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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赫然是范大娘与“七灵”之中的“花灵”。
这两个会走在一道,在此时此地出现,的确太出乎人意料之外。
两人直走近吴刚身旁。
宋维屏赶紧向范大娘施了一礼,口称:“范前辈!”
范大娘颔了颔首,目光却注视在吴刚身上。
吴刚的目光与“花灵”相触,心头立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花灵”的表情有如止水,平静、稍带冷漠,她俯下身去,用手轻轻抚着吕淑媛的面颊,幽幽地道:“孩子,你是无辜的!”
吕淑媛陡地坐起身来,杏目圆睁,久久才惊呼道:“六姨!”
泪水却随这一声呼唤滚了下来。
吴刚扶着吕淑媛,一时不能起来,感到十分尴尬。
“花灵关冷霜”直起身来,又道:“孩子,你算死过一次了!”
吕淑媛悲声道:“六姨,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救我?”
“我没有!”
“您……没有?”
“是他!”说着用手一指吴刚。
吕淑媛惊奇地回顾吴刚一眼,道:“他能解‘百花丸’剧毒?”
“你喝了他的血!”
“什么?血……”
“是的,他本身血中含有辟毒之宝,他用他的血给你解毒!”
吕淑媛回手一掌打在吴刚的左面颊上,厉声道:“你不让我安静地解脱?”
吴刚面上热辣辣的,这一耳光,打得他莫名其妙。
在场的三人也为吕淑媛这意外的动作而大感怔愕。
“刚哥哥!”
吕淑媛侧身倒回吴刚怀中,嘤嘤哭泣起来,夹着喃喃的语声道:“刚哥哥,你害我,使我不能安心地死,啊!我怎能偷生人世呢?……”
吴刚凄然道:“媛妹,你必须活下去!”
口里说着,心头却升起另一股异样的情绪,自己要对方活下去,自己呢?能厚颜偷生吗?自己是该死的人啊!
吕淑媛突地站起身来,由于体力尚未恢复,连打了两个踉跄。
吴刚也跟着起身。
吕淑媛满面坚毅之色,沉声向吴刚道:“刚哥哥,我仍然要走!”
“走?”
“是的,你对我的恩情来世报答。”
“恩情?媛妹,你给我的太多,我愧无以报于万一。”
“不谈这些了!”
吴刚不能只顾与吕淑媛交谈,转向范大娘,道:“大娘有何指教?”
范大娘摇了摇头,道:“老身只是负责关冷霜的安全。”
吴刚诧然的目光,移向“花灵”,有询问的意味。
“花灵”自动开了口,平静地道:“我安居‘魔湖’,本来很好,但情不能自已,一颗心静不下来,所以最后一次出江湖了却这一场因果,准备从此长伴古佛清灯,不再蹈十丈软红,但入空门必须心无挂牵,否则难登菩提,我自知造孽太深,必须了断,现在,只问你一句话………”
吴刚冷冷地道:“请讲。”
“你对我仇恨之念未消么?”
吴刚沉默了片刻,道:“区区不否认!”
“花灵”幽幽一笑,道:“你可以杀我,这是因果!”
“不!”
“为什么?”
“一念之善,可以成佛,区区本家父训诲,不为己甚,尊驾既已回头是岸,区区愿勾消仇恨之念。”
“花灵”面皮微一抽动,道:“如此谢过了!”
“不必!”
“花灵”转向吕淑媛道:“孩子,跟阿姨走吧。”
“跟您?”
“是的,孩子,十年尘影恍如梦,重逢哀乐苦难分……你我不是一样的命运吗?走,别固执。”
吴刚默无一语,他想,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吕淑媛颔了颔首,幽凄地向吴刚道:“刚哥哥,别了,从此天涯成陌路,你……自珍吧!”
说完,姗姗移步,拉住“花灵”的手,泪水又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走啊!”
范大娘提着拐杖,当先移步,“花灵”牵着吕淑媛,疾步跟上。
吴刚想再说什么,但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有太多的话该说,又觉得没有说任何话的必要。
三条人影消失在凄冷的夜月中,吕淑媛没有回顾,坚毅地离去了。
一种空虚与幻灭之感,袭上吴刚心头,他微喟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也好,让一切如此结束吧!”
樊城隔汉水相望的渡头,过午时分,来了两个看上去极不相衬的少年,一个是化子打扮,另一个儒衫飘飘。
他俩,正是吴刚与宋维屏。
吴刚望了望滚滚的江流,悠然启口道:“大哥,我们又要分手了!”
宋维屏一皱眉道:“不是说好一道吗?”
“可是小弟临时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了什么?”
“准备顺道拜谒‘幽灵夫人’!”
“什么,你要访‘地宫’?”
“是的,有件事必须交待。”
“嗯!……”
宋维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止住了,那神情,吴刚自然看得出来。
“大哥想说什么?”
“这个……贤弟,你去吧,事情是有,但我格于诺言,不能事先透露,你到了地头会明白的。”
吴刚不想再追问下去,此去“地宫”,不过半日行程,届时一切自明。
“如此小弟告辞!”
“贤弟‘地宫’事毕的行止……”
“到伏牛山‘七灵仙境’了断血仇!”
“之后呢?”
“很难说!”
“好,贤弟珍重,盼不久再见。”
两小在渡头依依而别。
吴刚渡汉水,奔樊城,已是黄昏时分,他在城外路边小店打了尖,然后直奔“地宫”所在地的坟场。
二更将残,他来到了那片荒冢累累的坟场。
月光惨淡,走磷飞萤。
吴刚驻足坟场中央,等待接引。
他第一次来此,与此次重临,那况味是截然不同的,一年多的日子,其中经历了无数剧变,不能不令人感慨系之。
见了“幽灵夫人”之后,该如何启齿呢?当然自己的一切经历,对方是了如指掌的,因为此次对付“武盟”的行动,“地宫”是主力之一,但如果对方旧话重提,坚持婚盟,又当如何呢?
吴刚回肠百转,心乱如麻。
正自沉思入神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夫人有请!”
吴刚下意识地一惊,只见面前丈许之处,站着一个娇俏人影,她,赫然正是第一次来“地宫”时,奉令侍候过自己的婢子小梅。
“小梅!”
“唔!”
语音之冷漠,出人意料,而更令吴刚困惑的是小梅目光中那股栗人的仇视光芒。为什么?她恨自己当初拒绝了“幽灵公主”的婚事?……
吴刚脱口道:“小梅,你恨我么?”
小梅咬了咬牙,道:“我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但我想杀你!”
吴刚骇然一震,道:“在下令你如此痛恨么?”
“不错!”
“为了什么!”
“夫人坐候,请!”
说完,转身便走。
吴刚苦苦一笑,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默默地跟在小梅身后。
绕过一连串的坟堆,来在一座墓草荑荑的巨冢之前,小梅用手一按墓碑,墓门悠然开启,露出一列石级,斜伸向下。
“请!”
“还是你带路吧!”
“婢子僭越了!”
沿石级而下,约莫五丈,墓道改为平进,碧绿的珠光,令人有鬼气森森之感。
这“地宫”构造十分庞杂,岔道纷歧,有如蛛网,想来这必是某一朝代王公的陵寝,工程之浩大,令人叹为神迹。
一路石室密布,但室门紧闭不见半个人影。
珠光色彩一变,耀目生花,已来到“幽灵显赫”的宝殿之前。
小梅回首狠狠地瞪了吴刚一眼,转身便朝侧面走了。
吴刚尴尬地怔在当场。
一切与上次无异,远望殿堂,隐约可见八大弟子侍立,所不同的是全部素服。
殿内,传出了首席弟子芸香的声音。
“夫人有请吴公子进殿!”
吴刚心神一紧,但随即冷静下来,理了理衣衫,缓步向大殿走去。
甫至殿门,首先入目的是居中的青幔,“幽灵夫人”便坐在青幔之后,目光再扫及侍立的八大弟子,忽觉气氛有些异样,八大弟子个个面带怒容。
吴刚硬起头皮,跨入殿中,必恭必敬地朝青幔行了一礼,道:“晚辈吴刚,参见夫人!”
久久,幔后才传出“幽灵夫人”冷漠的声音:“免礼!”
“夫人好?”
“嗯!吴刚,你此来有何事故?”
吴刚大感为难,心中的话,实在不便启齿,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话总是要说的,略一思索之后,肃容道:“晚辈冒昧拜谒,一来叩谢夫人前此成全之德……”
“不必,二来呢?”
“二来,就是上次蒙夫人青睐,提及有关公主的终身大事……”
“怎样?”声音更冷了,还有些发颤。
吴刚吁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道:“晚辈的遭遇,夫人当已洞察。”
“嗯!”
“所以晚辈……”
“不必说下去了,芸香!”
首座弟子芸香一躬身,道:“弟子在!”
“领吴公子去见公主。”
“遵谕!”
吴刚心头大急,不知对方是什么用意?自己话未说完,莫非对方误会自己是来求证婚约的,这一见“幽灵公主”,岂不与自己来意完全相反,当下赶急躬身道:“晚辈下情尚未……”
“幽灵夫人”的声音突地转为严厉。
“用不着说下去了!”
“可是……”
“芸香,带他去!”
吴刚急出了一身汗,但心中也微觉不快,对方此举,意存胁迫,这男女婚姻之事,岂能相强,但转念一想,见“幽灵公主”一面也无妨,她如是个明理的女子,会听自己的解释,否则的话,自己拿定主意,别人又奈其何?
心念之中,缄口不语。
芸香冷冰冰地道:“吴公子请!”
“请带路!”
“随我来!”
说着,挪步向殿门走去,吴刚默然朝青幔施了一礼,转身跟随。
出了殿门,向右穿过一道月洞门,踏上一条白石甬道。
吴刚总觉气氛有些异样,但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他忽然想起拜兄宋维屏说过的半句话:“……格于诺言,不能事先透露,到了地头你会明白……”
宋维屏对“地宫”许了什么诺言?
他隐而不语的是什么?
顾盼间,来到一个三合的小院之内,芸香折身走向上首的明间,望这明间的布局,似是一间书斋。
小梅冰寒的面孔,出现门边,目中仍是那使人不安的仇视之色。
芸香在门外止步,道:“吴公子,你自请便吧!”
吴刚一愣,道:“公主在此么?”
“唔!”
吴刚有些进退失据,自己一个陌生男子,怎能闯少女的香闺呢?他的目光朝门内扫了一眼,只见书架古玩,琳琅满目,不错,是一间书房,顾虑便减少了些,不得已朝小梅道:“公主在内?”
“不错!”
“请通报。”
“用不着了!”
这话使吴刚如坠五里雾中,自入“地宫”之后,所见到的面孔,所听见的言语,似乎都一反常情。
为什么?他在心里自问。
芸香在身后冷冷地加了一句道:“吴公子,还犹豫什么?”
吴刚心头有气,大步上前,到了门边,朗声道:“区区吴刚奉夫人之命来见公主!”
声落,人已跨入室中,奇怪,书房内空空如也,除小梅外,没有第二个人。
猛抬头,只见右首壁间,摆了一张供桌,素烛高烧,香烟袅袅,壁上,悬着一幅妙手丹青。
画中人美逾天仙,似曾相识。
仔细一辨认,不由惊呼出声,连退数步,几乎撞在书架上。
刹那之间,心神飞越,手足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画中人,赫然是绿衣少女慕容婉仪,栩栩如生,维妙维肖,似要离纸而出。
“她……她……不是慕容姑娘么?”
“不错,正是我家公主!”
一个人影,自暗间门中闪现,她正是慕容婉仪的侍婢小雪。
吴刚昏乱地叫了一声:“小雪姑娘!”
小雪目含悲愤,眼角闪动着莹莹泪光,粉腮的确凛如冰雪。
吴刚目光移注那幅丹青,口里喃喃道:“慕容姑娘,便是幽灵公主?这……想不到啊!”
他似沉落在一场奇幻的梦境中,这令人难信。
“她……便是公主?”这问话,像梦呓似的。
是的,他曾倾慕过她,在未与吕淑媛定情之前,他曾暗中期望与此美共赋白首。
这怎么回事?莫非……
吴刚心头一震,清醒了许多。
“小雪姑娘,这……怎么回事?”
小雪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凄厉地道:“公主含恨以殁!”
吴刚被这句话震得几乎昏过去,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公……主她……离开尘世了?”
小梅厉声尖叫道:“吴公子,如果你当初允了这门婚事,何有今日之遽变?”
吴刚无力斜靠在书架上,俊面一片苍白,慕容婉仪生前的绝世姿容,又浮升脑海。
这是天妒红颜么?
她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如果她早表明身份,好事早偕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此时,小梅说过的一句话:“……公主十分好强……”不错,她很好强,自尊心极重,她现身江湖,是希望与他建立感情,不愿他在各种因素的压力下与她结为鸾俦。
他有些欲哭无泪,悲声道:“小梅,公主是得了什么病不治的?”
小梅杏目圆睁,咬紧下唇,道:“病?”
吴刚栗声道:“难道不是病死的?”
“是被人所伤,不治而死的!”
“凶手是谁?”
小雪娇躯一挪,戟指吴刚道:“你!”
吴刚面色惨变,如被雷殛,惊魂出了窍,抢前两步,栗声道:“是我?”
小雪悲愤欲绝地道:“不错,你杀了公主!”
“何时何地?”
“黑龙庙招商客栈之中。”
“我迷失本性之后做的事?”
“谁说不是。”
“啊!”
吴刚双眼一黑,身躯连晃,几乎栽了下去。
小雪、小梅,哭出了声。
门外呆立的芸香,也抽咽不止。
场面一片惨雾愁云。
吴刚只觉天旋地转,灵魂似已脱离了躯壳。最崇敬的恩人“铁心太岁”胡大叔死在自己手里,丐帮无辜弟子死在自己手里,而今,绝代红粉慕容婉仪又断送在自己手下,即使别人能谅解自己,自己也无法宽恕自己啊!
小雪带着哭声道:“吴公子,就事论事,不能怪你,但我们爱公主,所以恨你!”
吴刚冷凄凄地道:“我也恨我自己。”
“是的,一切在恨中结束……”
“在下愧对死者,也愧对夫人!”
“夫人只生公主一人,套用一句古话:门衰祚薄。现在,一切成空了。”
吴刚抬头,凝望着慕容婉仪的遗容,俊面在变幻,一变再变,最后,一切的表情消失了,面孔变成僵冷,像一尊石像。
室内寂静无声,空气冻结了,使人窒息。
“凤剑”缓缓离鞘而出。
小雪与小梅同声惊呼道:“吴公子!”
吴刚手中剑一横,歇斯底里地狂叫道:“吴刚,你尚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手中剑一横,向颈间抹去……
“不可!”
沉喝声中,吴刚但觉持剑的手一麻,“凤剑”嗒然下垂,手再也举不起来,一转目,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半老徐娘。
她是谁?
小雪小梅俯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透。
“吴刚,你这是做什么?”
苍劲冷峻的话声,与对方的身形年貌极不相称,但吴刚已知道是谁了。
“夫人!”
他再也想不到“幽灵夫人”是这么个绝代尤物,在他想像中,对方必是个龙钟的老妪,至少也是个花甲左右的老妇人。
“幽灵夫人”冷极地道:“你想求解脱?”
吴刚痛苦至极地呻吟了一声,道:“生而无义,不死何为?”
“幽灵夫人”面罩严霜,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死可以消除你的罪么?”
“晚辈别无赎罪之途!”
“死者九泉有知,愿意你如此么?”
“晚辈自觉无法再苟活偷生。”
“你在世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么?”
这句话,有如醍醐灌顶,吴刚猛然从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是的,自己的恩仇尚未了,元凶尚未授首,的确不应该在此时轻易言死,当下俯首道:“夫人教训得极是,晚辈尚有大事未了。”
“幽灵夫人”突地长声叹息道:“这些变故,都是始料所不及的,不能怨天,也不能尤人,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但谁都有错,老身未能防患于未然,一样难辞其咎。”
吴刚咬了咬牙,道:“罪戾实在于晚辈一身,百死莫赎。”
“不管其咎在谁,事实已无法挽回,死者已矣!唉……”
那一声绝望的叹息,表示出慈母丧女的悲哀,也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屈服。
吴刚的心,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
“幽灵夫人”幽幽地接下去道:“武盟瓦解了,中原武林的劫数也满了,死者,算是对‘武道’的献礼!”
吴刚默然,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能说什么呢?
死志打消了,但那是暂时的,只为了走完最后一步复仇的路。
“幽灵夫人”转身道:“小雪,伺候吴公子安置!”
吴刚把剑回鞘,凄然道:“夫人,晚辈立即告辞!”
“你……现在就走?”
“是的,不能让元凶有漏网的机会。”
“你准备何往?”
“伏牛山‘七灵仙境’!”
“好,你去吧,芸香,送吴公子出宫!”
“遵谕!”芸香躬身而应。
吴刚双膝一曲,行了大礼,道:“晚辈叩辞!”
“不必行此大礼!”
吴刚拜罢起身,随着芸香,凄凄惶惶地向外行去,他没有勇气再看那帧画像一眼,他怕自己受不了。
出了“地宫”,看月色已是四鼓时分。
墓地中的阴森景象,与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芸香冷冰冰地道:“吴公子,夫人是极端刚强的人,她把常人忍受不了的悲哀藏在心底……”
吴刚黯然道:“在下体会得到。”
“公主……”
“怎么样?”
“公主被你击成重伤,漏夜兼程,赶返宫中,查探之下,发现心脉已断,回生业已乏术,她在临断气前,仍……”
吴刚已忍不住夺目的泪水,悲声道:“她……说了些什么?”
芸香哽咽着道:“她唤着你的名字,她……不怪你……她深爱着你。”
吴刚仰首向天,道:“恨此情今生不能偿了,如果人死后真有鬼魂的话,在下定会寻她!”
“可是……”
“可是什么?”
“你爱着另一个女子!”
吴刚全身一颤,他明白芸香口中的另一个女子便是吕淑媛,这只能怪命运的安排太残酷,如果当时慕容婉仪早早透露身份,自己便不会接受吕淑媛的情,这场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吕淑媛对自己的情义与爱所作的牺牲,能抹煞吗?
她的下场与死又相差何几?
自己给她的报偿是什么?
心念之中,咬紧牙关道:“是的,在下不否认!”
“你不知道公主的心意么?”
“知道,但一切事的发生,由命不由人!”
“此刻,你还恋着那女子么?”
吴刚痛苦地道:“在下不能忘了她!”
“那你在公主灵前的自决行为是演戏么?”
吴刚栗声道:“芸香,你不能侮辱在下!”
“但你承认心目中仍有那……”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
“什么没有?”
“留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悲伤,永不会结束。”
“是的……永不会结束!”
“吴公子还会再来么?”
吴刚窒了一窒,道:“会的,如果在下留得命在的话。”
“请便!”
“芸香,请上复夫人,在下永远负疚……”
“好,我会转达!”
“如此告辞了!”
“请!”
吴刚怀着破碎的心,蹒跚地向坟场外走去,哀伤压得他举步艰难,两条腿有如千钧之重,脑海里仍是昏沉沉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敢去想,只麻木地挪动脚步,天地间,已没有他容身之地,他像是一个被人世摒弃的人。
走!走!
他踏上了大道,西沉的月色,把他模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那么孤凄,无助,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年前破窑避难,巧获“血衣”的那一幕,恍恍如在昨日,多么离奇的一个梦啊!
此刻,他仍像一个梦中人,残梦未醒,他仍须去做最后一件事。
走着!走着!
天亮了,路上已有早行人,均投以诧异的目光。
太阳升高了,照在身上暖暖的,但他的内心却其寒如冰。
正行之间,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吴少侠留步!”
吴刚被这一声呼唤,从迷茫中惊醒,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丐,当面而立,看上去素昧生平,但他分明叫自己吴少侠。
此刻的吴刚,意冷心灰,神志不属,声音冷酷得怕人:“阁下是谁?”
老丐咧嘴一笑道:“老化子人称‘亡命追魂’!”
“什么,亡命追魂?”
“不错,一点不错!”
“怎知区区来历?”
“少侠英名已是尽人皆知的了,在江湖走动的,哪个不晓!”
“有何见教?”
“奉命追赶少侠!”
吴刚心中一动,精神振作了些,剑眉一挑,道:“奉何人之命?”
“敝帮小长老之命。”
一听是奉盟兄之命,吴刚立即改容,声音一缓,道:“阁下在丐帮是何身份?”
“五结巡察总监!”
“哦!”
丐帮的规矩,六结为长老,五结的地位与总香主同,这么说来,这自称“亡命追魂”的老丐身份相当不低,“哦”了一声之后,又道:“区区失敬了!”
“哪里,少侠英名盖世,老丐得能相亲,荣幸之至。”
“阁下奉命追赶在下何事?”
“小长老请少侠暂时隐秘行踪,等他来会合!”
“为何要隐秘行踪?”
“小长老业已发现少侠要找的人行踪,正由此方向而来,为免对方知风隐匿,所以请少侠暂勿公开露面。”
吴刚心头一紧,道:“他可曾说出对方是谁?”
“有的!”
“谁?”
“地灵吕坤!”
“啊!”
吴刚登时热血沸腾起来,栗声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只说他最迟晚间必到!”
“何处等他?”
“请随老化子来!”
吴刚随在老丐之后,保持了一段距离跟进,顺大道奔了里许,岔入一条荒僻小道,不久,来到一座破庙之前。
这破庙墙圮屋塌,残败不堪,看来久已没有香火了。
“是这里么?”
“呃,约定在此相候,我们进去吧!”
庙内蛛网尘封,蓬蒿满目,荒凉至极。
到了破殿廊沿之上,老丐道:“少侠委屈在此坐一会儿,老化子去弄点吃喝的来!”
经这一提,吴刚才感到自己着实是饿了,报仇是一件事,饭可不能不吃,当下颔了颔首道:“偏劳阁下了!”
老丐一笑道:“小意思,少侠是小长老至友,老化子效劳是应该的。”说完转身自去。
吴刚就地坐下,心里对盟兄感激莫名,若非盟兄发现“地灵”行踪,差人示警,自己此番到“七灵仙境”,可能空跑一趟,说不定仇家从此远走高飞,要报仇可就大费周章了。
这一静坐下来,无边的悲惨往事,一幕一幕地映上心头,他又跌入痛苦的深渊里,心头似有无数的虫蛇在啃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把他从痛苦中唤回,只见老丐右手中提了一个大竹篮,左肋下夹了一坛酒,笑嘻嘻地走上殿廊,道:“少侠久候了!”
“阁下辛苦了!”
老化子放下酒坛与竹篮,先把地面弄干净了一块,然后席地坐下,揭开篮盖,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子出来,一只烧鸡,一包烧卤,一大叠烙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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