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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盛胡同赵家的四合院。
司机将车开到了院子大门前,周老师坐在车后座,拍了郁小瑛的手:“今晚住家里吗?晚点让舟儿回来。我也好一阵子没见他了。”
郁小瑛也没答应,只笑笑说:“妈妈,我先陪您进去。”
周老师点点头:“进来喝杯茶,消消食。”
赵平津结了婚之后,如果不在外地出差,一般小两口一周会回去一趟陪老爷子老太太吃饭,今天是因为赵平津有工作,周老师回来北京,只有郁小瑛陪着她去看望公婆。
司机过来拉开周老师这一侧的车门。
郁小瑛自己下了车,走过来替周老师挽了围巾大衣,跨进了院子的门槛。
保姆阿姨听到前厅的声响,从里屋走出来沏茶。
电视打开了,郁小瑛陪着婆婆在客厅里喝茶,周老师问了家里的近况,又问候了亲家,她虽大半时间都在南京陪伴丈夫,但北京这边的事儿也是一清二楚的,赵平津前段时间在中原动静大些,周老师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周老师又关怀地逐一问了郁小瑛父母跟爷奶身体好不好。
郁小瑛答一切都好。
郁小瑛望着婆婆,小心地喊了一声:“妈妈。”
周老师看了她一眼,从进门到现在了,就知道儿媳妇有话要说:“这孩子,还见外了,有话就跟妈妈说,是不是舟儿欺负你了?”
郁小瑛目光含泪,欲语还休:“您别生我的气,每回在爷爷奶奶家,您跟老太太都念叨着孩子的事儿,我实在是……”
周老师眸中的光一闪而过,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她凑过去主动地拉了拉郁小瑛的手:“瑛子,家里就我们娘俩,有什么事告诉妈妈。”
郁小瑛闭了闭眼,横了心似的说了一句:“是舟子不要孩子。”
语罢,泪水盈盈地落了下来。
周老师又问了几句,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十分钟后,她站起来走出了客厅,出声唤道:“舟舟今晚在哪儿?打电话让他回来。”
赵平津走进国盛胡同。
夜里九点多,屋檐下亮着灯,天已经冷了,入了十一月开始供暖之后,北京的雾霾天一天一天地连着,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灰蒙蒙的阴霾里。
赵平津站在正厅的门前,擦了擦鞋底的灰。
门帘声响,一抬头,郁小瑛正开门要走出来,白色羽绒服拉链开着,眼里红红的。
周老师正追出来,一眼看到赵平津正站在家门前,一边十分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一边拉住了郁小瑛的手臂:“瑛子,你且站着,妈妈今天绝不让你受委屈。”
郁小瑛迟疑了一秒,周老师趁势将她拉进了屋子里。
赵平津跟着走了进去。
他不慌不忙的,人站在玄关处,保姆阿姨上来伺候他,给他脱大衣,递了热毛巾给他擦手,又捧了茶上来。
周老师站在客厅一动不动地看着保姆忙前忙后,脸上神色如风雨欲来,压着声音吩咐了一句:“阿姨,您先下去,您少娇惯他,我看他是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平津依旧嬉皮笑脸的,一口将那杯热茶饮尽了,随手将茶杯搁在玄关的柜子上,对着保姆阿姨笑着说:“您休息吧,周老师当家的威严一点不减。”
他走进了屋里。
客厅里两个人女人都不坐,郁小瑛站得远了些,和他隔了一道沙发,周老师就堵在他的面前,脸色不快,愠怒隐隐,赵平津大约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郁小瑛会找他妈,这是迟早的事儿。
赵平津对着他妈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老师望着儿子,脸色虽然不好,但还带了一丝希望似的:“舟儿,你媳妇说你不要孩子,是不是真的?”
赵平津微微皱了皱眉头,脾气还是忍着,只答了一句:“妈,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儿。”
周老师生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半分善罢甘休的意思:“是你俩都不想要,还是你自己不想要?”
赵平津一扬眉头,索性绝了她这念想,语气也不由得强硬起来:“是我暂时不想要。”
周老师看着眼前的儿子丝毫不知悔改的浑样儿,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的火光慢慢地熄灭了。
“结婚以来,你对你媳妇儿有什么你不满意的?”
“没有。”
“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肯要孩子?”
赵平津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妈,您能不能别掺和我们的事儿?”
郁小瑛捂住了嘴巴,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
周老师站在自己家客厅里,听着儿媳妇的哭声,脸上挂不住,胸口起伏不定,怒火更是一阵一阵地烧起来:“这不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媳妇受了委屈,我这做婆婆的没管教好儿子,我惭愧!我对不起人老郁家!人把一好好的闺女嫁给你,不是让你这么对待人的,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赵平津没回他妈的话,转过脸走了两步,忍耐着性子温和地说:“瑛子,这事咱俩回家商量。”
郁小瑛低着头,含着眼泪抽噎着说:“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还不是因为外头的那个女明星——”
赵平津愣了一秒:“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周老师断喝一声:“让她说!”
郁小瑛忽然就抬起了头,尖细的声音忽地拔高了:“凌晨三点半都要赶着去西宁,你为什么要去青海?谁在青海拍戏?我胡说八道什么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谁看不见?”
赵平津脸色暗了一秒,脸上那股嬉笑依然挂着:“这么清楚我的行程?那你不也打探清楚了,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郁小瑛气得直掉眼泪,那天西宁市下着倾盆大雨,她的丈夫凌晨下了飞机,车子直接开进了西宁防汛抗旱总驻防,赵平津从驻防部队出来,直接回了酒店蒙头睡大觉,下午就回了京,他在青海待了十个小时都没到,连酒店房间门都没有出去过,唯一进过他房间的人,还是胡家那位他的发小儿。
倘若他真的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她要发作也有个由头,可眼下这样,她除了闷声忍着,别无他法。
赵平津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变阴沉,声音倒还是平静的:“瑛子,不管我身边是谁跟你报告我的行程,我告诉你,你让他最好小心一点。”
周老师怒吼一声:“舟儿,你跟谁说话呢这是!”
郁小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抓起沙发上的围巾皮包往外跑,周老师跟了出去,想拦着她不让她回,郁小瑛一直呜呜咽咽地哭着,站在院子里头不肯动,周老师回头望了一眼屋子,这对年轻夫妻什么感情,她能看不明白?赵平津是绝不会出来哄人的,周老师劝了几句,只好叫司机开车过来送她回去了。
周老师进了屋。
赵平津依然站在客厅。
屋子只剩母子俩,周老师在屋子里一进一出,怒火败了大半,方才的声色俱厉,一半是做给儿媳妇看的,这事儿是赵平津犯浑,该教训是得教训,她本不愿插手他们年轻夫妻的事儿,但要孩子是家里的大事:“舟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平津情绪又恢复成了进门那会儿,唇边薄薄的笑,却不进眼里,言语上客客气气:“周老师,您安排您儿子结了婚,怎么着,使命还没完成,又接着安排我生孩子?”
周女士深深地呼吸,抿着嘴角,脸上的纹路深刻下去:“你结了婚不要孩子,你没问你媳妇答没答应?”
赵平津看了一眼他母亲,垂了垂眼睑:“您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往一楼的书房走去。
周老师跟着他走过去:“舟儿!”
赵平津在门边转身,眸中隐隐消沉,带了一丝怨怒:“实话我告诉您,我就是不想生。”
周女士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她站在书房的门口,微微张着嘴唇,愣了好一会儿,缓缓收起了包容慈爱的面容,冷着脸淡淡地说了一句:“舟儿,别耍性子,这个家一步都不能走错,后果你承担不起。”
赵平津扶着椅背站住了,而后疲惫地笑了一下。
周女士看着儿子,唤了一声:“舟儿……”
赵平津站在书房的那一方大方桌前,北厅的这一间书房,正对着院子,一株西府海棠栽在窗边,家具都有些年份了,红褐色的花梨木大桌散出沉郁幽远的馨香。老爷子打小儿就爱带着他在里头玩儿,后来四五岁时开始练字,他个头儿小,老爷子特地叫人打了一方小凳子,他就踩在那方矮凳上,趴在桌面上写字,老爷子负着手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后来读初中那会儿开始,他父亲每次回来,都要在这里召见他,有时正遇上他闯祸闯大了,父亲逮着就是一顿狠揍。赵平津一个一个拉开了抽屉,看了看,又伸手推了回去,拉开到最尽头的那个柜子,随手从盒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在手掌里婆娑着,赵平津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您为什么不喜欢她,我一开始心里是理解的……您受了多年的委屈,我爸常年的不沾家,您南边北边的两头跑,当初我也没怨您,就想着时候长久了,您也会明白我跟我爸不一样……”
书房里一片寂静,赵平津的沉郁沙哑的声音,飘飘荡荡,仿佛有回声。
周老师侧过脸去,抬手悄悄地抹了抹眼角的泪。
赵平津话忽然低了下去,却是异常的清楚,一字一字冷如寒铁:“可您不能欺负她。”
周女士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瑛子话没说错。”
赵平津无声地笑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您还不清楚么?”
周女士颇不赞许地皱皱眉:“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算了,你如今是结了婚的人了,该知道轻重。”
赵平津阴恻恻地问了一句:“是谁这么盼望着事儿过去?是您,还是陆晓江?”
周女士终于听明白了。
她露出了一点点了然的神色,不动声色说了句:“我说怪不得呢,把人晓江儿打成那样。”
赵平津眉头阴沉得能下一场暴雨。
周女士看了眼儿子:“我当初若不阻止你,后来你大伯走得那么突然,若不是稳住了郁家,你眼下能站在这儿跟我闹脾气?”
赵平津怔怔地站了几秒,继而突然放声大笑,笑意森然,寒意刺骨,“这么说我该谢谢您?谢您赏我荣华富贵?还得谢您跟陆晓江给我唱的一出好双簧?”
赵平津额头的青筋毕露,气得脸色煞白,因为愤怒和讥讽的面容几乎扭曲,唇边却依然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哭:“因为齐灵的事儿,晓江心里怪我,这事儿家属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我就不明白,我们发小儿之间这点嫌隙,都被您惦记上了?您不就抓着他爸的那点事儿,就这样吓唬了他那么多年?您是我母亲,您就这么对您儿子?怎么?陆晓江他妈还有脸来找您告状来着?别说我折他一胳膊,我就当面儿抽他丫的,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舟儿,你别太放肆!”周女士发威起来怒叫一声:“我就知道,就为了那没教没养的丫头片子,你做了多少出格事儿,撺掇着人净干出格事儿,你自己想一想,这是好女孩应该做的事儿吗?”
赵平津咬着牙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她什么事儿?人一好好的姑娘,她做什么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霉头,就是认识了我赵平津!人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您多大的人物啊周老师,周老师——您是我妈,我不能拿您怎么样,要孩子这事儿我的确不能不尊重瑛子的意见。可我告诉您,倘若这事儿要单单搁我这儿,我就是一辈子不想生了,您也管不着!”
周老师一动不动地站着,腰背挺直,套装整齐,声音再没有了一分感情:“舟儿,你别太任性,你要是犯浑,那小女孩,我不能留。”
赵平津的眼光紧紧地盯住了他母亲的脸庞,忽然勾勾唇角,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您当初也是这么威胁的我爸?后来他有没有爱您多一点?”
只是一个瞬间,周老师瞳孔微微收缩,身体猛地一个颤栗,下一秒,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来。
他母亲老了,这一两年矮了许多,这一巴掌,扇在赵平津的半边脸和脖子上。
赵平津动也没动一下,脸上刺痛,心底涌起无限的悲凉。
周老师喘着粗气,痛苦地叫了一声:“若不是妈妈爱你护着你,你能在赵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当初你父亲在外头那位,听说怀的也是儿子!”
周老师的眼泪流下来,头发散了,面容一下老了十岁。
赵平津掩住了心底的诧异,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安详宁静,竟有了入骨的绝望:“我爸对不起您,我知道您心里苦,我这婚姻没法儿散,这我也知道。日子我会好好过,可我先说明白了——您儿子没出息,您要是敢动她,先把我命拿去吧。”
语罢他将手里把玩着的那玩意儿随手一搁,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周女士扫了一眼桌面。
桌面上是一个小小的瓶形金属物,圆头,铅心,有些黯的铜黄色泛出冰冷的光——一枚***国产手枪的子弹。
周女士猛地打了个寒颤,扶着桌子站住了,嘴唇哆哆嗦嗦地颤抖着:“没到这会儿,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恨妈妈。”
赵平津脚步一顿,停了两秒,没有回头,走了几步,听到周老师在书房里爆发的嚎声痛哭。
他埋着头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越走心里越难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得跟刀绞似的。
中原大楼董事会办公室。
沈敏今天另有工作,不列席董事会议,他掐着表看时间,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把手上工作停了,上到了楼上会议室来。
赵平津的秘书冲着对面的会议室努努嘴:“还没结束呢。”
沈敏又等了一会儿,早上十点多,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几位助理陪同着几位总经理和工程师鱼贯而出。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沈敏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平津还坐在主位上,隔了一个大圆桌,董事会与会秘书正在收拾桌子整理文件。
秘书悄悄地看了一眼赵平津,领导不走,他不敢走。
沈敏走进来,清了清嗓子,吩咐一句:“先出去吧。”
秘书收拾文件出去了。
赵平津瞧见是他,随手合上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额头有一层薄薄的虚汗,脸色倒还是平静的,只是稍有些苍白。
沈敏低声问了一句:“您怎么样?”
赵平津摇摇头示意没事,手撑在桌沿站起来。
沈敏伸手替他拉开了椅子。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了他们两人,赵平津没有说话,迈开步子往外走,沈敏大气不敢出,只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眼角盯着身前的人一刻不敢放松,赵平津步伐有些慢,但还算平稳。
两个人默默地穿过走廊,往他办公室走去。
贺秘书正在赵平津的办公区打一份合同文书,瞧见老板进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沈敏将会议纪要往贺秘书手里一塞,板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我有重要工作要跟赵董汇报,不要放人进来。”
贺秘书赶紧点头。
沈敏转身替他扭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赵平津走进去,额上的冷汗流下来,渗在眼睛里有些涩痛,眼前已经看不清楚,只听到沈敏在身后,“嗒”地一声合上门的声音,他缓缓地松了口气,痛楚压制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时,人躺在沙发上。
沈敏坐在沙发边上。
赵平津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眼前阵阵晕眩不止,身上的虚汗渗透了衬衣,人已经痛得昏沉。
沈敏神色十分慎重,看到他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您不能再这样工作了,我安排您休息吧。”
赵平津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沈敏想是这么想,可心底也犯难,早先赵平津人在京创上班,公司是自己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加上他一直对工作要求极高,有时候一两个重点项目做下来,身体超负荷运转是常事儿,沈敏也习惯了一般忙完后会安排他住院静养个把星期,现在回了中原集团,责任且重大不说,周围还一堆财狼虎豹环伺,安排他晚上和谁见面和谁吃饭都不能大意,更别说能避开集团内部的工作和会议,赵平津要是住院休养的话,也只能是暗地里来去,若是风声走漏出去了,只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又要起波澜。
沈敏轻声跟他说了一句:“昨儿夜里,保姆阿姨半夜给我打了电话。”
赵平津脸色不好。
想了好一会儿,赵平津跟沈敏说:“让贺秘书今天去买份礼物,送到周老师办公室去。”
沈敏答应了声。
赵平津又想了几秒:“两份吧,送一份到霞公府的家里去。”
沈敏坐在他身旁,手压在大腿上,沉吟了一会还是说了:“卜玉书那边,估计还是有别的心思,这两天跟那边有接触,两人昨晚在居远斋见过面。”
赵平津抬手压住额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让赵远密切注意他经手的项目。”
沈敏说:“记下了。”
“上回你说的,老卜有个儿子?”
“嗯,去年他负责的遗址修复工程做得不错,上头挺满意。”
赵平津手按在腹部上,皱着眉用力压了压,好一会儿才说:“我记得那个项目的设计图,是我们公司出的?”
“嗯,就是严总审批的。”
“当时送上来签字时我看了,图纸上的预算耗损太大,这事儿你私下查一查,把所有资料留一份,重点查一查资金方面的预算。”
“好。”
沈敏眼看着他脸色一阵一阵地惨白下去,药吃下去都半个小时了,愣是没见他好一点儿。沈敏动手扶起他往里边的休息室走:“您进去睡一会儿,稍晚我让秘书过来喊您。”
高积毅开车带着一家老小,去方朗佲在密云的酒庄度周末。
陆晓江回来了。
男人们在池塘边钓鱼。
高积毅的儿子在草地上摔了一跤哇哇大哭,陆晓江老婆悄声地抱怨昨晚房间里有虫子,欧阳青青带来的保姆四处找不着奶粉的勺子了,然而不管女人孩子吵翻了天儿了,三个男人永远坐在水塘边巍然不动,真是看得人搓火,下午时分,女人们带着孩子,结伴回城区逛商场去了。
等女人孩子都回去了,哥仨商量晚上干脆在酒庄里吃火锅。
高积毅挺高兴,转眼就叫一小姑娘上来泡茶,那姑娘是酒庄是一个销售业务员,高积毅常来玩儿,是老相识了,方朗佲坐在一旁,给媳妇儿打完了电话,转头看了看陆晓江:“你跟舟子,还那样儿?”
陆晓江点了点头,没敢说话。
高积毅想起来这茬事儿了:“朗佲,你今天打电话给他没?”
高朗佲摇摇头:“打了,说没空。”
“说了晓江回来的事儿了?”
“没说。”
高积毅调侃了陆晓江一句:“那就怪了,我还以为晓江儿在,他不来呢。”
陆晓江一脸垂丧。
方朗佲说:“电话倒都是通的,有时小敏接的,可人我都小半年没见着了。”
高积毅推开了坐在大腿上的小姑娘,有些纳闷地道:“我倒是见过两回,可都是在喜来登,那小子孙子似的伺候着领导,根本没说上话。”
说实在方朗佲也觉得怪,赵平津一直在北京,哥们见上人面儿的时候,的确不多:“最奇怪是上回我爸生日,连沈敏都来了,愣是没见他。”
“我看他是官大了,架子也大了,再忙,总要吃饭吧,能有多忙?”高积毅一边抱怨一边掏出了电话:“哥们配合点儿啊。”
高积毅开始拨电话,响了两声,他嘘地一声。
电话通了。
高积毅把手机压在耳边,瞬间压低了声音,显得焦灼而紧张:“舟子,你哪儿呢?”
“哥们在酒庄出事了。”
“上回哥们开车过来,在高速上撞废了辆君威,当时没在意,没成想遇上赖爷了,现在人来了,堵在大厅。”
“报警?那不能啊,多跌份儿啊!”
“今儿放假,没人,我跟朗佲下午搁这儿钓鱼。”
“人不多,我跟朗佲单干了啊,这还有两保安呢,哥们刚刚已经放了话了,打赢了加半年工资!打残了高哥给你养老婆孩子!”
茶厅里几人目瞪口呆,然后开始捂着肚子憋笑,高积毅信口胡诌本事一流。
“你来不来?”
高积毅拉上了赵平津一向信任的方朗佲垫背:“朗佲跟你说一句。”
方朗佲横了一眼快要忍得嘴角抽搐的高积毅,拿过电话,语气焦急起来,竟比高积毅还显得煞有介事几分:“舟子,赶紧过来救命。”
高积毅起身在屋子里溜达,桌子上一个空茶盘,高积毅拎起来朝桌子上一拍,拍碎了两个盘子,几个玻璃杯子摔到地上,女人尖叫一声,高积毅冲着外头空无一人的大门,大喊了一声:“我操你大爷!”
方朗佲手一抖,把电话挂了,气得跳脚,这回可真是急了:“老高,我操你祖宗!那可是哥们从奥地利背回来的杯子!”
高积毅嘿嘿一笑:“赔你,赔你。”
一个小时后。
高积毅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到一台黑色大车飞速地开进了敞开着的大门。
“来得还挺快,”高积毅眼看奸计得逞,嘿嘿地乐,扭头对陆晓江说:“你先躲会儿。”
方朗佲正往锅里下小羊羔肉片儿,闻言说:“至于么?”
高积毅说:“等他坐下来,咱俩先劝劝,他要一进来发现被骗,他那德行,这回不是晓江挨揍,咱俩都逃不了。”
陆晓江起身:“我回屋子里去。”
车子开进庭院里,高积毅立刻扯开嗓子大喊:“舟子,快来快来!”
赵平津下车一看,哪有什么拆白党,就几个人围在院子的围廊下,在东来顺的铜锅下架了木炭,正涮羊肉呢!
赵平津脸立刻就黑了,阴着脸大步往廊下走。
高积毅一看这神色,立刻说:“哎哟,朗佲,赶紧的拦住他,他能把咱锅给掀了!”
赵平津翻脸转身就走。
高积毅赶紧走过来一把搂住了他:“别介啊,坐会儿,坐会儿。”
赵平津也不坐,桌面上搁着一条烟,烟刚好抽没了,赵平津拆了,拿了一盒塞进了衣兜里。
高积毅心疼地叫:“唉,你可别糟蹋了,我好不容易从老头子那儿讨来的。”
赵平津眉毛抬也没抬,动手又拆了两盒,随手扔给了一旁方朗佲的员工小弟:“高哥赏你的。”
白皮特供烟,小弟一激动,叫了一声:“谢谢高哥!”
高积毅狠瞪着赵平津,龇牙咧嘴地笑。
赵平津抽了一根出来,这烟味道并不好,一股子草药怪味儿,他含着烟望了眼高积毅:“咱爸天天是上书房行走的人,你至于吗,舍不得这点好东西?”
高积毅哈哈大笑:“你坐下行不行,朗佲,给舟子拿个碗。”
赵平津淡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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