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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的时候,与杨家众人沉闷的气氛不同,杨天河一家三口心情都十分的好。
司月忙着做一顿丰盛的晚饭,不让父子两插手,杨天河在整理他砍回来的竹子,杨兴宝跟在司月后面,小嘴巴巴地说着今天虎子哥带他去做了什么事情?司月偶尔回应一两句,有时候杨天河也会插上几句话,和谐的场面,仿佛上午的那场考试不存在似地。
“老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杨天赐醒了过来,昏迷前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眼里闪过一丝狂躁和恨意,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听了这话,看了一眼杨双吉,抿着嘴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只是藏在被子里的双手握得死紧,那力道,恨不得将掌心的肉都抠出来。
“试题真的是兴盛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吗?”至于试题的内容,杨双吉自己都说不出口,他是不相信老五会答错的,只是,看着老五这神色,心里又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的像老四所说的那样,脑子坏掉了?
“简单,”昏迷过后,杨天赐倒是清醒过来,“对于家里的四个孩子来说确实是简单,但对于我们这些秀才来说,却是极难的,估计整个县学,能答对的没几个,大儒果然不愧是大儒,挖坑让我们傻傻地往里跳。”
接下来杨天赐的话倒是跟司月所说不差,杨双吉的眉头也跟着松开了,只要老五的脑子没坏就好,“这事你也不要再想了,好好准备乡试吧。”
“恩。”杨天赐点头,“爹,你先出去,我想冷静冷静。”
在整个杨家村,杨天赐可以说是天之骄子,完全不同于农民带土气的长相,俊秀的外貌,聪明脑子,就是在别人眼里千难万难的秀才考试,他也是一次就顺利地考过。
而今天的考试,也算是他这一生之中受到的第一次巨大的挫折,与大儒失之交臂,他损失的是什么,杨天赐心里明白得很,再想到今天台上的两人,那气度,一言一行所发出来的贵气与威严,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差别在哪里,在那两人面前,说他是井底之蛙都并不过分,而考取秀才之后的心高气傲在此时被打击得一干二净。
县衙内,李氏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眼里带着笑意,“这么说世叔你还真看中那孩子了?”她只知道司月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心灵手巧又知恩达理,至于她儿子,有些印象,却不深。
“大侄女啊!我就没有见过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若是你见了,也会动心的。”王雪君笑眯眯地感叹道。
蔡博文看着一脸荡漾的王雪君,开口问道:“那师傅你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啊?”哼,说得他好像见过很多孩子一样,不过,关系到师傅的隐疾,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收,怎么不收,”王雪君嫌弃地看了一眼蔡博文,“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有趣的,现在想想,我真是后悔呀,早知道小孩子这么有趣,我怎么也不会收你们这些无趣的蠢笨的书呆子。”
“那真是遗憾,师傅你有我这么无趣的蠢笨的徒弟,”蔡博文提醒道:“别忘了,那孩子现在才五岁,你觉得他爹娘会同意你将他带走吗?”
“为什么会不同意,难不成这么天大的惊喜送到他们面前,他们还会拒绝?”王雪君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他父母脑子没有问题吗?”好吧,在一定程度上,大儒清高的同时也自恋到一定高度。
“世叔,我认识那孩子的母亲,你在博文书房里看见的四幅画最初都是出自她的手,虽然她说那上面的诗词是听来的,可这么模糊的说法,事实究竟是不是那样,恐怕也就她才清楚?”李氏的笑容一直带着淡淡的优雅以及平和的安抚,能让她身边的人打心底感觉到平静,“再说,世叔,你并未带过小孩子,特别是五岁的孩子,并不是世叔你想得那么容易的。”
“可大侄女,我并不是带孩子而是收徒弟啊?”王雪君反驳道,他自然明白李氏话里的意思,之前所收的徒弟最小的都是十三岁,那时基本已经可以算得上大人了,只是,想着那小孩的模样,他真想很想尝试一下。
“难怪那小孩那么机灵,难怪博文会说他有一个好娘。”
蔡博文瞥了一眼王雪君,“不是亲娘,只是相处还不到两个月的后娘。”
“哦?”王雪君眼里闪光,“你跟我说说他们家的情况吧。”
不一会,“有意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家小院也有这么多的纷争算计,”在王雪君眼里,或者杨家人的做法让人很不耻,不过,这和京城里那些恩恩怨怨,阴毒算计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那个司月倒是不错。”这话主要是对她收养孩子之事,“既然是这样,我就更要收徒了,你们不觉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不觉得。”蔡博文认真地说道,“师傅,你觉得那么小的孩子离开父母真的好吗?再说你有法子应付哭闹不停的孩子吗?”
“为什么要离开父母?”王雪君带着灿烂的笑容,对着蔡博文调皮地眨了眨眼,得到的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无趣地撇嘴,“我为什么就不能在安县待一段时间呢?”
“你说真的?”突然的这么一句,很是难得的让蔡博文激动地说道,眼里迸出的是惊喜,除了后院的妻妾,他就两个亲人,一个姐姐,一个就是师傅。
“骗你的。”看在蔡博文这样,王雪君带着十分恶劣的笑容说完,看着徒弟恢复往日的严肃,眼里的失望若不是他警觉都看不到,“我可不是要待一段时间,而是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世叔,你就别逗博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李氏温和的声音响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加上博文你,我现如今一共有九个徒弟,可你们九个在拜师之前,就已经有不错的底子,这第十个,我想变一变,从启蒙开始教起,”王雪君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原本这也只是一时的想法,在看见那孩子之后,才决定的,哎,这些年,你师傅我四处奔波,整个大齐几乎都被我走遍了。”
刻意用十分沧桑的语气,如若不是他满是笑容的脸,会更加有说服里,“师傅我也累了,想在你这里歇脚,你欢迎不?”
“欢迎,怎么不欢迎。”虽然蔡博文一脸严肃,即便知道王雪君恶劣的性子,可笑容还是止不住。
“既然如此,过两日你跟我走一趟?”王雪君眼里的算计并没有掩饰。
蔡博文直觉他的背脊发凉,不过,还是点头,“恩。”
“当家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家村,李氏睁着眼睛看着帐顶,月光照进来,看见黑暗的几丝影子,突然,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的杨天海,带着哭意地问道:“你难道真忍心看着咱们的三个孩子跟着受苦?”
“那也是我的孩子,你觉得我心里不难受。”杨天海不满地说道:“可你告诉我,我能如何?”说完这话,呼吸都重了几分。
李氏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心里到底难受得紧,明明在这个家里,他们当家的银子挣得最多,如果是没有杨天赐那个书生的拖累,她儿子的身子也不会弱,今天说不定就不会晕了过去,很有可能就成了大儒的徒弟,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肉,“供养五弟我没有意见,可为什么受苦的是兴隆他们?”
“别被四弟妹的话影响了,你觉得她真是一片好心。”司月说那话的用意他明白得很,挑拨他们家的关系。
“可那又如何?难道你觉得她说得不对,兴旺跟着你当学徒有多苦你不是没看在眼里,兴隆读书一点也不比五弟差,还有兴福,再过两年,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咱们的小儿子那么聪明,难道你忍心他就这么被耽搁了吗?”杨天海所说,李氏不是不明白,可这话并不能让她觉得心里平衡。
杨天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再等等,五弟虽然这次考试失利,可你别忘了,一个月之后的乡试,他若是考中举人,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不是想扯老五的后退,我当然也希望老五能够考中,这样对大家都好,可什么事情都有万一,举人又是那么容易考的吗?等了这么些年,这一个月我们还是能等的,”李氏开口说道:“只是,当家的,若没考中呢?以爹的性格,一定不会就此放弃的,那么我们还要再等三年?我们能等,三个儿子可等不起。”
“哼,”杨天海冷哼一声,“你放心,若没考中,就是我们不闹,老三也会闹起来的,至于老四,你别去招惹老四媳妇,你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也别担心,她说那话,无非就是想挑拨我们兄弟几个的感情,撺掇着我们分家。”
“我知道了。”听到分家二字,即使是有司月的算计在里面,李氏的心还是不由得一跳,她想,分家了之后,虽然没有老四家过得那么好,可他们家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糠咽菜,耽误儿子的前程。
接下来的日子,杨天河专注于编凉席的事业当中,并不是很难,再加上他也没打算弄得花俏,所以,第二天下午,一张凉席便在他的手中完成,“爹,好丑啊。”杨兴宝看了之后实话实说道。
“恩,第一次能编成就不错了。”杨天河用手掌在席面上来回摸着,不想留下虚头弄伤了妻儿,听小宝这么一说,瞅着确实挺丑的,“下一个一定会好看一些的,这个要不先将就着?”这话问的是一边绣花的司月。
“你先去洗干净,晾起来,一会我有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司月看着一张丑凉席小宝都可以看上好半天,决定先给他弄出个玩具来。
不一会,杨天河走进来,看着司月画在纸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想着现在的条件,司月画的是七巧板,这个简单,又是智力玩具,对木工也没多少技术要求,杨天河就完全能够胜任,为了避免大小和尺寸的差距,司月用一张不小的纸画下来,准备让杨天河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做出来。
司月没有回答,画好之后,拿起剪刀,按照图线将纸剪了下来,将七张形状不一的纸给了杨天河,“诺,用轻薄的木板比照着这些做出来,能行吗?”
“行,这个简单。”有事可做,特别还是司月交给他,让他做的,杨天河是格外的开心,木板在杂物房并不难找,天还没黑,杨天河就将七块木板做好,想着司月的手嫩,又打磨了一遍,才交给司月。
“娘亲,这个是干什么的?”杨兴宝好奇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司月揉了揉小宝的脑袋,一边上色一边说道。
于是,晚上躺在床上的小宝特别希望明天早些到来。
县衙那边,“大侄女,你看我这一身如何?”此时王雪君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衫长裤,腰间系着青色的腰带,头上那绿莹莹的头冠被换成了一根筷子,没错,就是筷子,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抬手特别拨弄了两下。
“世叔,你就是这般走进杨家村,别人也不会当你是村民的。”李氏笑着说道,不过,看着王雪君难得这么开心,“小喜,给大人上妆。”
王雪君放下手,安静地坐在铜镜钱,看着他日益变得铜色的脸,咧出一口白牙,笑得很是开心。
不一会,“装扮是像了,不过,世叔,你这般昂首挺胸怎么都和村民气质不搭啊。”李氏看着王雪君说道。
“不搭就不搭,”这一次王雪君却不计较,对着镜子臭美,眉毛飞扬,“瞧瞧,即使是最普通的衣服,本大人穿起来都气质超然,大侄女,有没有觉得我轻飘飘的,像随时要飞走的样子。”
“看出来了,”李氏笑着应道,不过,他这一身可不是最普通的,别看颜色不好,可除了头上那跟筷子,布料什么的都是最上等的,否则,世叔若真穿上粗麻木,恐怕浑身都会发痒,哪里有现在这么自在。
蔡博文是以最快的时间办完公务回来,看着王雪君的样子,脸黑了一层,“师傅,这么穿成这个样子?”
“博文,快我也给你准备了,穿上,为师带着你去看看我那小徒弟,你的小师弟。”王雪君笑着说道。
“我不要。”蔡博文想也没想就拒绝,“师傅,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我们这么突然过去,会吓到人家的。”
“哼,那可是我看上的徒弟,怎么可能胆子像你那么小,”王雪君不满地说道,眨眼,直愣愣地看着蔡博文,“你真不去?”
蔡博文咬牙,瞥了一眼王雪君头上那碍眼的筷子,他若是没有猜错,就是今天早晨用早膳的吧,“去,不过,别想我带筷子。”
“不带筷子,也没准备你的筷子。”王雪君笑眯眯地说道。
只不过,很快,蔡博文的脸更黑了,抬头就想扯掉头上那灰色的帕子,怎么看都跟那小家伙头上的一样,可他这么大的人,带起来看着很傻好不好?还有,为什么非要穿得这么土,贵气的蔡大人一脸的别扭。
“别想在我脸上抹东西。”见师父的眼睛瞟到他的脸,立刻说道。
“切,你又没有我白,用得着抹东西吗?”王雪君也不敢弄得太过分,惹毛了徒弟不跟着他一起去就糟了,“走吧。”
“不待人?”蔡博文再次皱眉。
“傻,你真以为你师傅一个人游遍大齐啊。”王雪君翻了个白眼,手指一勾,蔡博文就感觉到隐藏在暗处波动的气息,好吧,他这个师傅性格虽然恶劣甚至不着调,可能聪明过他的还真没几个。
这边,司月一家人用过早饭,“以后洗完,洗衣服的活交给我吧。”杨天河说完,利落地收碗。
司月自然没有意见,看自家小孩转了几圈之后,又让自己般书桌,笑着说道:“小宝,今天先不看书。”司月说完,把屋子扫干净,将昨天杨天河编的那丑陋的凉席铺在地上,把上好色的七块木板放在席子上,蹲在一边。
杨兴宝响应司月的召唤,小小的身子也蹲在她旁边,瞪大眼睛好奇对看着,“娘亲,你要做什么?”
“你好好看着啊。”司月笑着说道,见杨兴宝点头,拿着七块木板,快速的移动,很快就出来一个图案,静静地躺在凉席上,“小宝,觉得这看着像什么?”
杨兴宝瞪大眼睛,“鱼,”笑容灿烂地说道:“是鱼对不对?娘亲。”
“是,小宝真聪明。”司月笑着说道,“你先看着一会,把他的样子记在脑子里,等觉得好了之后,娘亲就把这鱼拆掉,让小宝你动手拼好不好?”
杨兴宝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那图形,别说他觉得惊奇,就是在门口洗完的杨天河听到声音,伸长脖子看过之后都觉得有趣,“恩,”杨兴宝用力地点头,认真地开始记起来。
不一会,“娘亲,可以了。”
司月坐在方桌上,这回她也没打算绣花,七巧板这玩意她是小时候玩过的,能记得的图形并不是很多,她得将它画下来。
只是,原本以为自己记住了的杨兴宝,在亲手操作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容易,脱了鞋子,坐在凉席上,板着脸来回摆动起来,不对的时候,就皱眉,重新再来。
让洗了碗准备洗衣服,在一边看了一会的杨天河干着急,“不对,小宝,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