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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心中的愁绪,也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少愁绪才会一醉至此?想到这,她不觉有些可怜他。
小缃想拦住杏娘:“这人满身酒味儿,咱们还是别理会了罢。”可杏娘未有止步,依旧上前,还在那醉汉身边俯蹲下来,此时月色朦胧,她看不清醉汉的面容,依稀觉得是个老者,嘴里喃喃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呓语,又好似在向杏娘倾诉他的愁情。
杏娘轻声唤了几声“老人家”,未见回音,站起身来,从小缃怀中取了一裹炒栗,连同自己的一起塞在了老者怀中,并解下自己的狐裘,给老者披上。
小缃见状,忙放下杏花灯,也帮着给老者披好狐裘,把角角落落里都塞严实了,生怕阴风灌入哪个口子里,更寻了些干草铺在他身下。
安顿完,两个人俱长舒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干完重活后的疲惫。
“这个人太沉了,睡得也太死了,不然咱们可以将他抬到那个洞子里去。”小缃一面抱怨着,一面又提议道,“要不,我去找闫三他们过来——”
“不用了。”杏娘反对道,“今日席上人多,若被人知道我们偷偷出来,还遇上了这么一个醉汉,回去怕又要说不清了。走吧。”
时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小缃扶着杏娘,提着那盏已经熄灭的杏花灯一步一步往回走。
“杏娘,你也忒好心了。这醉汉有钱喝酒,竟不知找个地方落脚,跑到菩萨面前喝西北风。你心慈今天救了他,可保得了明天?”小缃嘟囔着。
“我们连自己的明天都管不了,又怎管得了他的?”杏娘沉沉地叹息一声,天寒地冻、疾风刺骨,那一声叹息,刚一出口便已化成一缕轻烟,“我只怕他今天都熬不过去,我们白救一场。”冰冷的月光洒在她那宛若死水一般的眼眸之中,泛起一丝微弱的光,微弱得连小缃都感到心疼。
“我听说菩萨最是心慈的,定然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为博杏娘一笑,小缃拿菩萨开起了玩笑。
“菩萨面前,说话也不知忌讳!”
“大肚佛肚大可容天下事,我这么一句话,他哪会往心里去。再说了,今天娘子行了这么大的善事,我也帮了忙,怎么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冲这一点,他也不能把我怎样!”
“若此人真能熬过今晚,那也是崔叔行的善,你我举手之劳,何以居功?”
小缃一时无对,懊恼地一跺脚,回头狠狠地瞪了那醉汉一眼:“哼,都赖他!”杏娘微微一笑道:“浮名浮利过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他也不过是这世间一个可怜人罢了。”
“我才可怜呢,那裹炒栗我都没吃呢。”小缃嘟着小嘴,怏怏不乐。
“好啦,回去我把我那剩下的一包给你,可好?”
“菩萨面前哦,说了要算数的哦!”
杏娘点了一下头,回头,二人又向大石佛合掌拜了三下。拜讫,二人转身折返。
行得数丈远时,杏娘隐约闻见有人道“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哈哈哈……”忽然,她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攫住了,她猛地一回头,那醉汉仍旧倒在那里,纹丝不动;而那石佛依旧咧着嘴,笑对着这满寺的清霜残影。
苏东坡《行香子》有云: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