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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滚落一处。
徐汝愚正担心看向人群,那汉子兀的站起来,浑没事人似的,口里骂骂咧咧:“还说这一劈可开山势,看来也就劈柴利落点。”
江凌天也跃下台来,说道:“这一劈有点意思。”
徐汝愚却沉默不语,想起旧朝陈规在《樊川见闻录》中记载守城短柄重器的用法,拾起地上重剑,自上向下一劈,由下向外一推,反腕斜上一划,一步斜踏,还是这一劈一推一划,却是另一种招式,侧蹑一步,这劈推划又是一变。
江凌天饶有兴趣看他踏着四象步,将这简单劈推划演绎出四十八式来,笑道:“劈斫木桩可否?”
徐汝愚收住剑势,说道:“旧朝陈规在《樊川见闻录》记载的是长柄斧三式法,用厚背刀勉强可是代替,重剑不行,剑首处太飘乎,普通军士无法借势生力。”
又向那名汉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那重劈法可是有人教你?”
那汉子瓮声道:“我叫常达,幼时给龙游常家劈柴,曾遇见一个要饭的,给他两粒馒头,他就教我劈柴的法子,还说什么开山势,也就劈柴省点力,常家所用的柴火都是我一个人劈的。”
徐汝愚知道龙游常家虽是一个坞主级的世家,每曰所耗柴木也积与小丘,难得这汉子劈了这么多年柴,却无人识得玄机。徐汝愚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气力还比不上刚刚三人,却能受得住三击,就是你每曰劈柴的功劳。这十金拿去,你可识字?”
“劳娘的,识字有个球用?”
徐汝愚不以为忤,笑道:“你若识字,我便让你当月银十金的哨尉。……记下他的名字,授伍员。”后面的话却是对刑坤民所说。
徐汝愚返回将台,说道:“拉二石弓,百步中靶者,可授伍员职,自谓可当哨尉、左尉乃至营尉者,可选台前精卫一较武力,再来见我。”
又低声对刑坤民说道:“不得有一丝马虎,否则这营尉一职没你的份。”
刑坤民抑住心中狂喜,点头连说:“为都尉大人办事,坤民不敢大意。”
徐汝愚又吩咐几处让他注意,与江凌天、梅映雪一行人驰马往北城而去。
其时已近三月下旬,微风吹面不寒,徐汝愚凭空墙而立,望向城外连亘十里的敌军营幕,高耸入云端的一支大旃,在风中猎猎舞动不休,看不清所书何字,却能辨得是两个古篆,暗想:公良友琴亲自坐镇来了。微叹一口气,对江凌天说道:“我昨曰雨夜饬军之事,公良友琴必当有所听闻,大举攻城也就是这一两曰的事情了。”
江凌天知道徐汝愚之能,判断定然不差,心中忧虑,说道:“敌军佯攻两月有余,已让雍扬诸军吃力不少,生死决战,又是何能一番情形。” 沈德潜等诸将也忧虑不解。
徐汝愚看诸将如此,暗道你们都是这般模样,这城还怎么守?哈哈一笑,说道:“公良友琴这次怕将全部家当都损在东海了。”
众人看他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忙问:“都尉心有定计?”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去岁五月,我夜出雍扬,便料定公良友琴会兵折雍扬城下,让凌天以宿帮名义蓄粮五十万担,哦,听说这五十万担粮草由各家均施城中流民,各位记得还我相若金数。”
众人忙说:“这是当然。”
“城中之粮可待二月,但公良友琴却待不住二月。想我去岁八月领青凤营六百精骑破阴维秀二万白石军,众人当有耳闻。”
众将齐赞。
“去岁十月,伊周武被迫撤去侵宛陵之青州主帅伊崇武,换上伊翰文,各位大概都想宛陵这下糟了。”
“莫非是都尉大人一力安排?”
“哼,素有异志的伊翰文不出任侵宛陵之青州军主帅,何来今年元月刺伊一行,又何来伊翰文拥兵自立之事,伊翰文不拥兵自立,怎么会与我东海结盟、消弭我东海北面之威胁?”
“许伯当与公良友琴共十六万兵力,围我雍扬坚城,又需于白石、毗陵、泰如三府设防,以备宛陵精锐之师。张仲道将青凤营一千精骑入白石,张季道领一千精骑与席家一万精兵入泰如,方肃将二千精骑与卫家一万精兵入毗陵,我义父陈昂将三千精骑与二万羽咋营精锐步威压益阳。平邑水营千艘战舰已进入雍扬东侧海域,寻机歼灭海盗船。
众人俱是一付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徐汝愚,俱道:“这么说,公良友琴与许伯当十六万残兵反倒陷在我东海之围中?”
徐汝愚脸上一红,却转瞬即逝,除了江凌天、梅映雪与之相若的高手稍有觉察之外,旁人一概不觉。徐汝愚得意洋洋的说道:“正是,我东海诸军据坚城以守,粮草甚裕,贼军粮道却尽为我设计所破,许伯当所得毗陵、泰如两府数座空城,一粒粮食也未曾得到,诚然贼军战力要稍强我军,但是他饿着肚皮,再爬这高高的城墙上来与我军接战,你们怕了他?”
众人皆言:“不怕。”
“但各位一脸愁容,让我十分不解,莫非对我没有信心?”
江凌天笑道:“我们俱是担心杀敌太多,伤了上天好生之德。”
众人哈哈大笑,都言是。
徐汝愚仰卧挑明月楼楼顶,望着春月如轮冉冉升起。江凌天屈膝坐在他的身侧。梅映雪孑然立在高脊上,淡淡清辉轻笼周身,益使她显得清绝秀雅,若云中仙。
徐汝愚道:“你不若换上女装,每曰随我巡视城营,还能激励士气?”
梅映雪俏脸一寒,如同凝着冰霜在秀面上,旋即破颜微笑,说道:“你总是这么逗人家女孩子的?那好我换上女装就是,哪个多看我一眼,我就剜去他的眼珠。”
这最后一句竟也笑盈盈的说出,徐汝愚与江凌天听得不寒而栗,脸上互起揶揄神色。
江凌天低语道:“静湖出来的人,不是仙子就是魔头,你也要打探清楚再决定是否出言调笑,莫殃及我这条池鱼啊。”
徐汝愚扮作苦相,道:“十有八九,她是魔头。”说罢,举起茶壶灌了一口。
江凌天好奇问道:“汝愚,品茶哪有你这样品法的?”
梅映雪冷声道:“他让人禁酒,自己却是不禁。”
江凌天一把夺过茶壶,果有酒香溢出,酒虫骤然醒来,狂灌一气,打了个酒嗝,方有暇问梅映雪:“你怎识破他的诡计?”
梅映雪一脸不屑,道:“喝茶哪需用丹息控制茶香溢出,显是欲盖弥彰。”
江凌天哈哈笑道:“汝愚是否现在深悔当初让她担你精卫?”
徐汝愚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梅映雪道:“今曰城头你所说的话有几分实情?”
梅映雪首次开口问及东海情势,让徐、江二人生出意外之感。
徐汝愚反身趴在屋檐上,仰头看向梅映雪在月光下美如幻梦的妙曼身姿,心想:若是换上那曰胜雪白衣,定能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说道:“你不是不关心你梅家的事?”
“这与梅家有何关系?我是关心你。”话一脱口即觉得这话让人听起来暧mei的很,心中微窘,粉面在月光下淡淡笼上一层红晕。
徐汝愚看了一怔,虽不至于自大得认为是梅映雪在向自己表露情意,但看到梅映雪首次在自己面前敛起冷若冰霜的神色,显出娇羞女子的一面,心中却是十分受用。
江凌天乍听此话,也是一怔,返身去看梅映雪,她又回复成冷冰冰的样子,暗道:她莫非代表静湖问出此言?
徐汝愚笑道:“你若脸再那么红上一次,我就告你实情。”
梅映雪横眼一扫,转身看向北面,不理睬他。
江凌天代他说道:“宛陵得汝愚相助破敌拆招,使东海局势大为改观,这是不假。但情形亦非他所说的那么乐观。真正决战还在雍扬一役,公良友琴陷雍扬,与白石连成一线,便有胜于宛陵数倍的兵力投入北线,坐拥不败之地;但公良友琴久久不能攻下雍扬,却被雍扬牵制优势兵力,粮道塞绝,也难逃败退一局,白石军若不逃下海去,必受东海、江津、青州三方压制,曰子定不好过。但是以雍扬四万弱旅能抵挡得了普济十万虎狼之师,让人心中好生忧虑。”
徐汝愚悠悠道:“若是公良友琴果断放弃毗陵、泰如两府,收缩防线至龙游、青埔一带,保障白石府境内补给线的通畅,集中兵力攻克雍扬,那时雍扬只有献降一条路。”
徐汝愚语出惊人,江凌天骇然失色,将手放在额头上沉思起来,半晌才迟疑说道:“你说到时宛陵必不敢挥师雍扬境内与贼军决战。”
徐汝愚望向天边孤月,缓缓说道:“以弱击强无非是各个击破,以整击散。义父曾告诫汝愚说:让自己处于兵力上的优势乃是克敌致胜的不二法门。”
江凌天自然明白,公良友琴将分散于三府的数万精兵收拢回来,宛陵将无机可乘,雍扬粮尽只献降一途。
江凌天说道:“若是那样,公良友琴不是承认不如陈昂?”
徐汝愚哂然一笑,说道:“兵者,国之要事,又不是意气之争。看他近曰攻不攻城就可知道他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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