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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紧接着,犹如飓风过境一般的轰鸣呼啸瞬间灌满了我的耳朵。如果你在无垠的沙漠中将油门踩到最底,你会感觉挡风玻璃仿佛受到了空气的挤压——此刻,我头顶的防护罩便有这种感觉,我甚至觉得它在这阵拳风下开始出现龟裂。我被包围在最中间,所以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那些黑色混蛋们是怎样被飓风挤压、撕扯、粉碎继而化为齑粉的。就连那森林上空的光球,都随着飓风的肆虐而化为了虚无,使整个森林陷入了混沌的扭曲之中。
周围一片黑暗,我感觉到的只有气压,即使隔着绝不会被突破的防护,我依然觉得心肺之中充斥着难以抵抗的挤压感。护住了斯嘉丽的脑袋,我随她一同蹲下身来,就连摄像机我都已无暇顾及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其余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排查。而我们三个累赘,竟然在那强大的一拳下晕了过去。
“哦,真高兴你没事,虽然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坐在我的旁边,世界英雄先生长长地舒一口气。
“哦天哪,”我摇了摇脑袋,“没想到我竟然晕过去了。”
忽然,我想起来自己晕倒在战斗之中,于是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森林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断裂的树干层层叠叠地堆在这里、那里、每一处。
“森林……”我看向世界英雄,“森林哪去了?!”
“哦吼,”世界英雄满怀歉意地挠了挠头,“被我掀翻了。”
于是,目瞪口呆之余我叫醒了斯嘉丽和陶德。至少,我们要把战斗的结果报道出来。
而现在,我们要跟随英雄们一起到距离冰岛最近的超人类基金会驻格陵兰基地(S.F.G)进行修整。说实话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别担心,超人类基金会的每一个基地都比家里更加舒适,你会喜欢那里的,”大胡子的马克西姆现在显得异常轻松,因为受到了约翰“增幅”能力的影响,此刻的他更加疲惫,“我要先去喝上一杯哈哈哈!待会儿见史考特。”说着,他爬山了另一辆战地车。
我也早已听说,为超人类基金会提供资金支持的那位人士是一个从不露面的富豪,想必也是年轻的时候受过超人类恩惠的人吧。因为诸多国家的反对,超人类基金会在各国家各地区的基地实际上上都是那位人士进行的投资建设。出手这样阔绰,实在令人感到惊讶。
据统计,这次战斗有一名成员死亡——是那个可怜的能变成金属的家伙,就在我眼前被活生生地扯断了——五名成员遭受不同程度的伤害,但都不危及生命。而其中的一位,就是那个小鹿女士,她的脚踝被没有完全死透彻的怪物的残骸咬了一口,看上去并不十分严重,甚至因为她动物般的基因而很快的复原了,速度快到令她自己都感到疑惑。世界英雄告诉我,像她这类可以兽化的英雄一般都拥有着极其强韧的生命力和肌体动力。所以面对棘手的伤口也能很快的恢复。
待到同行的技术组人员对那些黑色怪物的尸体进行组织取样后,我们便乘车离开了那里,并驾驶战机向格陵兰岛的基地飞去。看上去,一切的棘手的问题都已迎刃而解,而我们的采访工作也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再接手一次这样的工作了。
我太累了,所以在飞去格陵兰岛的路上便睡着了。
在梦中,一个瘦瘦的身影背对着我,等我走到他的面前,发现那没有脸的身影正捧着斯嘉丽的头颅,诡异的嘴巴咧起来,笑得令我毛骨悚然。
感谢战机里的嘈杂声将我吵起来,虽然起了一身汗,但我成功地从这可怕的梦里醒了过来。
循着声音,我凑到众人围拢的地方,斯嘉丽竟然也在那里。世界英雄因为高壮的体型不能靠前,只能站在外围。我拍了拍斯嘉丽的肩膀,她扭过头来,见是我,便皱了皱眉头给我让了个地方。
“怎么回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凑上前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听到了长弓的声音,很焦急、很疑惑。向里面看去,躺着的是那个鹿女,而站在她旁边、离她最近的是随行医生和长弓。
我没有多问,继续看着那个姑娘——她的神色很痛苦,但我实在看不出她哪里……哦,不。我看见了,她的脚踝处,就是被那些黑色的怪物咬伤的地方,长出了形状怪异的肉芽,泛着鲜嫩的肉色。
“烧得很厉害,”医生拉下口罩,脸上也写满了疑惑和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没有感染的迹象,肉质增生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
“和她的超能力有关系么?”长弓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兽性能力所以才导致组织增生?”
医生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但是战机上设备不够齐全,根本不能进行全面的诊断,具体的原因也得等到了格陵兰基地才能下结论。”
长弓点了点头,但丝毫看不出轻松的样子。
“常衷……”虽然烧得厉害,但那个“鹿小姐”还是勉强地笑着呼唤他的名字,也许是他的真名。
“我在,我在,”长弓俯身,握住了她的手,我猜那姑娘的手现在一定很烫,“鹿林,我在这儿。你别急,我们很快就到基地了,你很快就会好了。”
我没听懂他们说的什么,我对中文并不是很精通,只停留在“谢谢”、“好吃”、“请问这里怎么走”的程度。但我猜一定是些安抚的话。因为我看到姑娘欣慰地点了点头。
众人散去后,我看到长弓一个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牛奶,但看他愁苦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要喝的模样。
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我自知算一个好的倾听者,所以我走了过去。
“你看上去不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坐到他旁边,“你不吃些东西么?”
我拍他的时候,他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的时候,却并没有十分的吃惊,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病得这么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跟那个鹿……”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她叫鹿林,Lu-lin,”长弓重复着她的名字,“就是森林中的鹿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这可太配她的名字了。
“我跟她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世交。”他笑起来,笑得十分自然,好像回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
“你很喜欢她对吗?”我问他。
没想到长弓的竟然脸红了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要结婚的人,”我耸了耸肩,“我现在用鼻子闻也能闻到这方面的味道。这不是吹牛。”
他笑起来,低头看着眼前的那杯奶:“是,我从小就很喜欢她,我想,大概等我们都不再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的时候,我就会跟她坦言。”
“天呐,”说起了这个工作,我瞬间又有了话题,“你们这份工作,我只能说,真是世界上最难最危险的工作。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英雄被扯断了!”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他是埃及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他顿了一下。
“这份工作……很危险,总是免不了死人。我的家族,流着猎人的血,所以我拉弓;而她的家族,流着森林的血,所以她像鹿一样,警惕、敏捷。我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没有追求,死亡就只是死亡,如果有了伟大的追求,死亡就能披上华美的外衣,改叫做牺牲。如今的我能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而动用这份力量,我觉得是值得的。”
他说的没错,这次的任务也让我重新看待了英雄和超人类这个团体。他们虽然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但他们同样有着善良的灵魂,他们同样爱着别人。
“猎人和鹿,”我噘着嘴,有些不解,“你们竟然是世交,真是不可思议。”
他竖起食指,似乎是要强调接下来说的话:“我们要猎杀的不是森林的居民,而是森林的敌人——就像今天那些怪东西,它们不属于森林。你了解中国的神话么?”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龙(dragon)。”
“对,我们猎龙,黑龙。我们也猎杀九头的蛇,还有其他一些凶猛的怪物。这是我们家族曾经的工作。”
“你们为什么加入超人类基金会呢?”
“家没了,”他叹了口气,“家族的力量被别人觊觎,大家都被杀死了。我在外留学的时候,听说有人来学习过我们的技艺,所以也算有一个师弟。可惜也是音讯全无,不知踪迹。”
“他也会嗯……”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做了一个拉弓的动作。
看到我滑稽的动作,他一伸手,翠绿色的长弓“嗖”的一下便从他手中展开来。
“这是一种将灵魂塑形的方法,”说着,他一拉弓弦,光箭自然地凝结在了弦上,收起弓弦,他向上一抛,那翠绿的弓又飘散在了空气中,“弓与箭,都是用灵魂做成的。”
“这太神奇了。”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看上去像是魔术一样。
“不同的人会把灵魂塑造成不同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些什么,毕竟现在的猎人打猎也未必会用弓箭,”他思索着,“也许,能把灵魂化成子弹也说不定。”
我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们的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我还是喜欢自己平凡的生活。等从格陵兰回到总部,我就要回家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他挑挑眉毛,“恭喜你了。”
我点点头:“谢谢。本来我也不打算结婚,可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仿佛受到了感召——你应该懂得那种感觉——想要和自己的女人好好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只是爱她,别的我什么都没考虑过。”
“嗯,”我点了点头,“这还不够么?”
然后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他点了点头,“这些话你会写在报道里么?”
“嘿,这可是男人间的对话,”我笑起来,“我可没打算把一切都奉献给我的视野。”
我不知道自己的安慰有没有用,但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他总是很安静,战斗的时候又身先士卒,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我的安慰而有丝毫的好转。待到我们到达格陵兰基地的时候,鹿林女士的状况已经恶化到了令人觉得愕然的地步——那些肉芽,好像不只是简单地在生长,它们在分化,并且长成了一只脚的形状。她的体温也愈发地升了上去,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好在格陵兰基地采取了紧急措施,现在她已经被转移到了紧急救治部门。而此刻的长弓看上去则更加的坐立难安了。
与长弓一样惴惴不安地迈动步伐,世界英雄的焦虑是他在战斗时都不曾显露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了。
我只是感觉到,虽然事情已经解决,却有一种焦虑感随着鹿林忽如其来的病症一同来到了格陵兰基地。
“怎么会这样……”世界英雄还是在重复着他的话。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医生们走了出来。
“体温已经控制住了,组织的增生也有了遏制,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但可以肯定脱离了危险情况。”
点了点头,世界英雄舒展开眉头。
“增生该如何处理?”长弓继续问道。
“切除,”医生看向他,“不会伤及踝骨,以她的恢复力也不会留下疤痕。”
“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
“也许是能力紊乱的。”
“紊乱?”
“对,紊乱,”医生点了点头,“局部的能力暴走,恰好体现在了愈合的伤口处,就形成了那个畸形的脚。”
这下,连长弓都没有了办法,只能重复着世界英雄的那句话:“怎么会这样……”
不过总算是惊魂落定,我这个无关人员也能喘口气了。
“长弓决定留在这儿陪着鹿,”我与世界英雄并肩而行,他向我交代着剩下的安排,“其余的人员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回总部去了。”
我点了点头,这种安排我很满意。
“你可以去试试这儿的酒吧和球馆,”世界英雄领我到了我的房间,“你会喜欢的,我猜佩雷斯小姐也一定喜欢。”
我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先洗个澡,然后睡上一会儿。这次工作给我带来的精神压力比身体压力要强多了!”
“是么?这就让你有压力了?那你真该跟我去修理一下核电站。”
“哦!得了吧,”我一定要坚决地拒绝这件事,“我可不打算去,除非你杀了我。”
说着,我推开房间的门,与他道别:“晚上见,世界英雄先生。”
不得不说,基地的床真的很舒服,软得我好像要陷进去似的。我躺在床上,斯嘉丽躺在我旁边,我们俩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我向斯嘉丽问道。虽然在战机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的我依然四肢酸痛、上下眼皮打架。陶德打在战机上就跟我抱怨个不停,说自己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现在他一定也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你说,那个‘小鹿’会怎么办呢?”她似乎还没有忘记担心一下鹿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看着她的侧脸,“毕竟这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情。”
“可我总是有……”
“有什么?”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帝保佑,你快住嘴吧,”我摇着头,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工作也完成了,天大的事情都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咱们现在要关心的事情是怎么写好报道,怎么准时出现在婚礼现场!”
斯嘉丽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亲爱的,你说的太对了。”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就这样睡着了。
我并不知道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觉得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因为门外的吵闹声甚至穿透了我的屋门,我能够清晰地听到那歇斯底里的男人的喊声。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五)
“怎么回事?”我的脑袋睡得发昏,嘴里又觉得干渴。看看床边,斯嘉丽竟然不在,也许她起得更早一些。
门外的吵闹声让我有些心中不安,可是今天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们队员之间的矛盾,我觉得没有必要让我这个记者了解的面面俱到。
但是门外那声音又分明是歇斯底里的、几近疯狂的嘶喊。
“别碰我!你们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别再问我了!别再问我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说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去掺和那些事情了,但我的内心告诉我这一定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我必须去看一看。
于是我赶紧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斯嘉丽!斯嘉丽!”
我一边循着吵闹声走去一边沿途寻找斯嘉丽。基地的穹顶上,天色已黑,空中的星星愈发多了起来。我想斯嘉丽一定也在争吵发生的地方,等这矛盾平息了,我想和她出去看星星。
转过走廊,吵闹声愈发变得清楚,我甚至能辨别出那因为嘶喊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到底来自谁的喉咙。
“长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他妈再问我了!别他妈再问我了!!”
“哦不不不不不,小子,你最好赶紧把弓收起来。”
哦天哪。
我站在拐角处,向大厅内张望。首先进入我双眼的,是长弓的那把闪光的弓,箭头直指的地方,站着高大的世界英雄。将他们二人围在中间的一众英雄们精神紧张地注视着长弓,包括猫女苏珊娜和大胡子的马克西姆都在一边警告着他。
“你冷静一点,”跟其他人不同,世界英雄并没有显得多么慌张,他看着长弓,丝毫没有进攻的气势,“我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你为什么这样急躁呢?”
“是啊小子,”马克西姆也在一边说道,“我看你简直是发了疯,快收起你的弓箭,那太危险了。”
远远地,我看见了长弓的模样——满脸汗水,眼中满是血丝,身体因为粗重的喘息而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条受惊的狂犬。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孩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世界英雄向前走了一步,企图接近长弓。
“滚开!!”
长弓话音一落,世界英雄迅速地侧身,一支光箭擦着他的胸膛向上斜射在了大厅的墙上。伴随着巨大的爆炸,绿色的强光瞬间在众英雄的背后的墙上闪耀起来。
“你他妈疯了吗!”马克西姆怒吼一声,围观的英雄们似乎准备一拥而上制服已经发狂的长弓。
但他们的举动被世界英雄伸手制止了。
“你们不要动,”看着眼前的长弓,世界英雄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来吧。”
话音一落,他高壮的身躯仿佛抽离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长弓似乎是要反抗的。但下一秒,世界英雄宽大的手掌劈在了他的颈后,令他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了下去。
众人一拥而上,将长弓紧紧按住。虽然是英雄之躯,但长弓所擅长的似乎并不在肉搏,被众人按住的他只有凄厉喊叫的份,却不能动弹分毫。
站在长弓身后的世界英雄不无担忧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危机解决了,我忍不住走上前询问。
“嘿,世界英雄先生,”我小跑过去对他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世界英雄没有回答我,他摇了摇头。
我听到马克西姆粗犷的斥责声:“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个小鹿妞还在病房里躺着,你希望她醒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你放开我!!她不!!tagenbenjiubuzainali!!”我能感觉到此时的长弓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他的话里英文和中文掺杂不清,声音又沙哑地令人不知所云。
“他刚刚射杀了一只闯进基地的生物,”世界英雄先生向那边指了指,“然后就变成这样子了。”
我向那边看过去,世界英雄所指的地方确实躺着一具动物的尸骸,但我一时又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动物。
我又向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斯嘉丽的身影。这种地方、这种时间,她会在哪儿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那对冲突的灵敏嗅觉应该指引着她第一时间来到这里才对。
“我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我听到身后被制服的长弓停止了挣扎,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走近那个被长弓射倒的怪奇生物——今天见识到的怪东西已经够多了——距离它不远处的墙上有一个明显的光箭留下的烧灼痕迹,而且要比他射向世界英雄的那一下留下的痕迹要大得多,看得出长弓杀死它的时候肯定用了非常巨大的力气去拉开他的那张弓。
而那动物的脖子上不知所踪的脑袋更是证实了我的推测:光箭甚至直接烧化了那动物的头颅。只留下烧焦的脖子的截面。
我进一步观察着这个怪物。
Shit!今天就没看见过一个正常的生物!从那硬质分开的掌来看,这东西应该是偶蹄目的动物,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五条腿的哺乳动物——一条并无异常的腿从它的身侧伸出来,使它的左侧身体比右侧身体多出一条蹄子,多出来的腿本身虽然没有异常,但“多出来一条腿”这件事却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而且,这动物的脖子上,无规则地生长着令人作呕的眼球。那些眼睛里流出绿色的汁液,就像掰断植物的茎流出来的粘液一样。
好在我没有吃什么东西,不然我非要吐了不可。
其他英雄也聚在这来,讨论着这个怪东西。
“也许是他压力太大了,”我对世界英雄说道,“毕竟今天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战斗,而他的女友此刻还躺在监护室里。”
世界英雄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好在没有人受伤。所以他不会受到很重的处罚。也许等做完了精神状态的评定后可以免除处罚也说不定。”
顿了一下,世界英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个无懈可击的猎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也许我们待会儿可以去看看监控,”我提议道,“这样就可以找到他失控的原因了。”
“你说得对。”
就在这时,马克西姆走了过来。
“哎呀真是烦死人了,”他左手扳住右肩,用力地挥动着右臂,“人老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说着,他看了看倒在那边的动物的尸体。
“这是什么?他射死的?”很明显他也看到了那多余的一条腿。
世界英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什么。”
马克西姆冷笑了一声,从腰后掏出来一把猎刀:“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等!”我上去拦住他,“这样不会太莽撞了吗?”
马克西姆挑了挑眉:“别紧张史考特先生,它已经死了。死掉的动物,不过是生的肉而已。”说着,他蹲下身去,非常娴熟地将刀子插进了那动物的腹中。
他的乐观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快。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每天从事的是多么诡异而凶险的工作么?
刀刃很锋利,随着顺畅的划动,那动物的肚子敞开了,一摊绿色的器官伴随着粘液淌了出来。但是并没有什么浓重的腥臭味散出来,空气中连一丝的异样气味都没有。
“哦,”马克西姆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是绿色的血?”
因为害怕有什么传染性的可怕物质——比如丧尸病毒,我经常在电影里看到,我也很害怕那种东西成为现实——我往后退了几步。
“你能分清这都是什么器官么?”猫女苏珊娜凑近了向马克西姆问道。
马克西姆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瞧瞧,就好像一堆打了结的线,看不出心脏和肺,还有肠子、肝,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点那绿色的液体,天呐这太恶心了。我忍不住扭过头去,我觉得我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们肯定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对,这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队员之间的冲突而已。现在我该去找斯嘉丽了,从刚才没有发现她我就想离开这里了。
这样想着,我迈步往回走去。
忽然,世界英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头。
“史考特先生,我能与您同行么?”
“哦,”我点了点头,“不过,您不需要留在这儿指挥吗?”
他咧开嘴笑了笑:“其实我很少参与管理,那是杰森的工作,就是第二小队的队长,那个让森林爆炸的男人——他在这方面可是精明好手。”
于是我放慢脚步,与世界英雄一同离开了大厅。
“真是抱歉,让您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他撇了撇嘴,“我们很少爆发这样的矛盾。”
“我觉得您处理的很不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没有让任何人受伤,这就很了不起。”
他听着我的话,沉思了一段时间。
忽然,在我们双方都沉默着的时候,他的通讯仪响了起来。
“怎么了?”世界英雄接通仪器询问道。
“队长!”没想到,通讯仪那头传来的却是惊慌失措的声音,“鹿小姐不见了!她不在监护室!她不见了!”
听到那头的话,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我的脑子里好像轰鸣着长弓的那句话。
“你放开我!!她不!!tagenbenjiubuzainali!!”
我抬头看了看世界英雄,他的脸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阴沉。他一定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最恐怖、最棘手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本应最为安全的基地之中。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因为此时,我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那只怪异的动物,那只长着蹄子的动物。
“哦……不。”
我觉得一阵冷意从脚踝向上流窜,穿过我的脊梁,最后爬上我的头颅,令我的头皮感到一阵麻木。随后,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猜,此时世界英雄想到的与我一样。
“史考特先生,”他低头看着我,“您能跟我去一趟监控室么?”
“可是斯嘉丽……”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明白,他让我与他同行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这个基地,好像已经变成了荒诞童话的城堡。
“我们会找到她的,但我此刻能够保护的只有你。”他皱着眉头,语气中有着委婉的请求和命令的决绝。
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妥协了。确实,有世界英雄陪伴,找到斯佳丽和陶德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
“调到监护室。”站在工作人员身边,世界英雄命令道。
画面转到监护室,里面空无一人。不要说鹿林本人,就连看护人员、医生,甚至警卫人员都一概不在。整个画面空旷的仿佛无人区。
“往前,”世界英雄继续说着,“往前调。”
于是画面开始倒退,一个一团模糊的东西出现在了屏幕里。
“停。”世界英雄说道。
他凑近屏幕,我也一同凑近。虽然画面模糊,但我也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动物,与被长弓射杀的动物有着同样的体型,只是那时它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我眯起眼睛,我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怪东西,竟然长着这样的五条腿。
那动物不同于其他偶蹄目动物所拥有的长而瘦的头颅,也没有犄角。但它却像马一样(马是奇蹄目动物)有着很长的鬃,黑长的鬃毛下是一个圆形的脑袋……
当我看到端详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并且伴随着强烈的反胃感。我应该已经能猜想到,但我现在祈求上帝——别管什么上帝了,上帝看见这个也会为之震惊——我祈求世间一切神,我祈求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后期制作,我参与的不过是一个大型的真人秀,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逃离这开始慢慢变得扭曲的现实。
如果你也已经猜到了,是的,你没有猜错。那个动物长着鹿林的脑袋,长着鹿林的脸。那是一张有些变形的、溃烂的脸,棕色的毛发从动物的脖子慢慢延伸到人的下巴上,她的一只眼睛向太阳穴那边过分地偏斜着——就像食草动物那样,眼睛长在头的两侧,帮助它们在吃草的同时观察左右的情况——好像那张脸已经有四分之一的鹿的模样。而那黑长的鬃毛,哪里是什么鬃毛,那不过是她黑色的长发。
我抬头看向世界英雄,我看到了他的震惊。
他抬起他的大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催促着已经被吓呆的工作人员:“继续。”
于是画面继续倒放。
那左侧身子多出一条腿的鹿,一瘸一拐地在屏幕中倒退着,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眼睛毫无规律地眨动。
忽然,它的肚子裂开了,先是一个警卫,从它的肚子里掉了出来,慢慢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手里的枪也从别处飞回到他的手中。紧接着,是医护人员们,一个又一个地,从它的肚子里跑出来,倒退着离开画面。
“世界英雄先生……”终于,技术人员僵硬地回头看着世界英雄,“她……”
“继续。”
吐出那几个医护人员后,那只鹿继续倒退着,一瘸一拐地,退回到了病房。随后,毛发慢慢地退却,身体站立起来,左侧的那条多余的腿渐渐变短,鹿林原本美丽的模样又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忽然,她的肚子又一次裂开了,两位医生——其中一位就是在战机上治疗她的那个——跳了出来。随后,她躺回了病床,然后开始剧烈地抽搐、并发出凄厉的怪叫。医生们在她的抽搐中飞快地倒退着跑出病房。
画面恢复了正常。
而以上画面均是倒放。
我快要崩溃了。
“画面调到大厅,”世界英雄说着,“从它(it)离开监护室开始。”
天呐,我不想再描述那画面了。
那只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鹿,一瘸一拐地走在无人的通道中,因为英雄们都在休息区,所以它速度缓慢却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大厅。
而另一边,前去监护室看望她的长弓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于是他向着大厅跑去。
他的速度很快,在大厅发现了它。
我不知道长弓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明白了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原因。我看见那只怪物,一瘸一拐地靠近长弓,那变形的人脸努力地向长弓凑近,但那张变形的嘴好像已经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长弓向后退却着,我看到他慢慢放下了警惕、他的脸上写满了怀疑,随后,当那张鹿林的脸开始说话的时候,他惊呆了。随后,他开始哭泣,他摇着头,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怪物越是靠近他,他就越是后退着,仿佛每一次靠近都令他更加确信,眼前这个畸形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爱人,是与自己相伴二十余年的鹿林。
人脸又一次呼唤了长弓的名字。
长弓哀嚎了一声,他用力地弯下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随后他站起身来,手中的光弓拉得好像圆月般满满当当。
怪物恐惧地向后退缩起来。
长弓瞄准了它,一点点走近。他似乎在质问怪物,自己的爱人到底在哪里。他怎么可能相信鹿林会变成一个丑陋如此的鬼东西。
那变形的人脸,因为恐惧而更加的令人感到恶心,却还是往前探了一下,叫了出长弓的名字。
他的脸僵住了。
随后,在一阵歇斯底里的嘶吼中,他放出了那一箭。因为失去了理智,那箭甚至产生了偏斜,但还是将鹿林的头颅燃烧殆尽,剩下一具多了一条腿的鹿的尸体,噗通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随后,世界英雄便风一样出现在了画面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后退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任务,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史考特先生,”世界英雄直起身来,他的目光看向了监控着大厅的屏幕,“我需要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马上回来。”
顺着他的目光,我可以看到,那一众英雄们正趴跪在地上,层层叠叠地围绕着鹿林的尸体,好像一群瓜分死尸的鬣狗。
(六)
世界英雄飞奔而去留下的劲风险些将我掀翻在地。我不明白,那些英雄围着那死去多时的尸骸——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到底是鹿林的尸体还是怪物的尸体——在干些什么。
“给,”坐在旁边的技术人员递给我一样东西,“这会帮到你。”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手枪。
我接了过来,现在我需要这个:“谢谢你。”
说完,世界英雄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之中,我可以从监控画面中听到他奔跑进大厅时产生的音爆。
“嘿!”世界英雄对着那围绕尸骸的英雄们喊道,“伙计们,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了世界英雄的呼喊声,英雄们纷纷回头看向他。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淌着因为争抢和啃食那具尸体而沾上去的绿色黏液——他们在吃它,他们竟然在生吃一个怪物的尸体。包括马克西姆和苏珊娜,没有一个人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
“嘿伙计……”马克西姆冲世界英雄笑了笑,绿色的粘液从他的胡子上滴落下来,“你真该来尝尝这肉,好甜。”我已经看不见他的瞳仁了,整个眼睛,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白。
“住手吧,”世界英雄喊道,“那是鹿林的尸体!”
听到这话,大家都迟疑了一下。
随后,世界英雄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是小鹿妞的尸体啊!难怪这么嫩……”说着,马克西姆用拇指抿下了嘴角的粘液,又嗦了嗦手指,好像在回味一般。
连苏珊娜都变得不再正常:“她真的能变成完整的鹿?那她的能力实在是开发的太完备了,不过……你真的愿意跟一只鹿过一辈子么?”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
那群已经变得如同丧尸般的英雄们纷纷让开,显露出唯一一个还在啃食着那鹿的遗骸的人。
似乎感觉到这一阵沉默的异样,那人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回头看向世界英雄。
“哦,不。”我和世界英雄同时说道。
那个人,是长弓。
“长弓,你在做什么!”世界英雄大喊起来,“住手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爱人的尸体。”
听到这话,长弓露出了片刻的迟疑。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仍没有放弃搜寻斯嘉丽的机会——我可以肯定,她并没有被鹿林吃掉,但搜遍整个监控区域,我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队长。”长弓转过身来,我吓了一跳:即使是隔着屏幕我也能看到,他的双腿不见了,黑色的液体从他的腰部不断地涌出来,此时的他仿佛一个被腰斩的罪人,向前匍匐着,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队长,那个东西不是鹿林,”说着,长弓那白蒙蒙的眼睛里也开始向外流淌出黑色的汁液,“鹿林只是康复了,回家了而已。”
说着他又回身指了指那具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露出根根肋骨的尸骸:“那不过是一坨肉,很好吃的肉。”慢慢地,黑色的粘液开始愈发汹涌地涌出来,将长弓那还剩半截的身体支撑起来。
光弓再次出现,只是颜色已不再是翠绿的光泽。
跟随着长弓,一众英雄们纷纷站起来,他们的五官、四肢之中,黑色的液体不可遏制地流淌出来。我的天哪,他们现在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可怕的黑色怪物。
“真是该死。”那是世界英雄咬紧牙关说的话语。
随后,他奔向了那些怪物。监控室失去了大厅的画面。
巨大的轰鸣和爆炸声从大厅传来。
“我们该怎么办?”那位技术人员此刻竟然在向我询问该如何是好?!
我摇了摇头,虽然世界英雄要我在这里等待他,但我不能就这样等候着——我的心如今已经从刚才的惊悚寒冷变得烧作一团,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妻,我要去找我的搭档!我虽然是这个基地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位,但此刻我应该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去赌一次!
“抱歉了世界英雄。”暗暗地道声歉,我转身向门外走去。
一定是战斗触发了警报,此时的格陵兰基地在间歇闪亮的红色警报灯光中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我要找到斯嘉丽和陶德,然后逃出这个基地,驾车逃到最近的城镇。我要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报道出来,我相信一定有组织可以阻止这场灾难,对!
这样想着,我在刺眼的红光中摸索着前行。远处还在传来打斗的声音,爆炸使我头顶上的白色墙皮抖落下来,不知道世界英雄能够对付这么多的怪物。但我相信他是最强的英雄,如果连他都不能阻止这场灾难,那么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我根本就不应该接受这次委托,我本来只是一名战地记者,我本来将要有一段美满的婚姻,我的未来还一片光明。就因为这次奇怪的工作,就是因为接触了这些超人类,这些被神明眷顾的天赋异禀的怪胎们,现在我连自己的性命到底能否保住都无法确定。我真是个傻蛋!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不是我该去接触的领域,我的好奇心、我对未知的探求欲望,不光害了我,还害了无辜的斯嘉丽!哦上帝啊,斯嘉丽,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听从你的劝告而停止这次送命的工作!我早该知道,你总是对的!你总是对的!
“斯嘉丽——!”我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斯嘉丽——!”
“斯嘉……”
第三声还没有喊完,我左前方的墙壁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迸飞的砖石将我弹得连连后退,慌乱之间我却在一阵烟尘中看见那飞进来的黑色身影慢慢爬了起来。
“啊!”我吓得连连后退,不知如何是好。
那黑色的身影的脑袋向后仰了过来,裂开的嘴里还不停地涌出黑色的粘液。
“啊……史考特先生……”
不,是长弓的声音。
“是你啊……史考特先生……”怪物那没有形状的身体长出了两只小手,随后那双手拉开了光弓。
我觉得双腿发软,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
“史考特先生……”那怪物不知道是用什么器官在看我,“你不是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么……为什么……”
“长弓!”我无话可说,只能无助地大喊他的名字。
“啊……”长弓好像听到了我的呼喊,他松开了弓弦。也许它还有着没有泯灭的人性。
该死的,我想错了。
“不过说实话……”说着,他又拉开了弓,“把她那张丑脸射烂的时候,我感觉真的……很好。”
我抬起双臂,求饶一般把他挡出我的视野。
又是巨大的轰鸣声。
我睁开眼睛,发现是另一个更加高壮的身躯将长弓变成的怪物给打飞到了隔壁。
“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世界英雄先生向我致以问候,“你还好么,史考特?”
“哦天哪!”我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忍不住地出现了笑容,“太好了!太好了!世界英雄先生……”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我眼前的世界英雄,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处还完好,连坚固的战衣也已被打的破烂。最严重的伤则在他的侧腹处,撕裂的伤口正向外渗出血液。我从未想到,最强的英雄也会遭遇这种危机。
“先生,你!”我上前一步,想要帮助他,却发现无从下手。
他摆了摆手:“抱歉了,你自己逃出来是很明智的——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而且我的力量……好像在衰退一样。”
我紧紧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英雄。
我听到豁口外面、大厅之中,数不清的英雄们正向这边发出嘶吼。
“先生,我们快逃吧!”我向他提议道。
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世界英雄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快走。有我在,他们才不会追上你。”
“那你呢!”说实话,我为自己心里面竟然有一丝庆幸而感到羞耻。
“保护你,”说着,他挺直身板,丝毫不顾那伤口崩裂、血流如注,“保护无助的人,这就是英雄的工作。”
说着,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便冲进了那一片黑色的旋涡之中,留下了一句“代我向家人问好”和一阵劲风。
我很想哭,但现在我不能。我咬紧牙关,向着出口冲去。
直到逃出了基地,我仍然没有找到斯嘉丽和陶德。我的前方是在风中呼啸的山林,我的身后是爆炸连连的格陵兰基地。
我需要一辆车。
四下搜寻着,我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场。
我向那边奔去,如我所愿,一辆战地越野车停在那个地方。但令我更加欣喜的是,斯嘉丽和陶德的身影也在那辆车上。
“嘿——!”天呐,我都忍不住想要欢呼。我高高地挥舞着双臂,向他们跑去。
“哦天哪!真高兴你们都没事儿!”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跑向越野车,“里面已经变得一团糟了,我们赶紧走吧!我们去最近的城镇!陶德,摄像机你带了吗?至少要把储存卡带好吧!”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话。
我放慢了脚步,心里多了一丝不安。
“斯嘉丽?陶德?”我一步步走近战地车,陶德和斯嘉丽分明就坐在车上,却都目视前方,丝毫不理会我。
我更加走近了一步。冲坐在驾驶座的斯嘉丽笑起来。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理我,别闹了我们……啊!啊——!”
上帝啊!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这该死的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的斯嘉丽!我可爱的未婚妻,她的头颅,正接在陶德的脖子上!而她纤弱的身子,她修长白皙的脖子,正顶着我的好搭档陶德的脑袋!!
我听不到自己的哀嚎了,我已经受够了。
“哟。”
忽然,我的背后传来一声好似问候的呼声。
不管是谁,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现在肯救我,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什么都愿意!
内心这样呼喊着,我回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背对着熊熊燃烧的格陵兰基地,一个年轻人出现在我眼前。又是一个亚洲人,也许是和长弓一样的中国人。他是工作人员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管了!我只要离开这里!
“哦先生,谢谢你出现在这里,”我走上前,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也许是太紧张、太恐惧,也可能是因为刚刚吸入了太多的粉尘,“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但那个年轻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安慰般地拍了拍我搭在他肩上的手,然后对我说。
“你对我的作品满意吗?”
我愣了一下。
他说什么?
“你的未婚妻和你的好搭档,”他冲车上的他们的尸体努了努嘴,“我希望他们两个能永远不离开你,所以我把你未婚妻精明聪慧的脑袋装在你搭档健硕强壮的身体上了,怎么样,喜欢吗?只可惜我没能让他们活下来,所以就干脆丢在车上了。”
我感觉好像触电一样,迅速地逃离了那人的身边。他漆黑的头发和无血色的脸却好像一把重锤击打在我的脑海中。
“为什么这样做!!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怒吼着,掏出了逃离时工作人员给我的枪。
那该死的年轻人,他的身影因为背对火焰而一片漆黑,只显露出一对赤红色的眼睛!那对赤红色的、满含着嘲讽神色的眼睛!!
“去死你这个恶魔!”
怒吼着,我连续扣动扳机,我要杀了他,我要把这个杀害我未婚妻的混蛋打成筛子!我现在不想逃了,我要杀了这个混蛋!
子弹明显打中了。但打中的不是他。
他微笑着,冲我扬了扬下巴。
此时,基地中的爆炸消失了。风也不再呼啸,树林停止了喧嚣。四周忽然陷入了一阵寂静,除了他身后的基地静静燃烧的声音。
我抬头看向夜空,令我震撼的是,此时竟出现了翠绿色的极光,从天的一头,如同丝绸一般铺盖过来,而那璀璨的星辰,如同什么人撒在这丝绸上的一把大大小小的钻石。
我丢下枪,绝望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像提南瓜灯一样提溜着世界英雄的头颅——我的每一枪每一弹,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世界英雄的头上。此时,他的脸已经因为我愤怒的射击而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能感觉到他在慢慢走近我。
他蹲了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很不幸,该出去报信的人不是你。”
说着,他将我一推。
我仰面倒在了地上,夜空很美,我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下来。此时我竟然觉得这地面该死的柔软。我甚至忍不住想要再睡上一会儿。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到马克西姆的声音、长弓的声音、还有苏珊娜的声音,他们慢慢地围了过来。我觉得一定是因为地上太凉,他们希望把我请进屋去。
天太黑了,我甚至不能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觉得他们围拢过来的脸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不能继续欣赏这片泛着美丽的翠色光芒、笼罩格陵兰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