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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整日吃饱睡、睡饱吃,闲来无事趴在毡帐门口晒太阳。
要知道瑞德修士三人一路穿越无人区,全靠小家伙守卫马车、驱赶狼群。
那个时候小家伙自己抓兔子、旱獭甚至羚羊,从来没要人喂过它。
贝尔本来以为可以趁机训练小家伙在野外生存,没曾想来到赤河部之后,它反而更加惫懒了。
……
温特斯也见到了大萨满。
或许离得越近,神圣和威严就会瓦解得越厉害。
祛魅之后,透过纷繁复杂的装饰与佩挂,温特斯看到赫德诸部的萨满首领只是一位沧桑的老人。
额儿伦充当翻译,两人简单交谈。
“吉祥如意,赫斯塔斯。”大萨满和蔼地向温特斯致礼。
“你见到赫斯塔斯了吗?”
“见到了,也没见到。”大萨满的话似有所指:“在传歌咏者唱出的第一个音节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草原以外的人继承与万灵沟通的责任。你呢?你能看到吗?”
“不能,赫斯塔斯为什么会选择我?”
“不知道,我们的传承是一种感召。就像春天到来、秋天过去,自然而然就会发生。或者反过来说,不是赫斯塔斯选择你,而是你帮助了赫斯塔斯。
如果那一刻你没有出现,赫斯塔斯这个名字所承载的灵就都会遗失掉了。而且你是天选者,本身就是被万物之灵选择的人。”
温特斯想了想,说:“再举行一次那个仪式,我把赫斯塔斯的名字还给你们。”
“别着急。”大萨满微笑着摇头:“如果你真的是赫斯塔斯,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你会知道的。就如同赫斯塔斯选择你。如果你不是,那你就无须忧虑,你举行仪式也无意义。”
对方的逻辑严谨,温特斯久久沉默。
“你的合哈儿,是很少见的兽灵语者。”大萨满突然开口问:“我想借用他一段时间,你同意吗?”
“合哈儿?”温特斯蹙眉:“贝尔吗?”
“对,那个名字叫[熊]的孩子。”
“你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是你的合哈儿,我不会夺走他的。”
“兽灵语者什么意思?与狮子说话?”
“当然不是。”大萨满开怀大笑:“猎人能与獒犬说话吗?但是猎人能与獒犬沟通、指挥獒犬。獒犬愿意为猎人做很多事情,不是因为它们害怕猎人,而是因为它们将猎人视为家人。
灵兽与兽灵语者的关系也是如此。不在于用铁链锁、用鞭子抽,而在于灵兽将兽灵语者视为亲人。像巨狮这种灵兽,一旦成年,就很难再亲近。但在这头巨狮很小的时候,那位叫熊的孩子就与它形影不离。这种与巨狮双生的兽灵语者,在诸部的历史上也很罕见。至少传歌咏者的歌里只记录了一名。”
温特斯冷声反问:“你只是想把白狮带给白狮吧?”
“是,也不仅如此。让他留在这里,我会教导他,帮助他掌握兽灵语者的力量。他是你的合哈儿,我不会强留他的。”
温特斯思考片刻,郑重对大萨满说:“贝尔是自由人,他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如果他决定走,我就带他走。如果你们盘剥他,我会再来找你的。”
大萨满颔首致礼,二人就此别过。
……
……
当温特斯与大萨满会面的时候,诸王堡大议事堂宴会厅,另一场宴会正在举行。
这场宴会是为了宣示胜利——第二共和国的胜利。
过去的两个月,温特斯在荒原上过得很平静,但是帕拉图却是一场接一场的大戏轮番上演。
先是“四月政变”,蓝血派和诸王堡派在城内互相攻杀,血流盈街。
然后是“五月围城”,阿尔帕德带领他能找到的所有部队,对诸王堡发起强攻。
强攻很快转为围困,因为诸王堡的城防工事太过坚固——否则她怎么会叫“堡”。
随着战斗迁延日久,阿尔帕德麾下的部队纷纷逃亡。
最终,就连阿尔帕德这样不服输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诸王堡围城战已经彻底失败。
盾,终究还是胜了锤。
塞克勒凭借城市卫队和征召市民兵稳守诸王堡,阿尔帕德带着最后忠于他的部队退往[江北行省]。
江北行省是阿尔帕德的家乡,也是旧贵族势力扎根最深的地方。
现在,帕拉图第二共和国急需告诉所有人:只有他们才能代表这个国家。
他们通过庆祝仪式和宴会宣告胜利,并将阿尔帕德一方彻底打为叛党。
……
有尖酸的文人这样评价:帕拉图人总是生活在贫乏中,所以一旦拥有,就会搞得过头。
大议事堂宴会厅的风格就是如此:
闪光的白墙、拱形的天花板、黄金锤成的门窗页扇……
彩画装饰的天花板之下,情报活动正在进行。
觥筹交错间,人们交换各式各样的信息。
帕拉图人知道这一点,但是并不阻止,因为他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参宴者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是帕拉图第二共和国的议员。
议员很容易分辨——神采奕奕的双眼、踌躇满志的脸庞、端着酒杯兴奋地说个不停。
如今他们主宰这里,而且他们知道这一点。
议员们领口都别着一朵红蔷薇——与“蓝”蔷薇针锋相对,这是他们与敌人划清界限的表态,
第二类是军人。
军人大多身穿制服,按照所属、兵种或是资历三五成群站在那里。冷峻地扫视全屋,仿佛在搜寻某些暗藏的杀机。
第三类则是外交使节。
使节是帕拉图外部各方势力的代表。他们姿态端庄,随时保持着机械微笑,措辞小心谨慎。
使节们千里迢迢来到诸王堡,为的是确认胜负、搜集信息。因此他们听得时候多,说得时候少。
人人都在这场宴会里面有自己的位置,唯独有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穿军官制服,却不与同僚们呆在一起,也不与其他人交谈。
只是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图拉尼奥——维内塔驻帕拉图的最高外交代表——走到那人身旁,笑容几乎僵在脸上:“莫里茨中校,你到底在干什么?!”
“干什么?喝酒呀。”莫里茨依旧是削瘦、英俊的模样,他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这里不就该喝酒吗?借着帕拉图人的酒,我在缅怀一位朋友。唉,都走啦。”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把你塞进观战武官里。”
莫里茨突然笑了起来:“塞尔维亚蒂将军派我来领回他儿子,可是呢?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我们却在这里和帕拉图人喝酒。塞克勒是打赢了,这事就能这么算了?”
[注:莫里茨只知道温特斯是安托尼奥的养子。不止莫里茨,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图拉尼奥叹了口气:“那些孩子的事情我知道,我也很难过。事情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只是你不理解。”
他坐在莫里茨身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塞克勒还没全赢,阿尔帕德也没全输。红蔷薇和蓝蔷薇的战争还没结束,我们得想办法,为维内塔争取最大的利益。”
莫里茨中校不说话,一仰脖,又是一杯酒倒进喉咙。
门外的仆人突然大声通报:“帝国特使!纳尔齐亚伯爵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厅门。
鎏金的橡木门缓缓开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带着一名随从走入宴会厅。
宴会的主人——帕拉图议员们纷纷相迎,各方使节也走上前去。
唯独军人们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挪,冷眼旁观纳尔齐亚伯爵与众人打招呼。
过了好一阵子,宴会厅才又回到之前的模样,议员、军人和使者三五成堆地闲谈。
纳尔齐亚伯爵却端着一杯酒,不动声色地来到醉眼朦胧的莫里茨身旁,
“晚上好,凡·纳苏伯爵。”纳尔齐亚亲切地打着招呼:“或者我该叫你,纳苏少校。”
莫里茨轻哼一声,根本不拿正眼瞧对方:“你们的档案是该更新了,已经是中校了。”
纳尔齐亚伯爵不见恼火,反而加倍亲切地问候:“晚上好呀,纳苏中校。”
“伪帝要你来干嘛?瞧热闹?”莫里茨冷笑着问:“看到叛党自相残杀,很好玩是吧?帕拉图内战,最高兴的不就是伪帝吗?”
“为什么这样说呢?你把我们想得太坏了。”纳尔齐亚伯爵轻轻摇晃酒杯,玩味地笑着:“陛下只是派我来保障他的财产。毕竟,他也是帕拉图的债权人之一呀。”
……
与此同时,烬流江北岸,一处山坳里。
阿尔帕德站在断崖上,惊雷般的咆哮声传遍原野:“他们说,我输了!”
“他们要过来,把我们的一切都拿走!”
“他们的部队,就在五里外扎营!”
“你们说!我输了吗?”
山坳里爆发出直上云霄的怒吼:“没有!”
“随我来!”阿尔帕德扣上头盔,一马当先冲出山坳。
数以千计的“自由人骑兵”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