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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真正的‘死神袁天栋’业已死于六十年前,这‘死神’不是那‘死神’,你杀了他正遂老身之愿,所以老身不准备杀你,不过,有两件事你必须办到,第一件,归还两面正副‘血帖’,第二,毁去这石标,其余的另议。”
“这本人办不到!”
“什么理由?”
“第一,正副‘血帖’是各门派代表所组成的武盟保管,第二,石标是武林公议所立,本人不能断然作主!”
“如果老身现在要毁了你呢?”
西门嵩抗声道:“公义所在,生死不辞!”
“好一个公义所在,老身今后将不假手于任何人,现在第一个拿你开刀!”
话声中,举步向西门嵩欺去……
西门嵩步步后退……
甘棠一看情势,当机立断,马上撕下内衣下摆,朝脸上一扎,长身站起。
蓦在此刻
一个苍劲的喝声,倏告传来:“阴司公主,别忘了对老夫的承诺!”
“阴司公主孙小华”闻声止步,面上的鸡皮皱摺一阵抽动。
一个黄葛布长衫的白鬓老人,手持龙头拐杖,向场中行云流水般飘来。
甘棠两次要现身出手,没有机会,这在他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他目前不愿与西门嵩朝相,当下身形又缩回了石后,心中却大感惑然,不知这黄葛衫的白鬓老者是何许人物?“阴司公主”对他有什么承诺?
转眼间,黄葛布长衫老者来到场中,站在“阴司公主”与西门嵩之间。
西门嵩迷惘地注视了老者一眼,抱拳道:“原来是‘奇门派’长老宇文兄,幸会!”
“不敢,宇文松见过盟主!”
从这一问一答,证明这叫宇文松的老者,是“奇门派”长老。
西门嵩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也极欲知道宇文松与“阴司公主”之间的关系,但以他的身份,却又不便启齿。
宇文松再次拱了拱手,道:“盟主请回转,此地交给小老收场!”
西门嵩怔了一怔之后,道:“本座依兄台之言,先行离开,不过盼能在事后来武盟一晤!”
“遵命!”
“请了!”
西门嵩弹身飞驰而去。
“阴司公主”恨恨地向宇文松道:“宇文松,老身这一次依你,算是实现诺言。”
字文松沉声道:“你曾答应老夫,此后永不再现身江湖。”
“事实所迫,老身办不到!”
“你准备食言背诺?”
“老身心愿了后,自然绝迹江湖!”
“阴司公主,你真的要毁弃诺言?”
“老身放走西门嵩,算是履行了诺言了!”
字文松大声道:“你答应我永远不现身江湖,永不杀人……”
“你后悔使老身双目复明?”
“不错,我后悔了。‘神医宇文松’生平不曾做过半件错事,而这一错,将成为武林罪人……”
“阴司公主”阴侧侧地道:“宇文松,老身生平也从不曾饶过人,但老身许诺永不向你与‘奇门派’所属任何人下手,这总该可以了吧?”
“神医宇文松”气得浑身簌簌而抖,戟指着“阴司公主”,说不出话来。
“阴司公主”冷凄凄地又道:“宇文松,老身自认恶性难改,否则岂能成为‘死神’之妻。”
“神医宇文松”面色变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责之色,咬牙道:“孙小华,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的身份,不但不医治你,还会杀了你!”
“嘿嘿嘿嘿,老身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事先没有提名道号,现在,事情已成过去,你准备怎么办?”
“愿你早早遭报!”
“那你会失望,世上恐怕没有能令老身遭报之人。”
“你比‘死神’如何?”
“阴司公主”白发蓬飞,厉声道:“宇文松,若非看你给老身治眼的份上,老身便裂了你!”
“神医宇文松”目眦欲裂,极怒地笑道:“孙小华,你何不下手,我宇文松替武林惹来了杀孽,本就该以死赎罪。”
“老身说话算话,决不杀你!”
“以前的许诺,难道不是你口中吐出的话?”
“那不可同日而语!”
“好,孙小华,记住,本人能医你,照样也能杀你,等看瞧吧!”
“你这辈子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哼!”
“阴司公主”不再言语,转身走向一座石堆。
甘棠这才注意到在这纪念石标之下,赫然是一座坟头,用乱石堆成,坟前一方天然石笋,恰好作了墓碑,碑上,几个惊人怵目的大字:“死神埋骨处。”
“阴司公主”举掌便向坟堆劈去,石屑纷飞激扬之中,一具尚未化尽的腐尸出现,厉笑声中,掌落如雨,顾盼间,腐尸变成了一片烂肉,骨碎肉靡,与碎石混成了一片,臭气四扬,几丈之外犹令人呼吸为窒。
甘棠看得发炸,也知道“阴司公主”在出被活埋的那口恶气,连尸首都不放过。
“神医宇文松”却不由呆住了,老脸尽是骇异至极之色,可能,他来的并不久,没有听到“阴司公主”与西门嵩那一番对话,不知道这“死神”并非那“死神”,还认为“阴司公主”在毁他丈夫的遗骨呢。
“阴司公主”毁墓之后,身形转向那石标……
“神医宇文松”一晃身,背贴石标,手中龙头拐杖一顿,栗声道:“你准备做什么?”
“阴司公主”一扬掌,道:“毁了它!”
“不行!”
“什么叫做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宇文松,别太过分,老身虽有诺言,但必要时一样会杀你。”
“老夫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毁标,先杀了老夫!”
“你以为老身不敢?”
“你当然敢,能食言背信的恶魔,什么事做不出来!”
“阴司公主”扬起的手掌,并没有放下,面容之凄厉狰狞,令人毛骨惊然,一字一顿地道:“看来老身只好杀了你!”
甘棠一咬牙,心念疾转,如果这女魔真的要向“神医宇文松”下杀手,自己就倾全力杀了她,不管孙琼瑶知道后有什么反应,反正这武林祸源被杀只是迟早问题。
“神医宇文松”丝毫不为所动,只圆睁双目,怒视对方。
“阴司公主”上扬的手掌颤动了数下,终于放下来了,道:“宇文松,除非你永远守护在此,否则阻不了老身毁标!”
说完,倏地转身飘逝。
时近黄昏,夜色渐浓,暮霭氤氲,入目一片迷朦。
“神医宇文松”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宇文松一时不察,误医女魔,将以何面目见天下同道,在下无以对同门弟子,唉!……”
叹息声中,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前辈不可!”
甘棠大叫一声,身形电弹而起,一下子便欺到“神医宇文松”身前。
宇文松一惊,放下了手掌,望着眼前的蒙面人,讶然道:“你是谁?”
“晚辈甘棠!”
“哦!甘少侠,老夫闻名已久。”
“不敢!”
“少侠置身此地不少时间了吧?”
甘棠扯去蒙面衣襟,道:“是的!”
宇文松又是颓然一声长叹,道:“甘少侠,一切详情,想来你已目睹?”
“是的!”
“老夫拜托你一件事……”
“只要力所能及,但请吩咐!”
“请将所见转告敝帮掌门令主,并说老夫铸此大错,决意自杀以谢天下同道!”
“前辈错了!”
“老夫……我……错了?”
“是的,晚辈放肆进言,前辈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太深,如认为这无心之失,已经危害及武林,那就该没法补过,自决并非解脱之道,前辈何不三思?”
“神医宇文松”默然了片刻,激动的道:“少侠金玉良言,老夫知道如何自处了!”
抱杖一拱,疾驰落峰而去。
甘棠发了一回楞,忍着扑鼻恶臭,扫了一眼被击成肉糜的腐尸,心中又呈现空前的混乱,这腐尸是那“白袍怪人”吗?抑是化身的化身?
由西门嵩所表现的姿态,“阴司公主”的出现毁尸等等情况看来,本来就稍见端倪的疑案,又陷于扑朔迷离之中。
“阴司公主”双目复明,以她的功力,展开对武林的报复,后果是极可怕的,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不该为了孙琼瑶对自己的私恩,而放过了公仇,这一放过了女魔,无异纵狼入羊群,血雨腥风又将遍及江湖了。
目前,该先设法对付“阴司公主”,还是按南宫长老计划完成另一桩大事,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而隐隐在心中作痛的,是母亲“凤凰女朱琼芳”与表姐林云的失踪……
他默祷,愿上苍保佑,母亲与表姐平安无恙。
暮色苍茫中,他驰下了“叠石峰”。
“玉牒堡”近在眼前,无比的仇和恨,又在血管中奔流,然而他必须忍耐,他必须按照南宫长老计划,逐步去做,一个时辰之前,“青衣剑客司徒望”所给他的启发,使他忽然成熟,懂得如何养气,如何忍人之所不能忍。
绕过“玉牒堡”,昼夜攒程,去赴南宫长老的约会。
就在甘棠离开之后不久,“叠石峰”头,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凝望着那“武圣西门嵩诛死神处”的纪念石标,目中全是怨毒之色,口里连连冷哼,然后,消失在夜暗中。
且说,甘棠一路疾奔,顾盼之间,驰出了二十里左右。
正行之间,一声断喝倏告转来:“朋友请止步!”
甘棠闻声急刹身形,暗影中闪出两条庞然人影,横拦道中,其中之一发话道:“请朋友绕道而行!”
甘棠定晴一看,这拦道的两名庞然巨汉,赫然是东海武士的装束,心头不期然的浮起美绝尘寰的孙琼瑶的倩影,随即道:“绕道,为什么?”
那发话的东海武士道:“敝派在前边了断私事,按江湖的规矩,请朋友绕道。”
甘棠心中一动,道:“两位是东海门下?”
“是的!”
“请问贵公主可在前道?”
“你……朋友如何称呼?”
甘棠一身村俗打扮,加之时在暗夜,两武士一时认不出来,也可能这两名武士根本没有与甘棠朝过相。
“在下姓甘!”
“甘朋友认识敝公主。”
“数面之缘!”
另一武士突有所悟般地“噢”了一声道:“你是甘少侠了?‘天绝门’……”
“不错,正是在下!”
“失礼之至!”
两武士忙躬身抱拳为礼。
甘棠还了一礼,道:“好说!好说!在下可否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两武士对望了一眼,由最先开口的那武士应道:“敝公主在了断一件门户宿怨!”
“宿怨?”
“是的!”
“对方是谁?”
“一个扶桑武士!”
“什么,扶桑武士!”
“是的!”
“扶桑武士一向不涉足中原……”
“看来那武士是中原人士,但却挟扶桑上乘武技……”
甘棠心念一转,暗忖:“莫非是他?”急声道:“那武士什么名号?”
“不肯报名,但并未否认是扶桑武士!”
“可是个青衣老人?”
“不错,少侠何以……”
“他与贵帮有宿怨?”
“扶桑与东海是世仇。”
“哦!在下可能通过吗?”
“请!”
甘棠迫不及待地向前道驰去。
距两名武士拦道之外,约半里左右,道旁,草坪之上,三条人影对峙,其中一个,正是“青衣剑客司徒望”,另两条娇小人影,左右夹峙,赫然是东海公主孙琼瑶与亦友亦婢的司徒霜,双方持剑而立……
地上,东海武士已躺倒了七八名之多,幸而没有一个丧命的,以“青衣剑客司徒望”辛辣残狠的招术,这些武士伤而不死,显然是他手下留了情。
场外,尚有十余老少不等的东海门人远远围住。
甘棠毫无声息地欺到了人圈之外,定足默察情况。
“青衣剑客司徒望”冷冷地发话道:“别迫老夫杀人!”
孙琼瑶似颇激动地道:“阁下已连伤了七八人?”
“老夫业已手下留情。”
“用不着,本公主再次请阁下报出名号?”
“老夫也再申明一次,这一点办不到。”
“别以为‘无双流’的剑真的天下无双……”
“老夫无此意,但东海剑术也未见得如此高明!”
“让事实来证明好了!”
“青衣剑客”仍沉静地道:“姑娘,老夫重申前言,并非扶桑武士!”
孙琼瑶冷笑一声道:“难道中原也出了‘无双流’派不成?”
“老夫似没有对你表白出身经过的必要。”
“那本公主就把你当扶桑浪人看待!”
“浪人,哈哈哈哈……”
司徒霜冷厉地道:“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青衣剑客司徒望”敛住笑声,面上现出无比肃穆之色,道:“老夫郑重声明,艺出‘无双流’不假,但只是一种缘法,本身并非扶桑武士,姑娘算是找错了对象……”
孙琼瑶接回话道:“扶桑门户谨严,这话令人难信。”
“青衣剑客”愠声道:“老夫不忍杀害无辜,失赔了!”
孙琼瑶与司徒霜齐齐吆喝一声:“你走不了!”
两道匹练似的剑光,一左一右,剪向“青衣剑客”,双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几乎封闭了每一寸空间。
“锵!锵!”
“青衣剑客”仍是那斜举剑的式子,像是根本不曾动过。
孙琼瑶退了四五步,娇躯连晃不止。
司徒霜的手中剑却齐腰折为两段,不由羞怒交迸,咬牙哼了一声,脱手掷出那半截断剑,这一掷之势,未可小觑,疾劲如矢,破空有声。
“青衣剑客”微微一晃剑身……
“锵!”
在空中闪现出一溜火花,断剑随之激射丈外。
“丫人,你迫老夫杀你!”
两道锋厉的目芒,射向了司徒霜,司徒霜下意识地一颤……
“且慢动手!”
随着喝声,一条人影划空泻落场中。
“什么人?”
场内外响起了数声暴喝。
“青衣剑客司徒望”目光一扫,似乎很感意外的道:“是你?”
甘棠一抱拳道:“正是区区晚辈!”
孙琼瑶秀目一亮、欢然道:“是甘少侠!”
甘棠半侧身,向孙琼瑶颔了颔首,虽在暗夜之中,但那朦胧的神色,美绝天人的轮廓,像雾里看花,除了美之外,还带几分神秘,越发地诱人了,这使他感到一阵心猿意马,他不敢多看她一眼,颔首之后,立即转头面向司徒霜。
司徒霜仍是那冷若冰霜的音调:“甘少侠,幸会!”
“青衣剑客司徒望”轻咳了一声,道:“娃儿,你此来不是偶然的吧?”
“适逢其会而已!”
“你那‘且慢动手’四个字却是为何?”
“当然有道理!”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甘棠!”
“什么?甘棠!你叫甘棠?”
“是的!”
“你……你……令尊是谁?”
“先尊甘敬尧。”
“青衣剑客司徒望”双目暴睁,垂胸灰髯一阵拂动,面上的肌肉连连抽搐,蹬蹬退了三个大步,激动无比地道:“你……说的是真话?”
这神情,不但使甘棠心头暗震,连孙琼瑶和司徒霜也告惊骇不已,难道……
甘棠表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世上当不会有冒认别人为父的道理!”
“青衣剑客”陡地回剑入鞘,目中泪光晶莹,仰天悲声道:“苍天有眼,敬尧兄不至绝后!”
甘棠触及身世,不由凄然泪下,重新向“青衣剑客”施了一礼,道:“前辈与先父是……”
“青衣剑客”怆然道:“贤侄,敬尧兄与我是刎颈之交,我被奸人所算,流落海外,想不到一别竟成水决,异域闻耗,几至痛不欲生。‘圣城’血劫,可曾查出真凶?”
甘棠咬了咬牙道:“凶手狡诈,现场不留蛛丝马迹……”
“传言敬尧兄遗体显示,是伤于‘九邪魔母’首邪的之怪刃剑……”
“这一点侄儿已经查证清楚。”
“怎么样?”
“首邪在当年受伤脱走,不久伤重不治而亡,怪剑在太行山现场失落,为仇家所用,看来凶手目的在嫁祸九邪魔母,因先父与‘九邪魔母’当年之战。连诛六邪,‘魔母’与残存三邪重伤而遁,循环报复是意料中事,凶手用心可谓阴险毒辣。”
“这消息何来?”
“魔母亲口说的!”
“魔母本人现在何处?”
“死了,是侄儿收埋的。”
“啊!贤侄,劫后余生,只你一人?”
“还有先父侧室陆秀贞!”
“青衣剑客”双目厉芒逼射丿声道:“她人呢?”
“死了!”
“怎么又死了?”
“死于西门嵩之手,死得奇惨无比!”
“嗯!她可算死得其所!”
甘棠一听语中有话,想问个清楚,猛省这是自己家事,不宜当着外人公开谈论,同时“青衣剑客”既承认与父亲是刎颈之交,许多自己不了解的家事,也许可以从他口中获悉,不过,现在时地均非所宜,当下转口道:“世叔曾说过受奸人谋算,流离海外十余载?”
“青衣剑客”沉痛地道:“不错,这些待时再谈,我先解决了目前的事端……”
孙琼瑶与司徒霜本来早已不耐,一听对方是甘棠的世交,心知误会,早已心平气和,那些伤者也被在场的同门挽到圈子外施救,现在一听对方要先解决争端,不由粉靥又绷紧起来。
甘棠忙道:“世叔,这问题现在谈合适不过!”
“青衣剑客”困惑地道:“为什么?”
甘棠面色一正,道:“世叔可否告诉侄儿当年海上遭害时,遇难的有哪几位?”
“青衣剑客”面皮一阵牵动,痛苦地道:“为什么现在要谈这个问题?”
“因为侄儿或许有所奉告!”
“这……唉!贤侄,遇难的是你叔母与世妹!”
“世妹当年几岁?”
“五岁!”
“到如今该多大了?”
“十九岁整!”
甘棠内心一阵跳荡,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了,当下转向司徒霜道:“姑娘说过幼时海行遇难?”
司徒霜若有所语,偷觑“青衣剑客”一眼,道:“是的!”
“可记得令尊名讳?”
“似乎有个望字……”
“司使望?”
“我……想是的,甘少侠……”
“青衣剑客”面色变了,是惊震,困惑,激动,也有着些梦幻般的成份,身形也籁籁抖了起来。
甘棠一回头,道:“世叔,世妹可是叫司徒霜?”
“青衣剑客”嘴唇发颤,双目死死盯住司徒霜久久,才迸出一个字道:“对!”
甘棠回过头来,望着惊愕的司徒霜道:“我该改称你世妹,这位便是令尊‘青衣剑客司徒望’!”
场面在骤然之间变成死寂,空气像一下子冷凝了。
“青衣剑客”与司徒霜面上的肌肉在抽动,扭曲,泪水在眶内滚转,足有半刻之久,司徒望才硬咽着道:“这难道是梦?”
“爹!”
司徒霜尖叫一声,泪随声下,扑了过去。
父女抱头痛泣,劫后庆余生,对面不识,几乎酿成骨肉相残的悲剧。
所有在场的“东海”门人,全被这意外惊得怔住了。
孙琼瑶盈盈移步,走近甘棠道:“少侠,若不是你适时而至,后果可不堪想象了!”
甘棠神色黯然地一点头道:“看来该司徒世妹骨肉重圆,才有这诸般巧合。”
“青衣剑客”早已止住悲声,司徒霜仍哀哀不停,似乎要把十几年来的哀伤、凄楚、悲愤一右脑儿泻尽。
孙琼瑶上前扶起司徒霜道:“大姐,骨肉重逢是喜事,该欢喜才对!”
司徒霜拭去了泪痕,凄声道:“谢公主!”
“大姐,为什么要坚持这个称呼呢?”
“礼不可废!”
“现在骨肉重聚,眼看我们将分手,该把称呼改了才是……”
“不,搭救深恩,粉身难报……”
“又不是我救你,这些话只合对我父亲讲,我不喜欢你对我这样称呼!”
“公主,您称我大姐,又当何说?”
“你比我长,当然该叫你大姐!”“可是婢子……”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叫我瑶妹,叫呀!”
司徒霜低低地唤了一声:“瑶妹!”
孙琼瑶喜不自胜地握了她一把,道:“大姐,你与令尊必有话说,一起到旅邸如何?”
司徒霜回望“青衣剑客”道:“爹,您的意思……”
“青衣剑客”转目向甘棠道:“贤侄,你的行止如何?”
孙琼瑶深深地瞥了甘棠一眼,抢着说着:“甘少侠,当然赏光的!”
甘棠无可奈何地道:“世叔请!”
“青衣剑客”目光一扫场外的“东海”门人,讪讪地向孙琼瑶道:“孙姑娘,老夫因某种关系,不愿透露姓名来历,以致引起这场误会,伤了这多贵门下,负疚良深!”
“前辈言重了,小辈放肆,还请包涵。”
开封城
高挑着“仁宦行台”纱灯的豪华旅邸京华栈,西跨院中,戒备森严,时近破晓,在靠正厅的上房纱窗上,烛影摇红,清晰地映出一老一少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正是“青衣剑客司徒望”与甘棠。
在叨扰孙琼瑶的丰盛酒宴之后,两人选了这间上房作为密谈之所,“东海”部下武士昼夜布岗戒备。
甘棠拾起途中的话题,道:“世叔,您说陆秀贞死得其所,是什么意思?”
“青衣剑客”长长一声叹息之后,沉缓地道:“江湖鬼域,人心险诈,令人防不胜防。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你父亲救了一名弱女子,这女子自称是一个致仕巨卿之女,被仇家所陷,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你父怜她名门千金,孤苦无依,收留在家,她感恩图报,一定要你父亲收她为偏房……”
甘棠忍不住插口道:“她就是陆秀贞?”
“青衣剑客”咬了咬牙,道:“不错,就是她?”
“她就是西门嵩师妹……”
“你听我说,西门嵩自一次比武败在你父手下之后,把你父奉如神明,经常在‘圣城’走动,你父对他,也以知己相待。有一次,你父亲离家外出,西门嵩与陆秀贞在花园幽会,被我无意撞见,撞破他们的苟且关系,还来不及警告你父亲,你叔母与世妹突然被人绑架,要我立即赴东海一艘船上谈判……”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似在抑制激起的情绪,停了片刻,又道:“当时,我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仇家所为,匆匆兼程赶赴东海,上船之后,果然见到妻女,但却被制于对方手中,对方也不说明原因,只说要愚叔我永离中土,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只好听任摆布……”
甘棠恨恨地道:“可卑,该杀!”
“青衣剑客”目中已闪现泪光,语音变得无比沉痛地道:“出海两日,船身突然爆炸,全船连水手有二十八人之众,无一幸免,我负伤未死,抓住了一根飘浮的船木,可巧,这下手炸船的人,也负了重伤,抓上同一根浮木,他料不到炸药引线极短,使他来不及逃生,显然设谋者企图灭口,他愤而说出主谋人是西门嵩……”
“哼!”
“为了要复仇,我和命运作殊死地挣扎,遇难的第三天,我飘浮到一个无人荒岛之上,无意获得扶桑‘无双流’派的一本剑笈,所以才有今日。天可怜见,你世妹竟得庆生还,十几年岁月,改变了我,也改变了她,父女竟渎面不相识……”
“世叔,侄儿家门血案,依您看是否会是西门嵩这老匹夫所为?”
“以他的功夫,根本办不到!”
“有否可能呢?”
“有!”
“请世叔暂缓索仇,侄儿已与‘天绝门’长者商好了行动步骤,希望能揭开这个谜底。
目前,他被武林道尊为盟主,此事必对武林有所交待,以免引起可怕的后果。”
“好,我答应!”
“还有一件事请教!”
“什么事?”
“家母当初为什么与先父仳离?”
“青衣剑客”陡地离座而起,激动的道:“你母亲没有罹难?”
“没有,家母离家是在血案发生之前!”
“你说与你们仳离?”
“难道世叔……”
“我不知道这事,你母亲现在何处?”
“她……忽然又失踪了!”
“你没有问过她原因?”
甘棠痛苦地摇了摇头,悲声道:“她说自己也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呢?”
“侄儿听说……”
“听说什么?”
“家母她……她……”
甘棠似有物在喉,说不出话来。
“青衣剑客”困惑地道:“她怎么样?”
“她不贞!”
“青衣剑客”暴睁双目,栗声道:“谁说的?”
“先是出自‘魔母’之口,后来西门嵩与陆秀贞也如是说,而且还说侄儿并非‘武圣’的亲骨肉……”
“青衣剑客”啪的一击桌道:“胡说,决无此事!”
甘棠垂下了头,枪声道:“那该作何解释?”
“有人恶意中伤,以图达到某种企图!”
“什么企图呢?破坏别人家庭,对造谣者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这其中有一个可怕的阴谋!”
“但已时过了十多年了?”
“这……”
蓦在此刻
窗外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这事内情我知道!”
甘棠与“青衣剑客”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全跨院戒备森严不说,单以两人的功力而论,被人窥视而不发觉,这未免太可怕了。
“青衣剑客”养气功业已炉火纯青,甘棠自在“叠石峰”彻悟之后,也今非昔比,两人心虽骇震,但表面上却十分从容,并未照一般规矩熄灯应便,互望一眼之后,甘棠冷冷地发话道:“何方高人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