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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蹄声渐近,影影绰绰的灯影下,一辆青绸马车缓缓停在不远处,下一刻便能看到一身姿挺拔,神色内敛,身披白青云纹底猞猁鹤氅的男子默然走下来,明明面如美玉,眉目隽永,却是有着一双漆黑深邃,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眼眸。
当其目光落在一叶不起眼的扁舟上,看到舟前挂着一盏灯,灯并无什么不同,唯独与旁的花红柳绿不同的是,上面似乎题着几行小字。
赵翌眸中微动,随即看了眼身旁的贴身长随宗明,宗明当即领悟地上前,佯装朝其他小舟打量了一番,问了问价钱,当他走至那叶扁舟前,看到舟前挂着的绸灯上写的正是那首《江雪》时,心下已了然。
待主仆二人上了小舟,不待他们说出目的地,船头撑篙的船夫已然沉稳地将舟驶离岸边。
这厢,一身男装的李绥正跪坐在小火炉边品茗,虽说是寒夜里,可这三层的画舫却是温暖如春,一应俱全,听着窗外碧波荡漾声,品茗间,除了茶香更有淡淡的老山檀香的味道,此刻让李绥觉得自己不似是办事的,倒似是享受来了。
只听“吱呀——”一声,侧门被缓缓打开,李绥循声看去,正好触及到那一双许久未曾见到,犹如深渊般引人入胜的眸子。
李绥见之莞尔一笑,只放下手中茶杯,轻翻手掌作出请的姿势。看着眼前男子打扮的李绥,赵翌并不诧异,此刻也是从善如流的入里,坐在李绥对面的位置。
“御陵王别来无恙。”
李绥说话间,身旁跪坐侍奉的晚妆已是行云如流水般为赵翌斟了一杯茶,随即款款起身,看了眼赵翌身后站着不动的宗明,似是意有所指。
“宗明——”
听到赵翌的轻唤,李绥适才看到身后那长随,正是七夕那夜陪着赵翌之人,此刻那长随闻声自然明白赵翌之意,当即叉手向赵翌行了一礼,随即又朝李绥行下一礼。
李绥轻微颔首,眼看那名唤宗明的长随跟着晚妆离开,轻轻阖上门时,适才转眸看向眼前赵翌,轻微提起手中杯盏道:“听闻此次御陵王在边疆又一次出奇制胜,使得龙心大悦,要为你在含元殿设宴,这一杯便算是以茶代酒,作为恭贺。”
赵翌闻言对上那双瀚海沉湖一般美丽的双眸,随即提起手中茶杯,唇瓣勾起些微弧度沉稳出声道:“多谢郡主。”
就在二人饮下时,一阵丝竹之声缓缓入耳,赵翌循声看去,却是隔着一堵舱板,便知后面要说的该是不得为外人道的话了。
“今日多谢郡主款待。”
听到赵翌的话,李绥笑着放下茶盏,随即出声道:“言重了,我知御陵王日理万机,难得抽出今日这样的空闲,所以便不打哑谜,与你坦诚直言了。”
赵翌闻言也放下手中茶杯,缓缓出声道:“翌洗耳恭听。”
“不知御陵王可还记得当初你我策马玉清观后山驰道上,立下赌约一事。”
听到此话,赵翌点了点头道:“记得。”
“我欠郡主一件事,郡主但说无妨,我必竭尽全力而为。”
见赵翌神色从容,目光沉稳,李绥眸中温和一笑,下一刻却是缓缓出声道:“御陵王一直未曾婚配,不知可曾定亲?”
赵翌闻言眸中一挑,颇有几分诧异地看向眼前那笑容莞尔的少女,心下虽是疑惑,但还是出声道:“不曾。”
李绥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说出了让赵翌意外的问题来。
“那,可有心仪之人。”
到了此刻,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赵翌看着眼前那一脸平静,甚至是携着几分温婉笑容的少女,再联想先前那两个莫名的问题,心下已是渐渐有了几分想法。
眼前这位永宁郡主,难道是想替他说亲?
想到此,灯影下的赵翌渐渐脸色沉静,好似暮色月辉被乌云掩住般,眸中也疏离微凉了许多,伴随着一门之隔的丝竹声,赵翌适才漠然出声道:“多谢郡主关心,但北方动乱未除,又何以为家。翌这半生征战连连,居无定所,并无娶妻之心,白白累的女儿家耗费韶华。”
看着眼前人,听着这与前世相似的回绝之语,李绥不由又想起她为赵翌赐下宫女时,赵翌也是作出眼前这副冷峻板正的模样,最后却是一个也不落地全都收入府中,日日行着丝竹管弦,饮酒作乐的事。
“御陵王的确是公忠体国,为人耿介。”
说到此,李绥看向眼前人道:“如此,我这所托倒是有些为难了——”
听到这儿,赵翌几乎笃定了心下的想法,脸上明明不起一丝波澜,却是再没有了先前入内的和缓:“不知郡主何意,还请明示。若我能为,必当为之,若——”
“娶我。”
正当赵翌平淡的话语正至一半时,却是恍然听到两个堂而皇之的字轻如鸿毛一般烙印在他的心上,让他不由震惊地看向眼前人,看着那双平静如湖,此刻却分外认真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