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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减,手指迅速收紧。
万亦柔感到自己的喉咙如刀割一样疼,此时已经窒闷得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脸色涨得发紫。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死亡如此接近之时,她还是难免生出些惶恐的惧意。
她双目暴睁,徒然地张着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却忽然收了手。
“知道窒息是怎样的滋味么,嗯?”祐樘挑眉看向她。
他唇角微勾,声音却是不带半分温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方才不过是想让你稍微体会一下乔儿当时所受之苦而已。”想到漪乔当时受尽见血封喉毒发之苦,最后活活窒息而死,他的眸光便瞬间闪过一道狠厉。
万亦柔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听了他这话,在不停大声咳喘的同时,心里不免感到疑惑。
祐樘却是不再理会她,只转过身来,冲着众人淡淡开口:“往后每隔几日就赏她二十大板,要好生打,打完之后便给她上药,等伤口快愈合之时再接着打。另外,将你们搜罗到的最烈的毒药都给她灌一遍,灌完以后先晾着她,待到差不多了再喂给她解药。若是毒药种类不够用,就一遍遍过。记住,你们既不能把人弄死,又要防着她受不住自尽,要一直吊着她的命,否则按渎职惩处——先姑且这么着吧,我过些日子会再来看一次。”
万亦柔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惨白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祐樘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他转头扫向躬身立在一旁的幻夜,思忖了一下道:“日后你就恢复自己的本名,接替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旁边的几位锦衣卫指挥同知和佥事互相看看,脸上都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幻夜似乎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朝他抱拳道:“主上的美意属下心领了,只是属下之前很少和锦衣卫有接触,这么陡然……”
“好了,我明白了,”祐樘出声阻了他的话,面上一片了然之色,“那就暂且从千户做起吧,让他们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坐这锦衣卫的头把交椅。”
幻夜略一踟蹰,躬身一礼;“是。”
“锦衣卫的风气,是该改改了。”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众人一眼,曼声道。言毕,转身拂袖离去。
当东边的天幕渐渐泛起浅浅鱼肚白的时候,仁寿宫的宫人们一如往常地起身忙碌开来,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
守在仁寿宫门口的太监们看到太子的玉辇驾临,并不觉得奇怪,只道是太子今日起了个大早,现下是来向太后请安来的,都照常恭恭敬敬地将太子迎了进来。
一个随侍的小太监哈着腰跟在祐樘身旁,谄媚地陪着笑脸:“殿下您今日来得早了点,太后她老人家昨日贵体欠安,如今尚未起呢。要不小人这就差人通传去,您先到殿内歇着,小的们伺候您用早膳……”
“不必了,”祐樘脚下步伐丝毫未停,摆了摆手,随即将一张纸甩给他,“既然皇祖母尚未起身,那就不用打扰她老人家了——你去将这些榜上有名的宫人们都召集起来,一个都不准漏掉,否则按包庇罪论处。”
那小太监慌手慌脚地捧过那张纸,一个愣神之间便已经落下了太子的脚步。他不敢怠慢,赶忙朝着太子的背影恭敬地行礼道:“是是是,小人一定照办。”
那太监的办事效率倒还挺高的,只用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就将祐樘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被召集过来的那些宫女嬷嬷们都是昨日身在密室的人,如今太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们做贼心虚,心里自然是怕得紧。
“可知我为何要召你们来?”祐樘一步步踱到站成一排的宫人面前,面上挂着让人寒意顿生的笑容。
众人都低了头不敢吱声。
“你们以为,装聋作哑就成了么,”他冲着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把东西抬过来。”
那内侍领命而去。随即便有四名太监将刑凳和刑杖搬了过来。
那一班宫人一见这架势,都不由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得更低。
“我的意图是怎样的,我想你们也当清楚,”祐樘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迫人,虽是挂着笑,但语气已是极端冷硬,“太子妃也是你们能随便动的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点厉害,看日后谁还敢动太子妃分毫!”
他的话音未落,那一排宫人便尽皆吓地“扑通”跪了下来,一个个伏在地上,口中连呼“殿下饶命”。
祐樘并不理会这些。他早就瞅准了其中的两人,抬手一指,命身旁的一个太监把那二人揪出来。
那两名宫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惶恐不已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几名来架她们的太监,吓得浑身瘫软,任由他们给拖了出来。
她们便是昨日执杖打了漪乔的宫女。
“我昨日曾说过,伤我乔儿者,必百倍还之,”祐樘冷眼扫过那二人,“那么,我是不是该赏你们两千大板?”
众人顿时傻了眼。这板子能挨上个一二百还能捡回一条命的已是烧高香了,这要是真打上两千大板……别说活命了,恐怕人都得被打成稀烂的肉酱,估计后面的一千多杖就基本相当于在杖尸了。
那两名宫女先是被吓得呆愣住,随后便哭号着求太子手下留情。其中一名宫女抖着身子手脚并用地膝行到祐樘面前,待要去拉扯他的衣角,却被他一个轻移避了开来。
那宫女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个劲儿地朝他叩头,带着哭腔道:“殿下明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听主子的差遣,杖责太子妃娘娘也只是遵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奴婢们也是被迫的……”
祐樘一扬眉:“被迫?二十大板就将乔儿伤成那样,我看你是卖足了力气,急着跟皇祖母表忠心吧?你是觉得乔儿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好欺负?眼下多说无益,你当初动手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殿下请听奴婢一言。”李嬷嬷往前膝行些许,朝祐樘行了一礼,倒没有其他宫人的惊慌,而是显得老成镇定。
见得到祐樘的准许,她才继续道;“且不说殿下如此罚法着实过重,单就此事来说,殿下在太后的宫中大肆处置宫人,且并未知会太后,此举便甚是不妥,还有损于殿下仁厚之名,望殿下三思。”
祐樘犀利的眸光一转,轻笑一声:“到底是贴身侍候皇祖母的,果然有些胆识。不过,我做事难道还要你来教么?有些人能宽容,有些人,却是非处置不可。”
“那你是不是也要将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一并算进去?”周太后带着怒意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尽皆循声望去。
祐樘面上仍旧是一派从容,只是此刻看到周太后,却是没了往日那样的笑容。
“见过皇祖母。”他面上虽然仍带着笑,但却显得异常冷沉,礼节性地向着周太后行了一礼。
守在仁寿宫门口几个当值的太监正站得有些困乏,忽闻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嚎声从里面传来。那声音之惨烈,直听得人心里一阵发憷。他们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久就看见太子走了出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没什么异常之处。
祐樘一路走得有些艰难,勉强不让外人看出什么异样。可是待到进了玉辇里,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锦垫上。
他方才忽然感到一阵头昏,差点全身脱力地倒在地上,幸而他当时硬逼着自己撑了下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显露太多。而且还好当时对那些宫人们的惩处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不然他估摸着自己是撑不到事情了结了。
经过他和周太后的对峙,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当时动手行刑的宫女每人杖责二百,其余在场的宫人每人一百。
他当时说要打两千大板,其实只是想震慑一下众人,当然不会真的打那么多。他知道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太后一定会被惊动,到时候正好可以借着讨价还价,给出一个尚算正常的处罚。
他此举固然是想惩处那些打伤漪乔的人,但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到仁寿宫来惩办她们,更大的目的是要杀鸡儆猴,起到更大的震慑作用。他要让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日后没人敢再与漪乔为难。
即使是太后的意思,也照样不行。
他往后事情越来越多,不可能时时护着她,虽然他打算到时给她安排暗卫以免此类事情再度发生,但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的身体会突然出状况。不过现在想想,这似乎也并不意外。他这阵子原本就一直日夜操劳,又加之漪乔的离去对他刺激过甚,而且从昨日到现在他就没合过眼,一直在各处奔波,数因齐下,他的身体怕是早就透支了,只是由于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潜意识里一直在压制着,不然估计还撑不到现在。
然而眼下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登基大典。今日晚些时候还有大典前的一些琐碎仪式要走,而且正式即位的时间定的是明日丑时,留给他喘息的时间着实不多了。眼下一切都准备就绪,他绝对不能倒下。
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祐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他额头上沁了一层虚汗,秀雅绝伦的面容上透着虚弱的苍白。痛苦地蹙起眉头,他习惯性地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锦垫里,玉雕一样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这些终究于事无补,他最终还是渐渐沉入了昏迷中。
他似乎梦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周围一片阴冷幽森,寒气侵体,带来一阵砭骨一样地刺痛。
他试图走出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但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眼前都是一般无二的黑沉,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然而就算是此时,他也还记得自己心里还有放不下的未见之人和未竟之事,他不能困死在这里。
前方似乎突然现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他不由加快脚步向着那里而去。耳旁响起模糊杂乱的人声,旁的他听不分明,但是有一句却清楚地入了耳。
“乔儿醒了是不是?”祐樘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冲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看了上一章大家的留言,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咳咳~
喵,我现在就可以提前跟大家表示,小乔不会失忆哒,之所以说可能失忆神马的,只是想给陛下一点心理压力,如此而已……QAQ
所以大家尽可放心哈,不会上演失忆的狗血桥段滴,小乔会好好记得陛下的,她肿么舍得忘记他……
望天,陛下乃要养足精神,等一下还要去赶场的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