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前半生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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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她们家吃饭的情景，她先想到没生小溪前，赵东平好像也从来没有端过饭，都是等着吃。有一次，淑娟忘了把已经盛好的汤端过来，她让赵东平去端一下。结果他却说了一句让人喷饭的话“你不怕把我烫着啊！”。可是以前她也觉得不舒服，但是，毕竟那时就她和赵东平两个人，淑娟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本来她就是一个勤快的人。那点家务，下班后和休息天轻轻松松就做完了。后来，她去了卖场站柜台当售货员，就惨了。平时从早上八点上班到晚上八点下班。中间全程站着，商场不允许售货员坐在。碰到节假日商场搞活动时，一天下来，腿都不会打弯儿。但是，下班回家看到的情景能气死淑娟。赵东平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翘起来放在电脑桌上，两眼盯着电脑屏幕看美国大片。门口地下扔着他的两只袜子。桌上摆着一滩瓜子皮。听到开门声，扭头看着淑娟说“快做饭吧，饿死我了！”淑娟生气的说“还怎么做啊，我昨天不是告诉你，回来买点菜吗？我刚才路过菜市场，好多都收摊了，我只买了一些蔫了吧唧的菜。你下班比我早，就不能熬个稀饭，热个馍馍，最不济也该买个菜吧，等我回来炒菜啊，我现在一天真的很累。今天人特别多，我一天都没坐，中午吃饭都是抓起饺子塞嘴里，然后就喝了一杯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哎！”赵东平说“那还做什么饭，走，出去吃。”

    她们结婚的第二年夏天，就赵东平爸爸生病前，淑娟怀孕了。赵东平对淑娟说“我们现在还年轻，也一无所有，拿什么养活孩子，所以这个孩子不能要。”淑娟也觉得他说的对，她可不想她的孩子再经历她那样的童年，贫穷饥饿那些不好的记忆让她跟着赵东平去了医院。那之后的一星期，赵东平晚上下班回来会做饭，可是，谁要是能看到他做饭时的样子，准会笑死了。大夏天里，他穿上围裙，头上用报纸做了一个帽子，手上套了个塑料袋。身体站在离锅三尺远的地方，生怕溅他身上一点油水。本来每天早上已经洗过头了，晚上洗完碗后把脑袋伸淑娟鼻子跟前逼着淑娟闻好几次，一直追问“有没有味道，到底有没有味道？”就算淑娟说“你天天洗，哪里有味儿？”他也会撇撇嘴。一副根本不相信的神情。还要仔细的检查他的手，因为洗碗而泡的有点发白的手，嘴里念念叨叨“哎，我这手就不能洗碗，你看这儿都碰破皮了，会不会发炎啊？”然后又是碘伏消毒又是摸护手霜。淑娟看的都着急。有那个必要吗？针尖大的伤口哎。有了小溪后，淑娟经常身在厨房做饭，心还要兼顾在客厅玩的小溪，有时她正在切菜，小溪拉屎粑粑了，她一着急就会切到手。她从来没有叫唤过，家里备着一盒的创可贴，贴一个，该干嘛还干嘛。

    她觉得她跟婆婆越来越像，婆婆那个手冬天里都裂了口子，看着都疼。可是，没听到她念叨一声，该干嘛还干嘛。还是淑娟看见了夺过来碗说“手都成这样了，也不说，你别碰水了，我来吧。”

    有一年，初一那天中午，又吃饺子，早上也是饺子。赵东平吃了两个说，“我不想吃饺子了，你给我煮包方便面去。”淑娟非常不高兴，她说“大过年的，别吃方便面了。”婆婆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去煮方便面了。淑娟觉得在赵东平的观念里，这些活就该是女人做。他想起由于婆婆从来不叫苦，这三个麻木的男人，没有一个体会到过她的累。怀着小溪那年有一次，她看到婆婆站在厨房不断地变换着左右脚，她问婆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腿疼，原来婆婆已经腿疼的站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说赵东平真的爱他妈妈，那么淑娟觉得那是他自以为是的爱。在淑娟看来，如果真像他说的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的妈妈，那就应该帮着劳累过度妈妈洗洗碗，端端饭。就不会看不到妈妈已经很累了。那么他连他最爱的妈妈那么辛苦都看不到，更何况是自己呢？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那么到底是他就多么笨吗？真的看不到吗？后来淑娟总结，是因为，婆婆心甘情愿，又毫无怨言惯坏了她的儿子。而他呢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当然，他是习惯成自然了，他不是看不到，是看到了没有想到。婆婆在淑娟的心里一直有一个高大的形象，淑娟觉得婆婆就像那些伟人的母亲一样勤劳善良朴实。除了健忘一个缺点。公公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好感。她越来越厌恶这个公公。

    从公公做完手术后，他就嘴里经常念叨“看不到我是一个病号吗？”他不去地里干活，他每天睡觉看电视，他还做一件事就是做饭，因为他嫌婆婆做饭不好吃。婆婆去地里干活，婆婆做家务，农闲时婆婆还出去打个零工。赵东平从那时起工资再也没有给过淑娟，他自己每月寄给他家钱，但是，公公还是会指挥婆婆再打电话来要钱。因为他知道，只要婆婆开口要钱，赵东平和赵西平肯定会给。淑娟是越来越生气，越来越心里不平衡了。

    她们两人的工资还没来得及存银行就被家里要走了。隐忍的淑娟也忍不住了，她开始埋怨赵东平，“你能不能给咱们也存点钱，我们俩个人都快三十了，该准备要孩子了，你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我们两个人这个小家，然后再考虑你妈你爸那个大家啊！”可是每次赵东平都说，“我妈一个人辛苦劳累一辈子，现在她挣那点钱根本不够他折腾的。”他就是他爸。淑娟心说，你妈这样是你爸造成的，不是你和你弟造成的，到时我就会变成你妈的样子，那就是你造成的，但是她没有说出口。赵东平继续说“再说钱也不是攒下来的，是挣出来的，我们之所以没有存下钱，还是因为我挣得少。我会努力挣钱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