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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村里的碾坊
那时候,吃的食盐都还是海盐,大颗粒有的像花生甚至小枣那样大,农村里称为粗盐。几分钱一斤的粗盐,吃的时候要临时放在蒜窝里捣一下,或者去村里的碾子上去磨一下。
印象里,村里知道的有两个碾坊。
一个碾坊就在不远处,也是我们大队里的,但是不是我们生产队的。我们是西街的第三生产队,碾坊在西街的第二生产队。临街的一个古旧的小屋里,有一个很大的碾子。
那年头,想吃点白面啥的面粉,都是到碾坊里自己来推。能借到小毛驴是最好的了,将毛驴套在碾子上,戴上眼罩,小毛驴就一圈圈地拉着石磙子,在磨盘上打着转地跑。麦粒就一点点被石磙子碾压开了,面粉和麸皮一点点被碾压碎。之后,还要找来用铁丝做的有很细的网眼的箩,一遍遍地筛着,再一遍遍地碾压。最后,雪白的面粉就很细地碾压出来了。
记得有一年要过年了,家里倒是积攒了几斤小麦,但要碾压成面粉,却是让爸爸和妈妈犯了半天愁。爸爸是教书匠,很不屑于干这推碾子的活。但他不去,妈妈自己也弄不了。
最后,还是妈妈说:“碾压完了,给大家烙两个油饼吃吧。”爸爸听了,就“啯——啯——”地咽了几大口口水,啥也不说,拎着那个盛小麦的小布袋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还没忘记拎着我一起去。
黑暗的碾坊里,磨道的地面上被驴蹄子踩踏得坑坑洼洼,角落里还有不少驴粪蛋子,满屋子的怪味。爸爸到碾坊门口的时候,就被里面的味道冲得进不来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点着烟才捂着鼻子进来。我和妈妈常年在农村生活,对牲畜的粪便味道都习惯了,倒不觉咋地。
等稍微适应了碾坊里的光线,爸爸将小麦小心地倒在磨盘上,就开始推碾子。干这活爸爸是绝对的外行,但妈妈也不是行家。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忙活着,但还是有麦粒被石磙子挤压下去,我就负责捡那些麦粒。
推了不长时间,大滴的汗水就顺着爸爸那张长脸不停地流下来。那天,爸爸穿了件后背上有几个洞洞的白背心,汗水连背心都湿透了。爸爸一边推着沉重的石磙子,一边叨咕着:“我是曲阜师范大学的老牌毕业生,居然在碾坊里干小毛驴子的活,真是有辱斯文啊!”
后来,爸爸索性罢工了,蹲在磨道里,摸出一支“先锋”香烟来,蹲着抽烟生闷气。
爸爸“罢工”了,妈妈自己也推不动碾子,也只好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了一会,还是妈妈哄了半天,再加上两张油饼的诱惑。爸爸才丢了烟头,继续弓背缩腰地继续充当“毛驴子”。
妈妈从附近的邻居那里借来两张细箩,一点点将碾压出来的面粉不停地筛着,将筛好的面粉倒在袋子里。推到后来,当爸爸扶着腰再次要罢工的时候,妈妈说:“好了,歇会吧,回去烙饼吃了。”
那次的推碾子,之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是因为回家后我要求改烙三张油饼,因为我也出力帮着爸爸推碾子了。妈妈还在吭哧,说:“让你爸爸吃一张,你和我吃一张吧。”我不干,说:“每人一张,要不以后我就不去碾坊了。”
后来,还是爸爸帮着说好话,妈妈才烙了三张油饼。
爸爸大概很少干“毛驴子”的活,又累又饿,大嘴张开,三两下那张饼就没影了。我见势不妙,警惕地捧着自己盛放油饼的小碗,蹲到门槛上去慢慢品尝了。听见屋里卿卿我我的,大概是妈妈将自己的一张饼又撕了一半,犒赏给了爸爸。
在碾坊里除了碾小麦,碾粗盐是如此。但是,粗盐很好碾压,几下子就好了,基本上用不着毛驴子。
后来,二队的那个碾坊被拆掉了,再碾食盐就要去南街的一个碾坊去。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和爸爸去碾过。
那个碾坊的磨盘更大,爸爸将粗盐倒在磨盘上,我们爷俩就推着一根木杠子,让石磙子从盐巴上碾压过去。因为盐巴少,不能转着圈地推,推过去后要倒着让石磙子再碾压过来。反正就是前进一下,后退一下,反反复复地碾压那一小片食盐。大概半小时,就将盐巴碾压成面粉一样细了。爸爸小心地扫起来盐巴,装在布袋里,才领着我回去。
每到过年时,碾坊是就成了比较热闹的地方。大家都带着一点过年的小麦,到碾坊里碾压了,才能回去蒸上供的馒头、过年的饺子。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互相帮忙,热闹得很。
很多年后,村里销售的食盐越来越细,就再也用不着碾子。而后来钢磨也逐渐出现,磨小麦也都到钢磨上去磨,碾坊就真正成为了历史。
再后来,村里的碾坊陆续都被拆掉了。碾子和碾坊的印象,也只有在记忆深处才能寻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