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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毡帐,发现风已停了,只是漠北的早晨依然寒冷刺骨。景培涨热的头脑被冷气一浸,觉得心中的压抑稍微轻了一点。驻足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呵出的雾气把一朵硕大的雪花带得偏了,恰好挂在眼角。
离点卯所剩时间不多,景培匆匆盥洗,草草用饭,全副戎装穿戴齐整,准备直奔中军大帐。正此时,裴大将军的亲兵來告:“自今日起,各位将军只需谨守各自营地,不必每日应卯。若有军情,以鼓声为号,再临时召集。”
景培也不除去全身甲胄,一屁股坐在几旁,眉头紧锁,不知四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很知道这位四哥官瘾十足,自升任大将军后,极喜欢在众将面前抖一抖大将军的威风,因此把每日点卯看得比吃饭还重要。这个殊为反常的举动,让景培心头发凉,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晃就是七日,这七日里,裴大将军一直沒升帐。景培既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多想,只每日都去探望五哥伤情,陪着喝喝闷酒。眼见着五哥杖伤已无大碍,心上稍定。
第七日晚间,景培从五哥处返回,独自喝着闷酒想心思,直到初更才脱衣就寝,正值睡意矇眬,忽听得召集众将点卯的鼓声骤然响起。景培着忙起身,穿甲戴盔,直奔中军大帐。
大将军裴泓端坐在书案后,默不做声,面沉似水。少顷,众将聚齐,“嗯吭”,裴大将军清清嗓子,开口道:“据探马回报,约一千匈奴骑兵,正向斜坡屯方向运动。本大将军现命景将军领本部二千兵马前往截击,务必全歼,护佑百姓。”
“斜坡屯。”景培眉头一皱,这个地方自己知道。汉军防御线呈内弧形,斜坡屯就坐落在内弧线靠近中间的位置。斜坡屯因背靠一道宽宽的斜坡而得名,水不丰,草不盛,不过区区十几户人家。过去,匈奴人从未袭扰过这个贫脊且很容易被汉军包了饺子的屯子。
暗自思忖:“匈奴人怎么会如此愚蠢,这与到老虎嘴上抢一块蚊子肉又有什么区别。
“嗯……吭,景将军。”见景培迟迟沒有反应,裴泓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明显冷了下來。
景培赶紧越众而出,叉手施礼:“末将谨尊大将军令,”
“即刻迎敌,截杀來犯之敌,延误军机,定斩不饶,”
景培领着二千精骑兵快到斜坡屯时,天色已经大亮。远远的就见屯子上空,十几道黑烟腾空而起。景培朝马臀上狠甩一鞭,双腿夹紧马腹,疾速向屯子中冲去。
距斜坡屯百丈远近时,已能大致看清屯子中的情形。只见屯子中到处火光冲天,黑烟弥漫,数不清的战马在屯子中往來奔突,匈奴人显然尚未撤走。景培长枪一举,部下四曲顿时分成四股洪流。景培领兵当先突进,其余三曲做正南、东南、西南三面包抄运动,只余北面缺口。
这时,屯子中的匈奴兵已发现了來袭汉军,纷纷跨上战马,沿着斜坡而上,向北撤退。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食畜肉,饮马奶,个个马术精湛,剽悍凶恶,一人就可抵两三个训练有素的汉军士兵。以往遇到汉军时,别说是两倍于己的汉军,就是以一敌十,也是毫不畏怯,大呼酣战。不料这次却如此反常,未战先退。
斜坡屯内,已成一座人间炼狱。残垣断壁,房倒屋塌,到处是燃烧过后黑色的废墟,随处可见缺头断肢的尸体。在嗜血的匈奴人马刀之下,屯子里的几十号人,男女老少,显然已无一活口。
匈奴人所到之处,牲畜尽数抢光,青年男女皆被掠走做奴隶,老幼尽遭屠戮。这种场面汉军将士见得多了,但再次目睹仍难以控制心中腾腾燃烧的怒火。
二千汉军骑兵人人激愤,个个眼中喷火,齐齐拼命催动胯下战马,只见蹄下雪花四溅,马上刀枪如林,马蹄踏雪的“噗噗”声连成一片轰鸣闷响,洪水般向一千多匈奴兵压了过去。
一百丈,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斜坡上,两军距离越拉越近,彼此箭矢乱飞,不时有人马中箭倒地。按说匈奴人马匹精良,马技娴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被汉军骑兵迫近到这么近的距离,有些不合常理。而且双方接战后,匈奴人并不恋战,且战且退,始终与汉军若即若离。
这其中的诡异,景培如何看不出來。景将军眉头紧皱,暗道:“莫非山坡的背面有埋伏,眼前的匈奴人只是在诱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