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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李若庭一句话在嘴里咀嚼半晌,于心不忍道:“是这个吗?”
一杆巴掌长,锈迹斑斑的药称静静躺在李若庭的手中,药称上的穗子腐黑,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
黄林儿愣住,伸手夺下这杆小巧的药称,她爬向窗下,接着血红的天色细细看着这杆药称。
许久许久。
禁闭室静的可怕。
直到李若庭轻声唤她,她才抬起头来,嘴角渗着一丝血,乌黑的血。
“黄林儿?”李若庭慌了,他心跳停止了一般,看着黄林儿嘴里的黑血越来越多,浓稠的黑血恶臭难闻。
他定在原地。
没由来的失智、粘稠恶臭的黑血、性情大变和暴怒无常。
所有杂乱的线就这么渐渐连成一根,牵上了两头根本不相关的黄林儿和燕慈。
“是谁,是谁!”李若庭骤然跑过去,他用衣袖擦拭黄林儿脸上的黑血,灰色的袍子变得脏污不堪,他言语胡乱,“你怎么了?谁、谁?告诉我!”
黄林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喉咙,她歇斯底里地咳嗽,每咳嗽一下,全身跟着猛烈抖动,她两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满脸憋得通红,两脚在地上不停踢来踢去。
李若庭迅速一手掰开她的下巴,一手伸进她的口中压下她的舌根。
黄林儿的牙齿重重咬在他的手背,剧烈挣扎了片刻,黄林儿终于停了下来。
李若庭放开她,她弯腰张开了嘴。
一只长满了脚,圆鼓鼓的黑色虫子就这么从黄林儿嘴里掉了出来。
虫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细长又长满倒刺的腿稍稍张了两下,便躺在黑血中不动弹了。
巫医族长的话在李若庭脑中响起:蛊解了,或中蛊人死了,蛊虫自会从中蛊人口中爬出,死于宿主旁。
黄林儿手里攥着这杆药秤,徐徐吐出一口气,气若游丝道:“李长老,我姐姐死了。”
李若庭望着这只蛊虫,迟缓地点点头。
“我也快死了。”黄林儿撑着最后一口气,“我写封信,你帮寄给我在江州的家中爹娘,可好?”
李若庭咬紧下唇,他起身找来纸笔,搬来一张矮案。
黄林儿眼中泪光闪动,先前的痴呆模样已是全然不见,她眨眨眼睛,滚烫的泪落在纸上晕开。
“小女已寻到阿姐,原来阿姐已嫁人生子,阿姐愧对爹娘不敢归家,恕小女不孝,爹娘可知,小女与阿姐难舍难分,不能为爹娘尽孝,日后还望爹娘保重……”
李若庭的心不住颤动,他的眼睛渐渐模糊。
一封信写完,黄林儿呼吸已经沉重,每一次喘气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瘫在地上,歪斜着脑袋对李若庭说:“孟雅……”
李若庭凑过去听。
“孟雅杀我姐姐,又害我于此。”
“她、她说她给我下了一个蛊,叫无执。”
“若我答应再也不寻姐姐,我便不会有事。”
“我不愿……”
“李若庭……谢谢你。”
他再抬眼,黄林儿凹陷进去的眼睛睁得很大,却已经没了生气,几滴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李若庭脑中一片空白,伸手替她合上了眼睛。
要说黄郎中家的两个女儿,那都是赞不绝口。
两女儿古灵精怪,打小就是形影不离,黄郎中给她们两人打了两杆小药称,让她们别在腰上,小姑娘像模像样挂着小药称,学着爹爹抓地上沙泥来称,左邻右舍见了直捂嘴乐。
黄晴儿爱穿鹅黄衣裙,跑跑跳跳嗓门大,活像一只黄鹂鸟,黄鹂鸟身后总要跟一只磕磕绊绊的小鸟黄林儿。
黄郎中越来越岣嵝,两只快活的小鸟羽翼丰满,替爹爹管上了自家的医馆,姐姐胆子大,整日出门看诊,妹妹在医院抓药熬药。
直到那一日,黄晴儿心不在焉,打翻了小药称,清香的草药散落一地。
女儿家的心思,谁又瞧不出来。
黄林儿岁数还小,却也知道向来谨慎的姐姐,到底是不一样了。
姐姐看诊的时间越来越久,连续几日都是天黑才回到医馆,黄林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姐姐的年纪,要嫁人了。
“阿姐,你可是瞧上谁家的人了?”黄林儿懵懂地问她。
黄晴儿揪着衣摆,摇头,烛光映得她满脸通红,她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寻常家的人,他是修士。”
“修士是什么?他会看病抓药吗?”黄林儿扒拉她的手,让她别揪了,她想到姐姐出嫁的事,都替姐姐害羞,捂嘴笑话黄晴儿道:“你让他来咱家找爹爹提亲呀!”
“哪里只看病这种小事,他更厉害。”黄晴儿满脸仰慕神情,却又闪躲道:“可他们修士,好像不能娶妻。”
黄林儿一拍桌子,“哪有这样的事!”
另一日,黄林儿遍跑大街上逮住一个背刀的人问修士能不能娶妻。
姐妹俩在漆黑的被窝里,皎洁的月光下,跳动的烛火中悄悄谈论着黄晴儿的心上人。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黄林儿没等来迎娶姐姐的人,等来一个肝肠寸断的黄晴儿,黄晴儿隐忍的神情让她心疼,黄林儿追问她,答案让她像是遭了天雷劈打。
黄晴儿的心上人走了,江南水乡待够了,还是要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他从未有过娶妻之意,这场露水情缘让黄晴儿不要放心上。
茶饭不思的黄晴儿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在一个深夜收拾出包袱,跪在爹娘面前说她要外出游历。
“我要去找他。”黄晴儿决绝道。
黄林儿不明白,急急扯住她的手:“为何?姐姐不要走!”
“我有了身孕。”黄晴儿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不去找,以后也没脸做人,爹娘会被我活活气死。”
“不行……”黄林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鹅黄衣裙被她弄得又皱又脏,黄晴儿忍着泪,劝她道:“我现在不走,日后爹娘在这个地方没脸待下去,听话!”
这一次,黄林儿再也不听话了。
她死死拉住姐姐,大声喊来爹娘,打也好,骂也好,亲人至少不会下手杀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李若庭为她合上眼的那一刻,她眼角那滴泪珠终于落下渗进地里,化成一缕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