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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榆菜窝窝
北方三月,乍暖还寒。
当料峭的寒风还在强劲地席卷着光秃秃的原野时,土色围绕的村庄里,一些萧疏的、灰色的树梢上已经绽露出春天的细芽。
在北方,除了后来引进的快杨,基本上就是以榆树、槐树和柳树为主的土著树种。呼啸的寒风中,榆树的梢头上已经鼓起了一个个绿豆大小的包包。随后,一阵凛冽的风声掠过,一片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绿意在寒风中抖索着。
随后,那点微小的绿意串成一小串,一小串由圆圆的绿点组成的细绿,开始在枝头摇曳。
不久,很多榆树的枝头都绽放出那样一串串的绿意。再不久,满树就都是这样簇簇的绿意。这时候,春天的脚步才姗姗来迟。
“榆钱发出来了,可以吃榆钱窝窝了——”树下,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在广袤而贫穷的北方,嫩绿的榆钱,是孩子们吃到的春天的第一抹绿。
一把绑在竹竿上的锋利镰刀,伸向榆树最高的枝头。寒光一闪,一抹嫩绿飞泻树下。还没落地,就被一双双小手接住了。映现在孩子们眼帘的,是枝头上一串串嫩绿的榆钱,清新的榆钱味道诱惑着孩子们的味觉。
孩子们一边将把把榆钱塞进嘴里,一边将串串的嫩绿捋在筐子里,带回家拿给大人清洗干净了,掺在金灿灿的玉米面里,搅拌均匀后在手里转成窝头的形状摆在锅里蒸熟。一股榆钱的清香,就在蒸汽中袅袅沁入每个人的心脾。
平时干硬的窝窝头,因为掺进了榆钱,不但金黄中透着点点碧绿,而且变得松软可口,简直成了美味。
当家家都在吃着榆钱窝窝的时候,社员们也知道,春天来了,一年的辛勤劳作又要开始了。吃完榆钱窝头,生产队的破钟又要在村头天天敲响。
因为家里种了不少榆树,每年的春天,就有很多邻居和孩子捋榆钱。
那时候小,看着一蓬蓬的榆钱被捋光,心里很不舒服。倒是妈妈经常劝我:“随便邻居们捋吧,都是吃个新鲜。榆钱这时候吃才有价值,等时令过了,榆钱也会自己飘落下来。”
农村里,不少人家都多少会种几棵树,但像我们家种了上百棵榆树的还几乎没有。满院子的绿,要摇曳一个月的时间。
等榆钱老了,榆树的叶子才慢慢开始抽出嫩芽。当榆树叶子在春风中舒展开时,那些树梢高处没人采摘的榆钱,已经变得苍黄。一阵风摇过,一片的榆钱如雨般飘飞,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榆钱的使命结束了,满地飘零的榆钱,随风打着旋,寻找着归宿。每一片飘落的榆钱,就是一棵榆树的种子。
一阵春雨过后,沦落尘埃的榆钱开始生根发芽。几天后,一簇簇鲜嫩的小苗从墙角里、柴火垛的边上冒出来。这些小苗苗,随便移栽到一个土坑里,一棵小榆树就开始了另外一个循环的生长。三两年后,它的枝头也会有嫩嫩的榆钱绽出。
这些随处可见、但生命力顽强的榆钱,像极了北方的农民。不怕环境艰苦,随处可以安身立命,任何条件下都能倔强地生存。
那时候,在农村里吃榆钱很方便,倒是城里人想吃个榆钱窝头就难了,有时候还要托人从农村的亲朋好友那里带一点,才能尝个稀罕。
若干年后的一次春天,专门从云南回到故乡看望大舅,老人家已经快九十高龄了,见我去看他,笑得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到吃饭时,他说:“小密啊,今天给你尝个稀罕。”他端来一个小筐子,放在一桌子的肉菜上面,里面居然有几个榆钱窝头。看见窝头,我感到太亲切了,一气吃了两个,才感到终于找到了故乡的味道。
“少小离家老大还,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清香的榆钱,让我剖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再次回到上一个千年的故乡,再次看到儿时成群的伙伴,再次看到满眼摇曳的嫩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