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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景横波惊诧地看着那盘膝坐在地下的男子。
穆先生不是该留在殿内,帮她做障眼法的吗?他怎么过来的?怎么还走在她前头?
地下,戴着银面具,一身青衣的穆先生,抬头,对她唇角一弯。
“我无意中找到了些线索,一路追过来,没想到和你碰上。”他道,“不过咱们都来迟了。紫蕊女官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景横波很失望,下意识问他,问完才觉得自己荒唐,穆先生也才刚来,怎么会知道?
可是奇怪的是,她一对上他如星光大海的眸子,便很自然地将问题脱口而出,就好像……就好像当初一路同行,在马车上,她各种问计一样。
她心中一跳,忽然想起,先前在殿内,自己对穆先生,并没有这种“张口就问”的感觉。
而此刻,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地道里灯火飘摇,映得人影打晃,有种不真实感。
穆先生果然不负她的直觉,答案再次张口就来,“我打问到了,最近明晏安这里有个客人,似乎很有些本事,保不准,明晏安将夏女官交给这个客人,来对付你。”
景横波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是等在这里,将这个答案告诉她的。因为她虽然最终也能找到紫蕊,但再拖延下去,天就亮了。
她很想问你怎么就能打问到?这宫中有谁能知道大王的秘密客人,又这么巧给你碰见?
她正犹豫到底要不要问,对方湿润清澈的眸子,让她心一阵紧一阵松地跳,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紧张。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他一笑,示意她先开口,她却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了,脑子一阵空白,觉得自己自从下了这地面看见了他,顿时什么都不对了。
他只好道:“你……”忽然又一顿,随即脸色一变,随即猛然飞起,向她扑来。
她一惊,正不知是退让还是阻拦,忽然听头顶一声巨响。
那响声如巨雷炸在头顶,又或者天神将整个天地以巨力折断,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声响,她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与此同时地面一阵猛然颤动,一股气浪从身后扑来,撞得她向前一扑,正扑入他怀中,隐约只觉得接触的胸膛冰冷,而黑暗中一双温软的唇,紧紧地压下来。
……
凝雪阁。
锦衣人在榻上磕着瓜子。
忽然外头一声震响,简直可以算是地动山摇,连华丽坚固的凝雪阁都一阵摇晃,簌簌落下些梁上灰尘。
“啪。”一声,中文撑开一把伞,及时挡在了锦衣人头顶,天知道他那伞是怎么变戏法般掏出来的。
不过这也是锦衣人护卫的必备技能之一——背着百宝箱,随时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主子太聪明太强大,大多时候他们这些护卫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只好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务必发挥些用处。
锦衣人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听了听那动静,点点头。
他对面正是裴枢、紫蕊、孟破天三人,三人除了孟破天对他怒目而视外,其余两人都不理他,只顾打量四周环境。裴枢和紫蕊听见那爆炸声,听方向正是先前那废宫传来的,不禁有些担心地对望一眼,却依旧一言不发。
锦衣人因此觉得女王真的是可以会一会的。
他招招手,护卫们便抬过来一个圆柱形的东西,那圆柱形东西分成三部分,每部分正好站下一个人。柱子上有固定器具,可以将人牢牢绑住。柱子下有圆盘,可以转动,圆盘上有链条,可以调节转动的速度。
“等会让你们试试我的新玩具。”锦衣人很满意地看属下熟练组装他的玩具。招招手,又有几个护卫,解开一个包袱,又是一阵组装。
锦衣人很喜欢一切新奇有趣的东西,但新奇的东西太少,他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做,有空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做,玩腻了再扔,所以护卫们的大包袱里,很多背的是工具,或者是他一路上试验的半成品。
护卫们的包袱,一般都放在自己房内,此刻都搬了过来,因为有的部件为了方便装包,放在不同的包袱内。
护卫组装的时候,锦衣人目光随意掠过那些包袱,忽然眉头一皱,道:“数数包袱,好像数目不对。”
便有护卫数了,随即瞠目道:“果然少了一个!”
立即有人查出问题所在,“拉丁文背的那个包少了。”
拉丁文道:“包袱都堆在中文屋子里。”
众人齐齐道:“先前有一阵子,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用锦衣人一句句问,护卫们已经按照正常的逻辑,得出了答案,“在那段时间内,有人偷走了一个包袱。那段时间是先前那个白衣人在的时候,他应该还有帮手。潜进来偷走了一个包袱,那包袱里是您最近刚研制的千金伞。”
锦衣人点点头,对这群笨护卫省了自己口舌表示满意。
护卫们这是锻炼出来的。因为这位主子不喜欢解释,别人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一步步推出来,他都是直接从甲到辛的跳跃思维,以至于时间久了,护卫们学会了自己理顺脉络。
“他要千金伞做什么?”中文表示疑问,“那还是试验品,没有完全成功,目前只适合撑挡重物,以及在地下钻洞。”
锦衣人想了想,偏头看看那废宫方向,想起那个总机关所在,唇角一撇。
怕不是偷他的东西,去钻别人的洞吧?
真会选东西,这千金伞上,可用了他家小蛋糕的宝贝,必须得拿回来……
他挥挥手,示意先不去理这事,护卫们也便丢开,把零件拿出来,组装了死亡轮盘,和一副……棺材。
棺材是可以拆卸的,现在在组装,很薄的板,做成人形,可以对半合拢那种。至于为什么是人形,当然是小蛋糕说过的。
小蛋糕的木乃伊故事里,木乃伊就规规矩矩一个人形,到了锦衣人这里,这棺材已经不能叫棺材,竟然是一对手舞足蹈的人形,四只手四只脚,每个肢体都有动作,其中四只肢体,看出来对身体柔韧性要求非常高,手和脚向后拗,几乎接在了一起。
这些肢体的关节,还是可以拆卸的,也就是说,还可以换动作。
这其实也是一件刑具,做出这些危险的动作后,只要稍稍一换动作,如果违背了人体移转规律,卡在里面的肢体,就会咔嚓一声折断。
用这东西,可以将人全身关节,毫不费事地折断。这也符合锦衣人的杀人审美——他不喜欢搞得血淋淋的,他喜欢优雅的暴力,优美的折磨。
他认为这样很省事。轻轻松松就可以搞断人全身骨骼,却没想过,制作这么一件“优雅的刑具”费的事,足够将一千个人骨头一根根敲断了。
他满意地看着那件“玩具”,看着面前三人,笑而不语。
两个女子好奇地看着那东西,还没大明白这是干什么的,裴枢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看一眼对面锦衣人,实在很好奇,这种变态是怎么生出来的?大荒似乎没有这样的品种,他的口音也有些奇怪,是大荒以外的人吗?
“各位,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锦衣人磕着瓜子道,“当然你们可以拒绝。不过拒绝之后,你们可能就不会得到现在的尊重了,特此告知。”
紫蕊眨眨眼——现在就算得到尊重了吗?他的尊重,真的很吝啬呢。
“我这里有个小玩具。”锦衣人指指那“棺材”,“这棺材呢,叫男欢女爱双人舞。专用来锻炼肢体柔韧性,以及培养感情之用。我只需要两个人,去帮我填满这棺材,只要这两人能做到这棺材限定的动作,另一人就是安全的。否则……”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大喜欢开口威胁人,你们懂的。”
“懂个屁啊。”孟破天爆粗,“小白脸娘娘腔,要杀要剐一刀痛快,少和姑奶奶玩这些恶心东西。”
锦衣人就好像没听见她骂人,骂人这种事,他一向认为那是下等人才擅长的,上等人不动嘴,只动脑。
他只笑吟吟看着三人,“怎样,哪两位上?”
不等紫蕊孟破天说话,裴枢立即抢道:“我算一个。”
两个女子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积极,紫蕊还算厚道,只隐隐疑问,孟破天直接咕哝道:“登徒子!”
傻子都能看出,这种棺材肯定要进入的两人,紧密地肢体接触,一男一女是不合适的,孟破天和紫蕊已经形成默契,两个女人准备自己上,没想到却被裴枢抢先。两人都涨红了脸,看裴枢的目光颇有些不善。
裴枢吸吸鼻子,涨红了脸,有些话就要冲口而出,但忍了又忍,终究没出口。
他看出这“玩具”的凶险可怕之处,面对的又是这么个变态,可以想见,进入的人才最危险,但这话无法说出口,说出口夏紫蕊一定抢着上,她是景横波最看重的女性朋友之一,就冲着这一点,也不能让她伤了。
不然小波儿得多伤心。
裴枢悲壮地想,自己负气来救夏紫蕊,最后折在了这刑具里,小波儿知道,一定很愧疚伤心,也许会因此记得他一辈子,这样也算值得了。
想到很久很久以后,小波儿白发苍苍,来给他扫墓,和一边孙儿说……啊不呸呸什么孙儿,她会为了我终身不嫁的!……白发苍苍的小波儿,坐在他芳草萋萋的墓前,忧伤地看着夕阳,和追求了她一辈子也娶不到她的宫胤说:这是我最在乎的男人,他为我而死……
少帅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幕多么美好,如此生死不枉!
不过还是不要死最好,自己已经埋黄土了,宫胤或者耶律祁还能陪着小波儿,这笔帐怎么算怎么亏……
锦衣人好奇地盯着他——这家伙明明很聪明,应该能看出这“玩具”的凶险,怎么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咬牙切齿,这件玩具真的很奇妙,奇妙到他这么倾倒吗?
他因此对裴枢也产生了兴趣,决定要好好玩玩他。两脚兽遍地走,奇葩难有。唉,要找到志同道合的奇葩,实在太难了啊。
他转头看向两个女子,孟破天涨红脸大叫:“不行!不能让这无耻之徒得逞!不要他去。我和紫蕊一起!”
锦衣人偏头,对一脸隐忍怒气的裴枢笑道:“不被人理解滋味如何?”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一个疯子就行了。”裴枢冷哼答。
锦衣人不怒反喜,“你说对了。所谓天才,在蠢夫眼里都是疯子。因为这世上蠢货太多了,才会觉得少数异类是疯子。”
裴枢决定不要和这脑子构造异于常人的疯子讲话,否则总有一天被气死。
锦衣人却决定要对他多多了解——不仅奇葩,还是知音!
“男人做的决定,女人不能推翻。”他对孟破天道,“你们两个,出来一个。”
“不要她们自己选。”裴枢立即道,“孟破天,你来。”
“为什么是我?”孟破天大怒,“你个登徒子!我不要和你靠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裴枢狰狞地道,“我想靠你,行不行?”
孟破天一下噎住,瞪着眼睛看着裴枢,涨红的脸慢慢白了,然后唰一下又红了。
狂刀盟女公子,一向只有她掳人抢人调戏人的份,哪有谁敢当面对她告白,乍一听见这句,先是怒,然而一霎愤怒之后,她的心却砰砰跳起,心间隐隐泛上一股奇怪的滋味,似喜似甜似惆怅,她怔怔的,一时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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