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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夏初七曾说,陈岚承了她父亲的忠厚,也承了她母亲的端雅。
今儿出宫,她原本是不敢的,奈何她与炔儿一样,也是熬不过宝音。性子柔顺的她,虽然没有替宝音背过黑锅,却为宝音挡了许多的“灾祸”。有时候,宝音做的事儿过火了,往往因为有她参与,不论是赵樽还是夏初七都不忍惩罚。
她是陈景和晴岚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
所以,大晏宫中,其实最得宠的不是宝音公主,而是通宁公主陈岚。
“囡囡……炔儿……快看这个。”
宝音站在一个卖木雕饰品的小货郎摊前,一手拽着一个小孩儿,声音拔得老高,小脸儿上极是兴奋,“买一支木头发簪,送给阿木古郎,怎么样?”
赵炔:“不怎么样。”
陈岚:“……不错。”
宝音翻白眼儿,“就知道是白问。”
卖木簪的小货郎年纪不大,看上去比宝音也长不了几岁,却是一个精明的主儿。他看摊前的三个小孩儿衣饰华丽,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脸上便堆满了笑。
“小姐,小少爷,这木饰雕工极细,精巧,雅致,送人是再好不过了。”
宝音小手把着木头发簪,在手心里转来转去,嘴巴微微下撇。她比陈岚高了半个头,比炔儿高一个头,加上习惯的公主仪态,俨然长姐之态,气势不凡。
“精巧是精巧,可这个能代表心吗?”
什么是“代表心”,小货郎自是不明,噎住了,“这……”
“到底什么能代表心呢?”
宝音自言自语着,身边两个小孩子都不说话。
赵炔继续望天,陈岚继续看地。
宝音无奈一叹,瞪了一眼两只闷葫芦,美眸瞥向小货郎。
“喏,这支木簪多少钱?”
小货郎看了看他们身后,没有大人,笑声便奸猾了几分,“小姐好眼色,一选便选到了最好的。不瞒您说,旁的木饰都是一文钱一个,只小姐手里的是小子的镇摊之宝,需要一两银子方可。”
一两银子在时下的物价里,已是高价。
可宝音抿了抿嘴唇,似乎完全不懂,眼睛都亮了。
“只要一两?”
小货郎微微一愣,点头,“回小姐话,是只得一两。”
宝音抿嘴一笑,“那好,真便宜。”说罢她探向腰间绣工精细的钱袋,然后从里面使劲扒拉出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金稞子来,“啪”的拍在小货郎的摊子上,笑眯眯道,“木簪我要了,老板,找钱来。”
金子夺目的光晕闪了小货郎的眼。
但一文一个的木簪,他一天进账能有多少?
这金稞子的价值,便是把他自己卖了,也找补不起的。
他盯着金稞子,咽了咽口水,“小姐,可有散银?”
宝音抬眉轻笑,“没有。”末了,她身子微微前倾,体贴地问,“老板,可是找补不起?”
小货郎尴尬的咧咧嘴,露出几颗大白牙,“小本经营……”
宝音也笑,“那先赊着如何?”
小货郎喉咙哑住,“……概不赊欠。”
“这样啊!”宝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遗憾地收回金稞子,在雪白的掌心里掂了掂,无奈一叹,把它放入钱袋,然后回头看向陈岚。
“囡囡,把你腕上的镯子给我。”
陈岚原本低着头,闻言瞄她一眼,有些不情愿的褪下了腕上的白玉镯子。宝音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儿,接过镯子,放在小货郎的摊上,笑腻了脸,道,“小老板,我可以用这个镯子抵押吗?”
小货郎瞅了瞅镯子,脸上的笑都快要敛不住了。
“可以,可以……自是可以的。”
宝音眸子微黠,抿了抿嘴巴,拿过那只雕了鹰隼的木簪,嘻嘻一笑。
“那你先把镯子拿着,明儿我还在这里来找你赎回。”
这个白玉镯子的价值,便是小货郎卖上十年的木簪,也未必能够赚够,他自然是喜得乐事,点头不已——至于明天赎回么?只剩“嘿嘿”了。不过,在他看来,有便宜不占,便是王八蛋。人家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钻到他摊前来让他捡便宜,他又岂会不肯?
白玉镯子易了一支木簪,似是皆大欢喜。
宝音拿着木簪放入怀里,嘻嘻发笑,像是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赵炔严肃的小脸儿上云淡风轻,似乎也不介意他家姐的“吃亏”。只是陈岚人虽小,却比他二人良善许多,走了不几步,就不放心的回头看看,实是不忍心地道,“宝音,那小老板,其实也不是坏人……”
这话来得有些突兀,宝音却并不奇怪。
她嘻嘻一笑,“做买卖,便该有生意人的样子,童叟无欺才对。他欺我几个是孩童,分明一文钱的货,卖我们一两银子,便是活该受点教训。”
陈岚默了,咬着下唇,不再吭声。
赵炔瞄她一眼,又瞄一眼宝音,摇了摇头。
“屡玩不累,你也不换换花样。”
宝音笑眯眯地拽着弟弟的手,扬得高高,小嘴巴微撅,“换什么花样?我么,就是这么简单大方的孩子,只要有效便可。”说罢,她回头扫了一眼还拿着白玉镯子眉开眼笑的小货郎,目光晶亮的一闪,突地来了兴致,把赵炔与陈岚拽到一个卖布匹的摊位后面,蹲身躲起来。
“好戏不看白不看,蹲下。”
赵炔小眉头蹙着,叹气随了她,陈岚似是不忍心,却也没反驳。
三个小家伙躲在布摊后面,布摊的木架子边上,还有一口石凿的大水缸,刚好可以挡住他几个的身子,视线却可以清楚看见那个卖木簪的小货郎。只见他正利索的收拾好摊位,准备走人,两名身着锦衣卫制度的锦衣郎便走了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距离有些远,人群又嘈杂,他们听不清那边的声音。
但却可以清楚看见,小货郎乖乖地把镯子呈了上去,又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方才挑着摊子跑了。他离去之前,似是有所感觉,朝布匹摊儿这边望了一眼,唇角恨恨的一撇,不过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人群。
宝音摸着下巴叹道,“唉,戏不好看。锦衣卫最近又仁慈了。”
赵炔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目光瞥向陈岚微垂的眼皮。
“别难过,镯子不是回来了?”
宝音原本玩得正尽性,闻言不解地回头看他二人,“咦”了一声。“怎么了?囡囡……怎么脸色这么差。”看着陈岚死咬的下唇,她弯了弯唇角,安抚地揉着她的小肩膀,细声细气的安抚道,“……好啦,我这不是身上没戴首饰么?最多下次整人,用我的东西好了。囡囡别难过了,镯子不是会回来了吗?”
陈岚轻“嗯”一声,点点头。但她的唇角却被牙齿咬得却有些泛白,在宝音依旧不解的目光里,沉吟了好半晌儿,她才小声道,“……宝音,那镯子是我娘当年的嫁妆……”
宝音一愣,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歉意的目光锁在她苍白的小脸儿上,慢慢的,双臂圈了过去,把她小小的身子纳在身前。
“囡囡,是姐姐不好,姐姐不知道的。”
陈岚摇头,笑容像是灿烂了许多。
“没有事,不怪阿姐,我只是……突然想爹娘了。”
宝音沉默,炔儿把脸撇到一边,微叹。
“今日回去,有人又该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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