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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这个东宫,李诵已经住了二十六年了。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多年的争争斗斗,倘若圣上在这个节骨眼上驾崩,东宫将功亏一篑。
舒王一派的臣子似乎终于要抬起头了,走路都是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朝中许多大臣都蠢蠢欲动,思量着准备一旦发生变故,就对东宫落井下石。
东宫一派的一群谋士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奔走,打探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一旦自己变成了站错位置的一派,等新帝一登基,他们不单是自己脑袋难保,就连家人亲朋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一时间,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太子侍读王叔文就是在这个时候单独求见了郡夫人郭念云。
王叔文常年出入东宫,每次议事基本上都不会缺席。作为太子的侍读,他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在议事时,他一向对念云的才略颇为欣赏,但私下里,其实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最多不过是狭路相逢点头打个招呼。
在他眼里,他的主子就是太子李诵,她这个广陵郡夫人见了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王先生”。
太子曾指派他教导广陵郡王,但是李淳那个小子,同他父亲太不一样了。他把自己的政治见解贯穿于课业之中时,李淳说,父亲派您来,是给我讲授知识的,先生您自己的见解,就不必多说了。
自此,他也就把教导郡王的事给推了出去,一心只陪在太子身边。
二十多年来,他几乎从未踏足过宜秋宫。
直到这一天,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王叔文穿过后花园,来到给广陵郡夫人递了个名帖,认认真真的,来拜见郡夫人。
念云听见是王先生来了,又这般郑重地递名帖,心里“咯噔”一下,忙亲自开门迎接。
雪色初霁,浓云后探出半个黯淡的太阳,虽有曈曈的日光,却一点都不显得温暖,似乎比落雪时还要寒冷几分。
王先生穿一件半旧的蓝布夹袄,两手笼在羊皮筒子里,头上戴着斗笠,斗笠沿上还有薄薄的积雪。七喜赶上去替他解厚重的蓑衣。
他向念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郡夫人。”
念云挑眉,这王叔文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恭恭敬敬地屈身见礼:“王先生有要紧的事找我?”
王叔文见她连寒暄都免了,索性来开门见山:“是很要紧。”
念云请他进去,命茴香去烹茶。
王叔文又站起来,朝她深深鞠一躬:“如今的情形,郡夫人也看在眼里。倘若此次有失,不单是整个东宫处境堪忧,你我恐怕性命都不保。所以,在下斗胆,请郡夫人出面。”
李淳带着李畅两个在宫门前跪了不下五次都没见着圣上,她又能有什么法子扭转乾坤呢!
“我出面?不知先生此话怎讲?”
王叔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求夫人出面,保下东宫,救我等一命,王某感激不尽!”
念云蹙眉:“先生不必如此。我是东宫的儿媳,如果能帮到一分半分,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无需承先生的情。只是此时念云也束手无策罢了,还请先生明示。”
王叔文低头轻轻抚摸着羊皮筒子上的针脚,缓缓道:“昔年郡人嫁与郡王时,只怕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吧?”
念云微微一震。他的意思,分明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从前同舒王的纠葛?
念云没吱声,王叔文道:“如今宫禁之内已经被舒王控制了,我等想尽办法也进去不得。惟有寄希望于夫人。”
念云犹记得那日他故意当着李淳的面嘲讽的亲昵。心里的谊早就死了,埋葬在了诡谲的政治斗争中。
她以为,今生今世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可是到了今天,他们要她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
隔得太久太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儿,李谊也不再是那个年轻的皇子了。
念云自嘲道:“先生高看念云了。我嫁入东宫这些年……早已与舒王恩断义绝,并无瓜葛。如今舒王只怕也未必能卖念云这个面子。”
王叔文目光灼灼,恳切地看着她:“郡夫人不试试,如何知道?倘若今日王某还有更好的法子,自然也不会叫郡夫人去冒这样的险。”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李淳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她都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想来也是在为这件事伤神。就连郭鏦和子厚、宗仁他们几个都忙得好几日见不到人,弄得她在宜秋宫里能得到的消息都少得可怜。
她去试试看,就算进不了内宫,也可探探消息,说不定能助东宫一臂之力,也总比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念云深吸一口气:“罢了,我试试看。”
王叔文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郡夫人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