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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是好。
“给。”交警掏出来一打抽纸巾的那种餐巾纸,憨厚地说,“别嫌弃,我媳妇给我准备的。心相印的。”
“谢谢。”钟志文尴尬地接过来,摘下口罩,用纸巾小心地擦干净鼻涕,再又裹上几层纸巾包起来,攥在手里。面对沾满了鼻涕的口罩,却实在感觉没法再戴上去了。
这时,边上的交警拉开外面的制服,从里面的羽绒服里的內襟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浅蓝色口罩。这是早上媳妇塞给他的。说是早上一个,下午一个。
交警一边把口罩递给钟志文,一边拉上拉链。
钟志文很感动,却没有接。交警在外执勤,可能与各种潜在患者接触。他们同样很需要保护。
“我不能拿。没事。”说着他就要强忍着恶心,准备戴上旧口罩。交警却拉住他的胳膊,再次示意他拿着口罩,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拿着!去医院里,需要个好口罩。我这早上刚换上的,新的,我老婆给我的。先走了啊!郑医生,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这样她在天上才会放心。”
他把口罩直接塞进钟志文手里,小跑着走开了。
钟医生楞楞地站在那里,望着交警快速离去的背影。天越来越亮。那亮黄色背心变得更加醒目。这才想起来,匆忙间忘了问对方的姓名。
钟志文小心地把口罩用卫生纸包好,揣进口袋里。准备一会进了医院再扔进医用垃圾桶。
他再认认真真地戴好新口罩。他自嘲了一下,自他记事以来,好像长这么大,再难的日子受再大的委屈,一直没怎么哭过。最近这些日子,流了很多泪,很多泪。为病人,为母亲。
从大门到住院部的路,就像有万里长征那么远。
听着服务台小护士的轻声安慰,他恍然隔世。其实内心依然不能接受母亲已经离世的这个现实。
“钟医生,您在这里签个字。”
小护士把一份家属知情书和同意书递给钟志文。
他看着母亲的名字还有身份证号,眼里再一次湿润了,并没有落下来。
是的,这一次,母亲她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
他飞快地签上,递给小护士,不敢再看一眼。
“钟医生,这是您母亲的遗物。里面还有她的遗嘱。我们留了复印件,里面是原件。听说您也感染了,一定要保重身体。这样,您的母亲才会安心。”
他双手举起,郑重地捧过母亲的遗物,默默地在心里说:“母亲,儿子真的很不孝。没能照顾好您。现在儿子接您回家了。”
他打开透明的塑料袋,摸到了那块翡翠玉佩,父亲留给母亲唯一的遗物。
冰凉中似乎又带着温度。
打开纸片,是一张简短的遗书。歪歪扭扭,写得似乎很艰难。
“志文:我死后你把我捐给医院,骨灰到时撒江里。你要注意身体,照顾好朱颜。你大,多让着她。代我跟郝音陪个不是,她受苦了。”
看到这些话,他很悲伤,很惭愧。母亲他很吃惊母亲一个农村老太太捐赠遗体,更吃惊她决定把骨灰撒进长江。母亲这样选择,就不用再去纠结父亲和谁葬在一处,她又被置于何处。
她将与天地同在……
这无疑格外地决绝与洒脱。其实与他的父亲一样。
但他的父亲为了小爱,他的母亲则为了大爱。
钟志文叹了口气。
他觉得,也许母亲最后的最后,还是原谅了父亲。
…………
1949年11月1日,阴历九月初十,母亲的生日。
2020年1月28日,阴历正月初四,母亲的忌日。
享年71岁。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