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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内五郎挣扎着,惨叫不已,军医有些犹豫,便停了下来。
蔡继恒走过去,闪电般地出手,一把将内衣从伤口处撕开,藤野内五郎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他破口大骂:“鳄鱼,你这浑蛋,你杀了我吧!”
蔡继恒哼了一声:“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你小子运气不错,几十发子弹都没把你打死,现在你就忍着点吧。”
经军医检查,藤野内五郎的左臂是被12.7毫米的子弹擦伤了肌肉组织,骨头并没有受伤。不过就算是擦伤,大口径子弹所造成的创伤也还是很严重的,如果中弹的位置再正一点的话,藤野内五郎的左臂会被齐刷刷打断。他的右腿是飞机翻滚时机体变形被压断的。军医对伤口进行了临时处理,并告诉蔡继恒,这个俘虏需要到医院去打石膏。
蔡继恒吩咐卫兵带藤野内五郎去洗个澡,还特别交代,这个俘虏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要卫兵帮忙擦洗一下。交代完之后,蔡继恒向藤野内五郎告别:“藤野,好好养伤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
藤野内五郎翻着白眼回答:“鳄鱼,你不用再来了,我不会活太久。对于日本军人来说,被俘是一种耻辱,只有死才能洗刷这种耻辱。鳄鱼,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送我香烟和食品,咱们来世再见吧!”
蔡继恒和他握手道:“我们中国有句俗话,‘会叫的狗不咬人’。藤野,你干吗总是死啊死的唠叨个没完?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要是真打算死,你找个机会自便好了。要是想明白了,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等候战争结束回国,我们将来总有机会见面的。”
蔡继恒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29日,许昌保卫战进入白热化,日军用重炮和坦克猛攻土围子阵地,城北由于工事修得比较坚固,形成较大的防御纵深,还事先在阵地前敷设了雷场。日军226联队数百名士兵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一头撞进雷场,首先触发了**群,一时间地动山摇,几十颗连环雷同时爆炸,弹片横飞,硝烟四起,一个中队的日军士兵伤亡殆尽。日军吃了亏后,集中重炮群进行报复性集火射击,利用弹幕伸延方式摧毁了雷场、鹿砦和铁丝网,随后将步兵推至护城河一线,乘坐橡皮艇、木排等浮渡工具进行强渡。这时城墙残垣中守军的隐蔽工事开火了,由轻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网,把水面打得像是开了锅,河面上一片腥红,密密麻麻的浮尸几乎堵塞了河道。
果然不出蔡继刚所料,日军受挫后,37师团只留下小股兵力封锁北门,其主力绕过城垣,集中全力向南门展开攻击。
城南关外的思故台成了攻守双方惨烈厮杀的重点地区,这是一片丘陵地带,由国军85团6连和86团3连防守。
满堂和铁柱尽管还没有打消逃跑的念头,但此时已经顾不上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现在拼命射击投弹未必是为了保卫国家,最主要的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满堂心说,弟兄们把鬼子打惨了,这些红了眼的鬼子要是冲上来,恐怕连交枪投降的机会都不会给你,非把全连的弟兄剁成肉酱生吞了不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前陈连长说得没错,这些狗日的新兵一仗下来要是没死,那就是正经的老兵了。现在86团2营3连的新兵们在血里火里滚了两天,活下来的都是像模像样的老兵油子了。杀人就是这样,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一样,一旦杀顺了手就没感觉了。两天下来,满堂和铁柱自己也闹不清楚打死了多少鬼子。这哥儿俩早把上面发的汉阳造扔了,都换上了三八大盖,小鬼子的枪的确好使,很少出现卡壳,比汉阳造强多了,铁柱弄来的子弹足有二百多发,他刚才还叮嘱满堂省着点用,将来和枪贩子交易时多一发子弹就多赚一份钱,这小子可真会过。
“注意!鬼子上来了,准备投弹!”麻子排长盯着前方小声发出命令。
这时,三十多个日军士兵端着刺刀嚎叫着扑了上来。麻子排长大吼:“投弹!”他一甩手同时投出两颗手**,全排人出手形成一道弹幕。随着剧烈不断的爆炸声,硝烟砂石混合着不断腾起的淡红色血雾,接近工事的日本士兵非死即伤。
满堂身后是轻机枪掩体,捷克式轻机枪发疯般地狂叫着,灼热的弹壳雨点般落下来,在掩体下堆成一座小山。阵地上的两挺重机枪和四挺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把一片开阔地打得烟尘四起。对面日军的几个掷弹筒轮番发射,企图打掉这些威胁极大的机枪巢。一发**直接落在正压子弹的机枪弹药手身上,把他变成了一团粉红色的血雾……
机枪射手边扫射边吼:“弹匣,快给我弹匣……”
铁柱扔下步枪,窜到弹药手的位置上,一边往弹匣里压子弹,一边紧盯着机枪射手的射击动作。
那射手边射击边斜眼瞟了铁柱一眼:“小兔崽子,算你有种!敢上机枪这儿来,不怕死啊?”
铁柱贪婪地盯着捷克式轻机枪:“老哥,这家伙真带劲,让俺打一梭子行不?”
射手眼一瞪骂道:“狗日的,快压子弹,等老子死了你再打!”
满堂打疯了,他不停地把手**一颗一颗地甩出去,两箱手**一会儿就甩光了,箱子里剩下最后一颗时他意犹未尽,身子一拧,手一扬铆足了劲又扔出一颗,这一扔不要紧,这颗手**翻着跟头划出一条弧线径直飞出60米开外,正好落在一个日军机枪手的钢盔上,手**在钢盔上弹了起来凌空爆炸,两个射手连人带枪被炸翻。
国军阵地上一片欢呼声,日军的第四次冲锋又被打退了。
陈连长弯腰顺着交通壕跑过来,边跑边兴奋地喊:“刚才是谁扔的手**?”
麻子排长把满堂往前一推:“报告,是8班长佟满堂。”
“又是你?好好好,太好了,乖乖,随便一甩就是六十来米,准头儿也行,你小子是练过投弹?”陈连长亲热地拍打着满堂的肩膀。
满堂不以为然地说:“俺以前就没摸过手**,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要说练过也中,俺小时候甩石头练出来的。”
陈连长对麻子排长说:“麻子,这批新兵一来我就跟你说过,里面有几块好坯子,像满堂和铁柱这样的,都不用训练,打上一仗就能当排长。麻子,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麻子排长连忙证实道:“没错,连长是说过,打上一仗就能当排长。连长,满堂作战有功,昨天提了班长,今天又立了功,你看……我这排长的位子是不是就让满堂坐了?”
陈连长顿时警惕起来:“麻子,你啥意思?满堂当排长,那你干吗去?”
麻子排长赔笑道:“我的兵都当排长了,我还不弄个连副干干?”
“噢,闹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呢,麻子,你现在是不是看我都多余啊?巴不得老子赶快阵亡,是不是?”陈连长瞪起了眼。
“不是,不是,这你可误会我啦,我哪敢抢你的位子,我的意思是,你是一连之长,是靠本事当上的,我呢,这点能耐顶多当个连副,水大漫不过桥去,啥时候我当了连长,那你早就是营长了,咱啥时候也得在你手下听差呀。”麻子排长谄媚的功夫堪称一流。
“唔,这还像句人话。”陈连长哼了一声,表示满意,但他马上又想起了什么,“哎,让你这一打岔,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连长,你说我打上一仗就能当排长。”满堂提醒道。
陈连长摘下军帽拍打了一下尘土,然后又端端正正戴上,严肃地说:“8班长,这两天你打得不错,按理说应该给你提职,但现在连里暂时还没有空缺,这样吧,这件事我记着,等一有了空缺,本连长立刻给你补上。”
麻子排长马上补充了一句:“别着急,满堂,快了,不定哪天我殉了国,你就能补缺了。”
陈连长说:“大家都准备一下,修复工事,准备弹药,恶仗还在后面。”
陈连长走后,麻子排长把满堂拉到一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伸手捏了捏满堂的胳膊。满堂因为吃了多半个月的饱饭,原本骨架粗大的身子板肌肉渐渐隆起,身体恢复得很好,是个高大魁梧的身形,在一群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新兵中显得鹤立鸡群。
麻子排长很满意,低声说:“满堂,你小子来当兵算是来对了,你天生就是个当兵的料,反应快,手脚利索,刚才你扔手**我就看出来了,你臂力很强,一般人比不了。好好干吧,你要是命大,当官还不容易?你看看咱们团,每打一仗,军官和老兵就得死掉一大半,谁命大谁就提得快。”
满堂有些感动:“排长,多谢照顾,往后俺要是有出头之日,一定报答您的栽培。”
麻子排长脸上出现难得的温情:“兄弟,我心领啦!满堂啊,我和你说句心里话,这次打仗,我老黄怕是过不去了,咱们新编29师……怕也是凶多吉少。你记住,要是打到最后……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谢谢长官,俺知道,长官是……为俺好……”满堂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也红了,“长官,你心里……啥都明白,咋就不为自己想想?”
“兄弟,我不一样啊,我当兵四年了,这个排长是自己打出来的,咱陈连长也一样,我们都没进过军校,都是从当大头兵干起,打了几年仗算咱命大,没死还当上了军官。人有脸树有皮啊,军官和士兵不一样,士兵可以开小差,可以怕死,枪一响,你尿了裤子也没人笑话你。可军官不行,军官的脸面比命还重要,不管到什么时候,就是刀顶脖子上,咱也不能认熊,这架子还得端着。你明白吗?”麻子排长似乎动了感情。
“排长,你是好人,俺忘不了你,你的话俺记住了。”满堂低声说。
这时半空中又出现炮弹落下的呼啸声,麻子排长一把按倒满堂。
阵地上响起猛烈的爆炸声……
由于思故台守军的顽强抵抗,日军指挥官急红了眼,命令炮兵将八门***步兵炮推到距守军600米的地方,对守军工事进行直瞄射击。这一招儿很奏效,随着一发发炮弹出膛,守军阵地上的土木工事、机枪掩体一个个被摧毁,这下子可把守军打惨了。
二战中日本陆军的所有装备里,最成功的武器当属***步兵炮。这种70毫米口径的火炮设计得很有特色,它的炮管长度只有六十多厘米,算上盾板高度也只有62厘米。这类火炮虽然不属于战场压制型火器,但对于当时机械化程度较低的国家来说,是一种理想的步兵营支持武器,可用于步兵支持和反坦克作战,其分装式3.8公斤的高爆弹对付土木工事和一般砖石工事效果极佳。它卓越的设计思想还体现在运输上,火炮全重只有210公斤左右,在没有牵引车辆的情况下,使用畜力或人力都可以拖曳前进,甚至还可以分解运输,对战区的道路状况要求不高。也只有像日本这种资源穷国才能设计出如此物美价廉的火炮,因为为数不多的钢铁要优先供给海军。
思故台守军3连阵地正面宽200米,阵地纵深不过150米,在如此狭窄的地幅内集中八门火炮逐个进行打靶式直瞄射击,其摧毁效果十分可怕。
满堂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红色,剧烈的爆炸声把他变成了聋子,爆炸产生的气浪如飓风般掠过阵地,他和铁柱像鸵鸟一样顾头不顾腚地把脑袋扎在战壕深处。更可怕的是每次爆炸都伴随着一片惨叫声,然后就是一片血雨洋洋洒洒从天而降。铁柱发现,自己的裤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可能是不知不觉尿了裤子。
又是一声巨响,砂石劈头盖脸倾泻而下,满堂被爆炸的气浪震得呕吐不止。突然他脖子上挨了重重的一击,满堂惨叫一声,心说这下完啦!他以为是被弹片削断了脖子,便下意识用手一摸,那沉甸甸的东西掉在地上,满堂一看,不禁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怪叫,原来是一条血淋淋的人腿!上面还冒着热气,满堂的脖子上湿漉漉的全是鲜血……他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又呕吐起来。
炮火终于停了,陈连长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出堑壕观察,这一看便大吃一惊,日军的散兵线已经不声不响地冲上来,其前锋离战壕已不足20米了。陈连长狂叫一声:“鬼子上来啦,全体上刺刀!”
铁柱身旁的机枪手一见敌人已经到了眼前,便猛地跃上战壕,平端起轻机枪开了火,没想到刚打了个点射,机枪手胸前就挨了一刺刀。铁柱在一边看得分明,那日本兵的刺刀穿透机枪手的身体,露出后背竟有十几厘米。机枪手不甘心地仰面倒下,他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将一串子弹打向半空中……
铁柱的脸一下子吓白了,他本能地抄起步枪作出防护姿势,和他对峙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的日本兵,此人应该是个刺杀老手,他两腿弯曲呈丁字步,以45度角持枪,刺刀刀尖与自己双眼持平,这是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姿势。如果铁柱是个受过刺杀训练的老兵,遇到这样的对手要格外谨慎,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问题是,铁柱根本不是什么老兵,眼前这位日本兵真是高抬他了,他两天以前还是个老百姓,连枪都没怎么摸过,如同一只等待被宰杀的绵羊,铁柱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这会儿除了吓得打哆嗦,他几乎没有任何想法。
铁柱握枪的手在剧烈颤抖,他极力想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按北方农民的说法,这叫“浑身筛糠”。这状态是很丢脸的,要不是被吓得没了主意,铁柱也许就扔下枪举手投降了。
对军人而言,进行白刃格斗是最严酷的考验,双方较量的是军人的胆量、技战术水平、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其中胆量和心理素质最为重要,在残酷的白刃战中生死转换只在几秒钟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腹部中刀者内脏溢出体外是常事,如果被刺刀切断颈动脉,其情景就更为恐怖了,在心脏泵血的强大压力下,鲜血可以喷射到10米远,再强壮的人也撑不过20秒钟。如此残酷的战斗没有过人的胆量和极为稳定的心理素质,根本无法从战斗中生存下来。
日本兵终于不耐烦了,铁柱的胆怯和那孩子般稚嫩的脸庞使他放松了警惕,他急于解决掉这个瘦弱少年的性命,于是不顾拼刺刀的大忌,嘴里“呀……”的一声率先突刺,铁柱慌乱中下意识把**向左下方一摆,“当”的一声,他的枪管碰在对方的刺刀上,日本兵的刺刀立刻偏离了攻击方向,刺刀尖擦着铁柱的右肋扎在胸墙上。强烈的恐惧感使铁柱的精神几乎崩溃,他趁那日本兵拔刺刀的一瞬间跳出两米远,双手握枪想重新作出防守姿势,谁知手中的步枪刚刚顺过来就“叭”的打响了,一发子弹穿透日本兵的胸膛,他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铁柱,慢慢顺着战壕胸墙滑坐在地上不动了。
铁柱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他望着日本兵的尸体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早忘了,这支三八式步枪是早装好子弹的,按正常操作,不需射击时要关上保险机,免得走火伤人。这种步枪的机尾是一个滚花的扁圆柱体,向前按压机尾并向右旋转到定位,即为保险状态。铁柱对步枪的了解很有限,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保险机的概念,这支步枪一直处于上膛待发状态,刚才他无意中触动扳机,造成了走火。铁柱惊魂未定地想,早知如此,还拼什么刺刀啊,一枪放倒那鬼子多省事?也不至于被吓出一身汗来。
这时阵地上乱成一锅粥,中日两国士兵搅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喘息声、刺刀撞击声响成一片。
满堂正和一个日本兵滚作一团,那日本兵看上去和满堂年龄相仿,18岁左右,八成也是个新兵,双方的拼刺技术都是二把刀,交手没两下,双方的步枪居然都脱了手,于是赤手空拳厮打在一起。若论打架,满堂还是颇有自信的,他从小在十里八乡的孩子们中间就已经打出了名声,实战经验比较丰富。眼前这小鬼子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挨揍的货,要是连这路货都收拾不了,他佟满堂算是白混了。
满堂见了怂人搂不住火,他左臂夹住小鬼子的脖子,一个“大别子”把他撂翻在地,然后骑在小鬼子身上抡开双拳照他脸上一通猛捶。小鬼子被满堂的重拳打得血流满面,这时也急了,他猛地挺身用头部撞向满堂,满堂猝不及防被撞中脸部,这一撞非同小可,小鬼子戴着的钢盔颇具威力,满堂被撞得鲜血迸溅,头昏眼花地仰面跌倒,那小鬼子猛扑上来,双手死死掐住满堂的脖子……满堂感到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头脑中的意识正一点一点离他而去,他两只手绝望地在空中乱抓……
昏昏沉沉中满堂突然觉得对方身子一震,那小鬼子的手松开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却惊恐地发现小鬼子的脑袋居然没了!脖腔里的鲜血蹿出半米多高,只见麻子排长拎着一把大砍刀,飞起一脚踢翻了小鬼子的尸体。
满堂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哭喊着跪在地上:“排长,你救了俺一命,多谢排长救命之恩……”
麻子排长一把拉起满堂吼道:“哭!哭!你哭个毬啊!快给我抄家伙!到我身后去!”
满堂连滚带爬翻进战壕里抓起了步枪,他这才有机会看到阵地上的惨烈战斗,此时情况万分危机,新兵们几乎都不懂拼刺技术,他们在强悍的日本士兵面前毫无招架能力,接连不断地倒在日军的刺刀下……
娘的,没法玩啦,这拼刺刀咱还真不中。满堂拉动枪栓,把子弹上了膛,他还没来得及寻找目标,就被三个日本兵围在中间。一个鬼子岁数不小了,一脸的胡碴子,嘴里还有两颗金牙在闪烁,他跨上一步,对着满堂的腹部就是一个突刺,满堂灵活地闪开,顺过步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叭”的一枪把老鬼子打倒。这时满堂再也没有机会退壳上膛了,剩下的两个日本兵见满堂开枪,顿时火冒三丈,可能是觉得满堂破坏了白刃战的规矩,于是红着眼扑上来把满堂夹在中间用刺刀痛下杀手。
满堂抵挡了几下就顶不住了,他意识到,今天这条命算是交待在这里了,无论你想不想打,这狗日的战争反正是黏上你了,你怕也好,不怕也好,今天不把你弄死不算完。他索性横下一条心,拼命吧!
不远处的麻子排长一刀劈死一个鬼子,他见满堂这里很危险,便一个箭步蹿过来,用刀背挡开日本兵的刺刀,猛地转身和满堂背靠背低声道:“别怕,有我呢!”
一个日本兵哇啦哇啦地叫起来,大概是招呼同伴来帮忙,于是又有四五个日本兵冲了上来,把满堂和麻子排长围在中间。
满堂紧张地望着日本兵低声问:“排长,咋办?”
麻子排长双手持刀面不改色:“别慌,越慌死得越快,沉住气!”
一个日本兵挺枪向麻子排长刺来,麻子排长“当”的一声用刀背将刺刀磕开,闪电般翻腕一刀,刀锋落在日本兵持枪的左手上,那日本兵扔掉枪,捂着手惨叫起来。
满堂抓住机会,跨上一步把刺刀狠狠捅进日本兵的左肋,那鬼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满堂用力想拔出刺刀却没成功……蔡继刚说得没错,刺刀最佳的攻击部位应该在腹部,如果攻击胸部极容易被肋骨卡住,这时满堂的刺刀果真被卡住了。他急得满头冒汗,自己的刺刀拔不出来,而对方四五把刺刀在不停地向他攻击,要不是麻子排长拼命左突右挡,他早被刺成筛子了。情况万分危机,突然,满堂听见“哒哒哒”几声轻机枪点射声,他对面的两个鬼子一头栽倒。满堂一惊,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和剩下的鬼子拉开距离。说时迟,那时快,“哒哒哒!”“哒哒哒!”轻机枪狂叫起来,其余的几个日本兵被打得手舞足蹈栽倒在地上……
麻子排长长吁一口气转过身来,见铁柱端着捷克式轻机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他背靠着炸塌的掩体,大口地喘粗气。
麻子排长惊奇地问:“刚才是你开的枪?”
铁柱点点头,惊魂未定。
麻子排长破口大骂:“好你个狗日的,我们和鬼子搅在一起就敢拿机枪扫,你就不怕把老子也一锅端了?”
铁柱争辩道:“俺怕伤着自己人,用的是点射!”
“你……”麻子排长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敢招呼!鬼子杀不了我,你小子倒有可能,小兔崽子……”
满堂惊喜地拉过铁柱:“柱子,你啥时候学会打机枪啦?”
铁柱呜呜哭起来:“那个机枪手老李教的,他是咱老乡,他家离咱村还不到50里,俺刚认他当哥……他就被捅死了,李哥死得好惨……李哥说,他死了机枪就归俺……”
麻子排长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行啦,行啦,别哭啦,老李他人都走了,你就是把天哭塌了也没用。小兄弟,你机枪打得还有点准儿,这挺捷克式就归你用了,我再给你配个弹药手。”
“真的?真给俺啦?那俺谢谢长官了。”铁柱破涕而笑,紧紧搂着机枪,生怕被别人抢去。
陈连长刚才也参加了肉搏战,胳膊上被鬼子刺刀划了一下,流了不少血,连里没有卫生兵,更没有绷带药品,谁受了伤都是自己扛。此时他抓了把黄土糊在伤口上,正在清点战场,刚才冲上阵地的五十几个鬼子全部报销,3连的阵地前横七竖八躺了二百多具鬼子尸体。85团6连和86团3连的士兵算上轻伤员也只剩下36人。
陈连长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日他娘,我早就说过,他小鬼子也是肉长的,弟兄们看见没有?咱干掉他几百号人,值啦!”
突然,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啸声,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了。
陈连长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这是鬼子炮兵的校正弹,第二轮炮火准备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刚才接到团部命令,所有外围阵地的兵力全部撤回城里,准备巷战!黄排长,留下几个人掩护,其余的弟兄,撤!”
“7班留下,弟兄们先走,我来掩护!”麻子排长端起一挺轻机枪将子弹上了膛。
满堂、铁柱和残余的士兵们刚刚撤出阵地,就听见阵地上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日军强大的炮火覆盖了整个阵地,思故台一片火海,黑黄色的硝烟翻滚着升腾到高空,完全遮住了太阳。
陈连长带着佟满堂等三十多人撤回了城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上面命令:立刻就地取材,构筑街垒,准备巷战!
弟兄们干活儿的时候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麻子排长和负责掩护的7班弟兄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4月29日,日军已全部扫清了许昌外围所有阵地,用重炮轰平了反坦克堑壕和雷场。
4月30日清晨6时,日军向许昌城区发起总攻。第5航空队的12架轰炸机编队投入战斗,这是日军首次在中原地区使用轰炸机支持地面部队。在地面上,日军坦克第13联队的80辆95式坦克也协同步兵投入战斗,突击重点是许昌城的西门和南门。
国军新编29师85团2营与日军37师团226联队在西门外教会医院附近展开激战。日军轰炸机怪叫着轮番俯冲投弹,重炮集中轰击守军坚守的土围子工事,守军85团3营顽强抵抗,寸土不让。
日军226联队一个叫小川的中尉组织了一支赤膊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游过60米宽的护城河,抢占了河边的三间民房,建立起桥头堡。随后日军五辆坦克强渡护城河,掩护步兵冲进西门。守军87团2营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大批日军步兵潮水般涌入西门,一个小时后,国军2营全体官兵伤亡殆尽,西门失守!日军长驱直入,向市中心逼近,国军87团残存兵力节节抵抗,并不断实施反突击,日军必须逐街逐屋地拼杀,才能前进几米,攻守双方都打红了眼。
在许昌市中心十字街的新编29师指挥所里,刘昌义和吕公良焦急地守在电台旁,眼睛盯着正拿着话筒狂呼的蔡继刚。
蔡继刚声嘶力竭地喊:“汤副司令,我军伤亡惨重,兵力枯竭,敌人离我们的指挥部只有几百米了,许昌危在旦夕!请速派援军!请速派援军!”
电台里传来汤恩伯冷静的回答:“蔡督战官,你要冷静,请转告刘军长和吕师长,长官部已经命令第29军和87军前往许昌救援,但日军的阻击部队非常强大,援军暂时无法向许昌靠拢。你部要以大局为重,再坚持三天!三天后必有援兵解围。”
蔡继刚关掉电台,狠狠地把话筒砸在桌上。
刘昌义苦笑道:“三天?咱们今天夜里都过不去啦!”
吕公良神色黯然地说:“云鹤兄,不必冲动,你能和我们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尽到责任了。我向你保证,新编29师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蔡继刚默默地解开腰间皮带,将四颗手**绑在腹部,把***拽出垂挂在胸前,然后提起汤普森***对吕公良说:“吕师长,把师部的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我来带队,准备巷战吧!”
吕公良握住他的手点点头:“谢谢!连累你了。”
刘昌义戴上钢盔大吼道:“给我也找支***,大家死在一起!”
巷战整整打了一个白天,许昌城变成了血肉磨坊,残垣断壁间到处是尸体,大街小巷的路面上流淌着厚厚的血浆。傍晚时分,日军坦克出现在新编29师指挥部附近,坦克的发动机轰鸣着,滚动的履带发出铿锵的金属音,像推土机一样将所到之处的房屋撞塌,把守军的街垒连人带枪碾得粉碎。大队的日军步兵尾随着坦克蜂拥而上,向市中心平行推进。
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坦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只得拼命用轻武器和手**阻击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
满堂所在的86团此时全部兵力已不足百人,军衔最高的指挥官是陈连长。铁柱趴在一座民房的房顶上,端起轻机枪不知深浅地照着第一辆坦克就是一梭子,子弹打在坦克正面装甲板上火花四溅,坦克毫发无损继续前进,炮塔上的7.7毫米重机枪喷出火舌,把民房的房檐打得尘土飞扬。
陈连长发现坦克炮塔上的炮管在缓缓移动,他心里一沉,急得大喊:“铁柱,鬼子要开炮啦,快跳……”
铁柱抱着机枪在房顶上滚了几下,灵活地从侧面跃下,这时火光一闪,坦克射出的炮弹把民房炸得四分五裂,砖石瓦块高高扬起……
街道左侧的街垒里响起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声,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被打倒一片,一个赤膊的国军爆破手抱着**包,从一座民房的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坦克上,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坦克瘫在街上燃起冲天大火。紧接着,第二个爆破手出现了,他利用坦克机枪的射击死角,从侧面接近第二辆坦克,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纷纷开火,爆破手身中数弹,他摇晃了一下,用尽最后力气将**包甩向坦克,爆炸过后,第二辆坦克也烈焰熊熊地瘫痪了。
两辆被炸坏的坦克阻挡了后面的坦克,87团残余的士兵们绝地反击,端着刺刀呐喊着扑了上去,与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搅在一起展开肉搏,两个日军坦克兵浑身是火地从被炸毁的坦克座舱里跳出来,满堂一刺刀结果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扭头就跑,被另一个士兵用**砸在后脑勺上**迸溅。
日军渐渐不支,终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