吧,小子!”
吴刚剑尖向前一送,缓缓刺入“天灵”后心,一声沉闷的惨号,“天灵”伏地而倒,吴刚抽剑,再一挥,把“天灵”腰斩两段。
一切算是结束了!
吴刚拭净了剑身,归入鞘中,最后望了“天灵”的尸身一眼,转身出洞,下岩可就容易了,一个回旋,飘落实地。
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吴刚,一切结束了,你的时候也到了,罪戾深重,偷生何为?”
说完,仰望云空,惨然一笑。
何处是最好的结束生命之地?
落叶归根,开封城外的“五百人冢”!
于是,他拖着空虚的躯壳,离开谷道,直奔开封。
这是一个凄风苦雨的下午,开封城外,一个孤凄的人影,冒着风雨,踏着泥泞,蹒跚而行。
他,正是“索血一剑吴刚”。
这情景,正像那年他祭“五百人冢”的情形一样,只是今天并非清明,路上也没有扫墓的人。
行行重行行,一座荒荑荑的巨冢,呈现眼前。
几个怵目惊心的擘窠大字,远远就可看到:
“五百人冢”。
吴刚觉得两眼发花,这最后的几步路,似乎走不动了。
一步一挨,他到了冢前。
泥泞中,有一大堆纸钱的痕迹,还有两段烧残的巨烛。
“是什么人来烧纸?”
但他不愿再去深思了,反正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跪到墓前,没有祝祷,也没有出声,只默默地流泪,泪水混合着雨水,根本分不清孰是泪水,孰是雨水?
约莫盏茶工夫,他缓缓拔出了“凤剑”,高举过顶,凄厉地道:“仇已报,怨已消,罪孽之身,也该归于尘土!”
说完,倒转剑把,剑尖对正心窝……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如鬼魅般自墓后闪出,一把夺去了吴刚手中的“凤剑”。
吴刚惊叫一声,弹起身来,面前兀立着一个高大身影——赤面金刚。
紧接着,十几条人影一齐涌现,“地宫”四老、小叫化宋维屏、丐帮首席长老“跛足大仙”、“武当掌教”、“地宫”护法易永寿、少林“大悲”……
吴刚愣立无语。
宋维屏上前悲声道:“贤弟,你能死吗?”
吴刚木然道:“大哥,小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赤面金刚”洪喝一声道:“胡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忍令天下共钦的‘武圣’绝嗣么?‘武林第一堡’从此消失么?吴刚,活者不论,你何对死者?”
吴刚踉跄了三步,身形摇摇欲倒。
绝嗣——最大的不孝。
“大悲和尚”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少施主,死并非解脱,你应做的事还多,岂能轻易言死,你看这墓内躺着的五百英灵,他(她)们允许你如此做么?”
“地宫”四老之首接上了话道:“吴刚,掌门夫人希望你身兼两祧,这是你唯一对公主赎罪之道。”
宋维屏插上道:“贤弟,吕姑娘在‘魔湖’等你,当日‘花灵’不现身,让你由本身之血解她本身之毒,这是善意的安排,也是解决两家冤结之道。”
你一言,我一语,尽如当头棒喝。
吴刚咬牙道:“我明白了!”
“赤面金刚”递过“凤剑”,道:“孩子,明白了就好!这是你的,拿去!”
吴刚双手接了过来,再次跪倒墓前。
风住了,雨止了!
云飘散,露出了和煦的阳光,扫尽了大地的阴霾。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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