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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周日,拍摄从下午三点开始,所以整个上午我打算拿来看书,一边盼着世德发出邀请,那么也许今天忙完我们就可以见面。时间的快慢完全取决于心境,一周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而等待无疑令时间变得漫长。
世德近来开始早起,很用功看书、冥想的样子。早餐后我收到他的消息,一边揣测会是感悟分享、读书摘抄,还是问我今天忙完要不要过去,一边点开,却是:“今天我要关机一天专心冥想。”
瞬间有两个念头同时冒出来。
真的吗?一个说。
是怕我发消息给他收不到回复着急、不高兴、胡思乱想吧?另一个说。
第一个念头立刻被我掐掉了。猜疑是一个坏毛病,不能给它求生的土壤。现在大多数时间我们都不在一起,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和行动有的是时间,没必要刻意声明需要失联一天。而且感觉上,除了开悟他确实没有旁的心思。
任何时候都要选择爱,不是么。
我为自己片刻前涌上的猜疑感到抱歉,于是回复世德的时候难免有些……用力或煽情。也像某种自我宣言、自我告诫。这一刻我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世德之所以不断宣告说我要开悟、我不要关系,正如我此刻一样,认为说出来的话更有力道,不过是借说给别人听来说给自己。
我说:“亲爱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此刻,我想并愿意全力支持你。这一场修行也是我的,我想让自己努力去践行那些我知道并认为是正确的事,降伏小我,可能一时之间做不好但我在努力。”
经我引经据典地“纠正”,也或许是自己去看了原文,世德现在基本不说暗性了,开始说“小我”,把原先他所谓的“暗性”品质全部归结为小我。
其实我为这些大我、小我、高我、真我、自我、假我的划分感到头痛,也并不能完全分清其中的区别,只简单理解做,这其中有着两个标准:一个标准是通俗的,一个标准是世德的。
按照通俗标准,凡是起心动念是善意、无私的,那么即是大我或高我所为。凡是自私狭隘、恶意的,即是小我。
而按照世德标准,凡是符合他利益、他认为合理的,即是大我。凡是他不认可的,则是小我。
我觉得这所有标准里都有着暧昧不清或说我不能接受的地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猛兽,或者是潜伏在身体里。猛兽伤人被认为是恶,可是如果是人伤害猛兽、它只是自我防卫呢?可是这只猛兽却被不加分别地叫做小我。是,舍身饲虎、割肉喂鹰,这些都是高我,舍己为人乃至为兽,十分的无私、万物平等,可是我做不到,也不打算做到。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果一个人作恶却能得到善果,这样的因果循环我不接受。作恶能够得到善果,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绝不愿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也绝不把这个世界让给我所鄙视的人,绝不对恶行拱手相让。
所以如果我的小我具有攻击性,显得自私、狭隘,甚至恶意,我不抱歉。
那些召唤出我的猛兽的人才应该抱歉。
我没有说谎。我对世德说我想“降伏小我”,前提是“去践行那些我知道并认为是正确的事”,是按照我的标准,不是按照通俗或者他的标准。某种程度上我不介意自己的利益被世德损害,可以按照他的标准行事,但是如果超出一定限度我便很难容忍了。不完全是因为我的利益遭受损失、我不愉快,而是因为我感到这样不公平、是不对的——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我希望这个世界是公正的,或者说,我希望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假使每一个人都是公正的,那么这个世界不可能不公正。
如果武侠的时代真正存在,最适合我的职业将是侠客。劫富济贫,打抱不平,用自己的手和剑拨乱反正,调节公正的指针,快意恩仇。
再看两页书,也仍然没有等来世德的回复,不禁感到失望。却也好笑自己的不成熟,像一个稍微表现好一点点就想要赞赏的孩童。也许他发完消息就立刻关机了。
我继续看书。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心里一喜,谁知却是阿巫。
半小时后,八点四十五分,我抵达和阿巫约好的路口。一台黑色的牧马人在面前停下,车门打开的一刻,我哇哦一声,坐在驾驶座的阿巫也吹了声口哨。她戴着黑超大墨镜,烈焰红唇,一身黑色,黑色工字背心,黑色工装长裤,黑色登山鞋,旁边座位上是一只黑色双肩背囊,十分英武帅气。她把背囊扔到后座,我一个大步踩上踏板,闪身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那就出发。”阿巫说着踩下油门,牧马人轰隆着向东驶去。
想象中,我和阿巫的单独见面应该是在一间咖啡馆,我喜欢,和她的气质也搭,她是作家,想来也是喜欢咖啡的。结果她却邀我明天爬山。我已很久没爬山,当下立刻十分向往,但明天……大概率我会和世德在一起。于是沟通后我们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索性现在就去。
所以我翻出许久没有上过脚的棕色登山靴,穿了一条军绿色多口袋的紧身长裤,一件白色棉质长袖t恤,临出门又回身拿了一顶有着长长帽檐的白色棒球帽。懒得背包,在胯部挎了一只可以装手机、零碎小物,以及插一支水的黑色户外包,另一端固定在大腿上。又多拿一支水,给阿巫,这样出了门。
阿巫一边开车一边又欣赏地看我两眼,说,“前两次见你都满满女人味儿,没想到还有这样飒的一面。”
“你一定以为我是天天猫在空调房里怕晒太阳那挂的吧。”我微笑。
“难道不是?你皮肤很白。大平给我看过你们工作室拍的照片,肖像照通常不用出外景。”
“一个好摄影师可不会天天猫在空调房里。现在少了,以前每年我都会至少出门旅行一两次去拍照,通常是很荒很野的户外。”
说完我想到,自从和世德在一起后,仅有的一次出远门是陪他去拍广告。
“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的确是在空调房里拍拍帅哥美女就算了。”阿巫吃吃笑。“不过话说,你比上次见面瘦了诶,脸更尖更小了。手指也是,瘦骨嶙峋的,不比香烟粗多少。”
我冲她扮鬼脸,“还说我,你自己不也那么瘦,写作比拍照还累吗?我可是每天要端着机器的。话说你是作家诶,难道不是该约我去什么很文艺的咖啡馆,或者看看什么艺术展?”
“倒是真有一间咖啡馆可以去。不过那些任何时候都能去,你不觉得在都市里待久了会很闷?我很想放归一下山林。”
牧马人拐上了高速,驶往我们要去的那座青亭山。
“放归?”
阿巫这样说,好像她原本从荒野里来一样。
“我还真觉得骨子里也许我就是该生活在野外的。每到月圆之夜我就盼望自己能变身——”
“你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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