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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子再绣了许多东西来,可没想到日日里花样越发繁复,时间也要的越发紧,便是这几日,县主既请娘子绣上一件百鸟朝阳图的披风,又要赶绣这件牡丹绶球花边纹的胡服,说是赶着击鞠时穿,因而少不得要请灵犀一日三四次的亲自过来催促——”
击鞠——
李绥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如今已将要入冬,冷不丁的谁会去击鞠?
看来这荣安县主当真是将宝缨的隐忍当做了拿捏的法子,竟然连幌子都不愿意编的圆乎些了。
说到这里,蕙容也是气急地看了眼跪在那儿已然抖得不成样子的灵犀,与往日站在她们娘子面前颐指气使的模样早已是判若两人。
“奴婢瞧着娘子日夜赶着,夜里挑着灯的做,有时候城楼上四更鼓都已敲响,娘子也浑然不觉,熬得一双眼睛都红了,困乏的时候连手也扎伤了许多——”
蕙容越说下去,越发有些哽咽。
眼看眼前小丫头泣不成声地低下头抹泪,李绥已是冰冷着脸拉过宝缨藏在袖下的手来。
果然——
贵胄娘子的手如容颜一般极为尊贵,可宝缨从前那双娇嫩无暇的手如今却是被扎出了许多的针眼,看的李绥面上沉静无波,心下却是如暗礁的急浪汹涌翻覆,触目惊心。
“灵犀方才再来催时,说县主赶着要这两件衣裳,还说上回送去的那件披帛县主看了,说针脚粗糙了些,赶不上起先那几样,因此县主又让灵犀送来新缎子请娘子重新绣,奴婢心疼娘子日日里熬着,便与灵犀理论了两句,只求缓上些时间,或将这些东西请针线房的绣娘分担些也好,但灵犀却是不高兴了,方才站在屋内当着我们娘子的面,直直白白说是县主说的,娘子如今既然是待嫁闺中,无需出院子,应是有大把时间,如此既是打发闲暇,也能练一练女红,正好一举两得。”
听到这里,李绥再也抑制不住心下泛起的冷凛,竟是怒极生笑来,只是唇角那一抹弧度却是看得人心惊。
“好一个七窍玲珑心的灵犀——”
骤然听到这一句突兀地“夸赞”,灵犀只觉是一道霹雳生生砸下来,落在她头上,惊得她当即连连叩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奴婢饶我一次——”
激动间,灵犀无意抬头看到榻上的人,却又突然如被人紧紧扼住喉咙般,将话戛然憋入嘴中,脸色更是变得煞白,只能怔怔然跪在那儿。
此刻窗外寒风凛冽,吹得镂刻团花纹格窗上覆着的窗纸也呜呜作响,而榻上的李绥宝相庄严地坐在窗下,明明如观里的菩萨般随和无波,可那通身的气势却是逼得灵犀不禁想要退却。
那样的眸光,她从未在自家县主身上看到过,就好似一张阴郁而密集的网,正沉沉压过来,让她无处遁形。
她很清楚,眼前的李绥和杨宝缨不一样,杨宝缨虽姓杨,但只是太尉的外甥女,她的母亲杨氏作为出嫁女,又不曾长在长安,与太尉府的关系自然生疏。
可李绥便不同了,虽是姓李,却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既和皇家沾亲带故,还是陇西李氏的掌上明珠,更是眼前太尉夫人李氏的红人,因着此连太尉都当自家女儿一般娇宠着。
这样的身份,便是她家的县主也比不得。
眼前宝缨娘子性格软弱,但李绥的性子她却是知道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岂是能随意糊弄的——
可见她今日是撞在箭锋上了。
今日莫说是她在这儿,便是她家县主此刻在这儿,永宁郡主都是说得上话的。
想到此,如今的灵犀是当真悔不当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