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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暗中把控全局,牵涉其中的人手少说也有千百,任何人都有嫌疑。”
尹湄问道:“你观方怀远此人如何?”
昭衍思量片刻,慎重地道:“这位方盟主并非表面那样大公无私,他看起来刚正不阿,实则深谙圆滑处世之道,与听雨阁貌合心离。展煜跟方咏雩先后出事已经触及他的逆鳞,为此他不惜纡尊降贵找上了我这后生晚辈,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闻言,尹湄眼中精光一闪:“怎么个助法?”
昭衍将自己与方怀远的交易和盘托出,末了才道:“我此番前来中原,本就不是冲着劳什子武林盟主来的,若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对我们而言更加有利,只要他能信守承诺,这桩交易稳赚不赔。”
尹湄却道:“武林盟主之位关系重大,你认为江平潮能担起重担?以我之见,江平潮的武功虽然不弱,但还不足以令人折服,其人心情坦直鲁莽,行事也略显冲动,当得起一方豪杰,却做不了翻云覆雨的雄主,何况……”
“何况他太年轻,尚未成家立业,耳根子也软,难免受到父辈掣肘。”昭衍淡淡道,“倘若江平潮成为下任盟主,至少十年之内都无法掌控实权,其父江天养将会把持武林盟内外事务,海天帮的势力必定坐大,而临渊门这一代的领袖人物展煜重伤残疾,一旦没了方怀远,恐怕风光不再,四大门派并驾齐驱的局面将被彻底打破,对武林白道而言弊大于利。”
尹湄沉声问道:“你既然心知肚明,为何还要帮忙?”
“湄姐,事已至此,就算我不帮,方怀远也会找上别人,与其让别人主导风云,不如由我自己把握方向,否则隔岸观火观得太久,难免会陷入被动,再难插手其中。”
停顿片刻,昭衍语气微缓地道:“不论方怀远为人究竟如何,他昨天说的话着实没错……独木不成林,我们可以对外人心存提防,却不能把所有人拒之门外。”
尹湄犹豫了下,道:“要我怎么帮你?”
“我虽然答应了帮方怀远,但我对他不算了解,对海天帮江家更无多少信任可言,所以……”如此说着,昭衍倾身凑到尹湄身边,向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尹湄越听脸色越是古怪,待他说完之后,不禁问道:“你年纪也不大,心眼儿怎么长得跟马蜂窝一样?”
昭衍道:“此事有些危险,湄姐若是心有顾虑,不必难为自己,我还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就是退而求其次,若是出了纰漏,得不偿失。”尹湄只权衡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我答应你。”
打从二人结为姐弟,只要昭衍有所求,尹湄少有不应,她对外人冷酷残忍,连对方咏雩也是一念之间就动了杀心,可是对昭衍来说,天底下没有比尹湄更好的姐姐,哪怕他们没有血浓于水的骨肉亲缘。
因此,相比于她的果决,昭衍反而犹豫了起来:“湄姐,你……”
“小昭,你我姐弟之间,何必说些无意义的话徒增生疏?”尹湄轻声喝止了他,“你我二人在这江湖上相互扶持,照应彼此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今日我帮了你,难道日后我落了难,你会袖手旁观?”
昭衍一愣,适才的患得患失如云烟般飞快散去,他笑了起来,郑重地对尹湄道:“只要湄姐喜欢,我这颗脑袋给你当球踢都行。”
“你脸皮这样厚,我还怕伤了脚呢。”尹湄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过,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这颗脑袋记我账上,我若是不要,你就不准弄丢了它。”
说罢,尹湄不敢再行耽搁,如她来时那样急急而去了。
昭衍目送尹湄离开,直到再也感知不到她的声息,这才从榕树上跳了下来,翻墙回到院子里。
他离开了一炷香左右,灯盏里只剩下了如豆微光,仿佛将死之人的眼睛,随时可能吞噬掉最后一线光明。
昭衍站在花架下吹了会儿冷风,神情一如灯火般明灭不定,直到翻涌的心绪平复下来,他才拿起了桌上修补好的翡翠玉镯,将它用软布包裹好,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转身出了院子,直奔海天帮的客院去了。
身为江夫人的娘家侄女,江烟萝甫一上山便在方家住下,奈何昨日方家大乱,江烟萝就在父亲江天养的要求下搬了出来,倒是离友人们更近了些,昭衍只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她的住处。
夜半三更敲女儿家的房门总是不大妥当,昭衍先去寻了江平潮,后者辗转半宿好不容易睡下就遇到了这扰人清梦的狗贼,恨不能抄起扫帚将其扫地出门,没想到昭衍张口就提及了自家小妹,还拿出了小妹的玉镯请他转交。
一时间,江平潮心中如有万马奔腾而过,只想把手里的扫帚换成九环刀与昭衍大战三百回合,他忍了又忍,压着火气问道:“阿萝的镯子怎么在你这里,还弄成了这个样子?”
昭衍苦笑道:“白日里与她从无赦牢出来,行走时不慎摔倒,她受我所累,将镯子打碎了,我听说是她生母所赠,觉得不能就此丢弃,于是连夜将它修补了。”
江平潮一听,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你修便修了,哪有大晚上送过来的?得亏你还知道先来找我,要是你敢去敲阿萝的门,我一定把你削成个人棍!”
昭衍摸了摸鼻子,尴尬道:“一时忘形……不说了,我这就回去,你赶紧给她送过去。”
江平潮看了看外面天色,神情更加古怪起来:“现在?”
昭衍反问道:“你不是约了王少帮主寅时就去切磋?”
“也是。”
江平潮一拍脑袋,左右他被昭衍吵醒后一时半会儿也没了睡意,索性给他下了逐客令,披衣洗漱起来。
昭衍当着护院的面离开了院子,却在走出一段路后绕行折返,化作了一只灵活的夜猫子,在阴影中飞快潜行,不多时就回到了客院,悄然趴在一侧屋檐上,亲眼看到江平潮穿戴整齐,提着一盏灯笼向后院走去。
眼下已到了丑时,不少值夜的仆人都打起了瞌睡,冷不丁见到江平潮提灯而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猛拍了几下脸才清醒过来,连忙上前询问一二,旋即告罪一声,速速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后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江平潮也不废话,将包裹好的翡翠玉镯交到秋娘手里,又叮嘱了几句话,这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昭衍却还潜伏在角落里,尾随秋娘进了小院,目睹她屏退左右,径自走到最里边的房间门外,直接推开走了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昭衍就像一个脚不沾地的鬼魅,随风飘到了屋顶上,连一片瓦也没被他惊动,仿佛一个大活人趴在上面跟一片叶子飘落过来没两样。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了半片瓦,下方没有一丁点光线透出来,也没有第二道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这间属于江烟萝的屋子里,只有秋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