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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猛地站住脚,夜色中脸色发白,只听景深依稀翻了个身,也并未出声。
明慧悬心,不敢怠慢,匆匆出门,见外间守夜丫鬟们正打盹儿,明慧急转到屋后,便把那纸包撕破,扔在花丛之下。
一切妥当后,才又返回屋内,放轻手脚上了床,才要卧倒,听景深沉沉地问:“这会儿又去哪里了?”
明慧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直直地盯着景深,暗影模糊中却只看见他的双眸,在夜色里略有凉意,明慧便道:“方才一时睡不着,出去透了透气。”
景深“哦”了声,也并没说什么,明慧缓缓出了口气,复又卧倒。
这日,下了一场秋雨,凉意沁人,贤王府中,却来了一位稀客,却正是昔日以重金购得那支宫阙美人金钗的慕宁瑄。
怀真本不知情,只是在慕宁瑄去后,贤王赵兰风便来到后宅,因笑吟吟地,道:“真儿,有好东西给你。”
怀真转头看他:“什么好东西?”
身后的丫鬟们上前,把几个托盘放在桌上,怀真正看,忽然嗅到一股奇异香气,不由道:“这是什么味儿,倒是有些木香……”
赵兰风笑道:“瞒不过你,你且瞧瞧。”
两父女走到桌边儿,赵兰风将一个匣子打开,却见里头的淡黄色缎子上,整整齐齐放着一串莺歌绿的奇楠木香串,怀真拿起来笑道:“怪不得又偏甜的,原来是它。”
赵兰风道:“这不算什么,还有稀罕的呢。”
怀真诧异,忙把手串放下。此刻赵兰风又开了个盒子,里头却是个长颈和田玉的如意雕花玉瓶,塞子竟是鹅黄色的签子。怀真一见便道:“噫,这是御用上供之物。”
赵兰风道:“正经是的,是满剌加进贡来的蔷薇水。”
怀真先前曾有意调制花露,只是十分艰难,如今见了这异国进贡的香露,喜出望外,道:“爹快给我看看。”
当下赵兰风把那玉瓶递给怀真,去了签子,将塞子拔开,还未动作,顿时便嗅到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直沁心脾,令人一时心畅忘忧,怀真又垂眸细看,里头露水清澈,十分可喜。
怀真问道:“爹,是哪里来的这些?”
赵兰风见她露出喜色,心中宽慰,笑道:“这可不是我弄来的,是有人特意送的,你且把这个先放下,还有东西呢。”说着又开了个匣子,里头却是个四四方方的玉盒,不仔细看,竟以为是一块儿四方玉而已。
赵兰风把那盒子取出来,递给怀真道:“听人说这个却是常人不能消受的,你且回头自己摆弄就是了。”
谁知怀真已经等不得,便要打开来看,谁知她手劲儿小,这盒子又有些机巧才能开,忙催促父亲,赵兰风见她这样急切,才接过来,毕竟给她打开,却见里头是淡粉色的膏粉似的,才打开,就又一股冲鼻香气而来,虽嗅着似是香的,但略回味,却又有些苦苦涩涩之意,不是好闻的。
赵兰风先后退了一步,笑道:“果然我们消受不起。”
怀真因从未见过,也从未嗅过此物,便问道:“爹,这是什么香?”
赵兰风点头道:“你果然不知道,这是西洋传来的,唤作海狸香,你可听闻过?”
怀真失声说:“原来这就是海狸香?”
原来怀真因调香之故,自然知道,世间除了各种花草木香外,还有动物之香,其中尤以四种为最,那便是麝香,龙涎香,灵猫香跟海狸香,这几样儿,又是香,又是药。
其中前三种,怀真是见过的,前两种更是时常会用,只这一种海狸香,却并不常见,虽然曾心中惦记,却因不急着用它,故而只存念想罢了,没想到竟在此刻意外得到。
怀真因看了这许多东西,又惊又喜,便问是从哪里得来。
赵兰风道:“这都是慕宁瑄慕掌柜送的,方才他来探望,便送了这几样……这奇楠木手串是给你娘的,还有一串南红玛瑙手串给你嫂子,其他这两样儿香料,便特意给你。”
怀真越发意外,只瞪着看。赵兰风道:“我本不愿收,只是这些东西,虽然并不多见,幸而也并非那昂贵之物,我因想着你必然也喜欢,他又是一片诚意,便收下了。”
这慕宁瑄倒不愧是个游走四海之人,自有心胸见识,也分外懂得投其所好,倘若他送什么价值千金之物,赵兰风只怕也不放在眼里,更不会收下,然而他只拿这些稀罕少见的小物件儿来当作伴手见面儿礼,便显得十分妥帖了。
赵兰风又道:“慕掌柜倒是个颇有见识之人,你可知道?他还亲从海上去过满剌加、苏禄等国呢,故而才能得这两样香,听他说起海外那些风光,倒是让人心向往之。”
怀真怔怔听着,不知道是慕宁瑄所送还好,一旦知道,心中竟无端想起唐毅曾说过的那一句话:“那人不是个好的,乃是个最……”
这话自脑中一闪而过,怀真摇了摇头,便道:“爹可多谢人家了?”
赵兰风道:“放心就是,你拿着去玩儿罢,听他的意思,还有好些可玩儿的东西呢,你若喜欢,改日再跟他要。”
怀真才忍不住笑道:“非亲非故,爹可万万别这般。”
赵兰风只顾要她高兴就是了,心中自然也有分寸,便抬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道:“爹心里有数。”
父女两个正说话,外间有丫鬟来报,说道:“唐府派了人来。”
赵兰风闻言,看一眼怀真,道:“我去看看。”
怀真心想多半是唐夫人派人来,不知何事,便自叫丫鬟把香串跟玛瑙手串收了,给李贤淑送去。
她自己便把那蔷薇水跟海狸香妥帖收了起来,自忖有了这些,以后调香必然更有施展之处了,心里暗暗喜欢。
过不多时,赵兰风回来,手中却也托着一个匣子,打量着对怀真道:“说来古怪,唐府的人特意送了这个过来,说是唐毅吩咐的,不知道何意?”
怀真不想竟会是他,呆了会儿才问:“是什么?”
赵兰风笑笑,道:“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说着便将那匣子放下,看怀真一眼,到底并未动手,只看她的意思。
怀真默默地瞅着那匣子,看了半晌,瞧不出端倪,终于一拧眉,淡淡说道:“倒有什么可看的,无缘无故送什么东西?爹不该收才是。”
赵兰风听了,噗嗤笑了,道:“我倒是做了坏事了呢?罢了,且放在这里,你若想看就看,若是不喜欢,叫丫头们扔了就是了。”说完之后,便迈步去了。
此刻屋内再也无人,怀真正犹豫着,便见奶母抱着小瑾儿来了,笑道:“哥儿醒了,又乱嚷不依呢。”
怀真忙敛了心神,把小瑾儿接了过去,奶母又道:“方才已经吃过奶了。”见怀真神色有异,就悄悄退了下去。
小瑾儿近来长得格外快些,人也沉了,抱的久了有些乏累,怀真便拥着他,靠在桌边儿落座,谁知才哄了一句,小瑾儿左顾右盼,忽地看到桌上那个匣子,眼睛一亮,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就抓了过去。
怀真待要拦着,到底晚了一步,小瑾儿举手一撞,那匣子也没上锁,顿时往后一翻,只听得轻微一声响动,却见从匣子里翻出两个小小的、有些发旧的银镯子来。
怀真睁大双眸看着,却见小瑾儿咿呀了几声,探身一挣,便猛地抓住了一枚银镯子,就握在手心里得意地挥舞起来。
娘儿两个正一个发呆,一个玩耍,忽地听外头李贤淑笑声传来,一边儿笑一边进了门,竟对怀真道:“这是怎么说的,明明是你的生日要到了,我还想着先别声张,只偷偷地给你备点好东西呢,怎么反给我送东西去了?”
怀真听到“生日”两字,再看那银镯子……顿时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