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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眼角的泪。
“不要再哭了,若是再哭,我的妆也要花了。”
就算是赴死,谢家的女儿,也要漂漂亮亮的,永远高贵的。
她也想看一看,在城楼之上,遥遥望去,那个让梁帝的众多臣民都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到底能不能认出来,她并不是他的情人。
梁帝并未废去她的名位,会稽的谢德妃,只是病逝于行宫之中了而已。
浣儿仍然沿用了旧时称呼,那或许算是她一生作为谢元嫣而言最高的成就,她也没有让她改去。
只是她离开行宫,也不再自称“本宫”了而已。
这一生,她不会再被困在那座宫殿里了。
半个时辰之前,蔺士中派人过来告诉她,叛军已然在路上了。待到天明之时,便会兵临城下。
她抬头看了窗外一眼,纯然的黑色天幕,已经掺入了丝丝缕缕的白,混合成了一片蒙昧不明的灰色。
谢元嫣站起来,她知道,她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她应该可以见到他最后一面,她会扮演好“殷观若”这个角色,让胜利的那一方是梁帝的军队,保护他。
她很快就在蔺士中的推搡之下登上了城楼,她周围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她与她对视了一眼,那女子满目倔强,纵然被缚住了手脚,却也还是一副不屈不挠,想要抗争的样子。
不像是她,眼中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神采了。
她忽而觉得她也不能这样,城楼便是她的战场,人生的最后一仗,哪怕是作为旗帜,她也要稳稳当当地站着。
只是可惜,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四周,却并没有能够看见他。
也好,他已经陪伴过她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时刻了,从她入宫开始。
燕婕妤,再到德妃,她没有办法永远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她知道,他永远都是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
他是梁朝的礼官,却不是梁帝的,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而已。
无处可报国,他便将他的一切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她站在城楼之上,初生的朝阳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于是她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迎面吹来的西南风。
在闭眼的间隙里,她回想起了从鲁县一路而至江乘,路遇大雨没法前行,她与蔺绪唯一的一次谈话。
她坐在马车之中,风雨交加,他就站在马车之外,担心她会害怕,以职责为名,执拗地不肯离开。
那是唯一一次,唯一一次在世人的目光之中,她也抛却了所有,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同他在一起。
没有人敢于阻拦她,他们就一同待在她的马车里。没有幂篱阻隔,没有男女之别,没有地位之分。
只是被大雨阻隔的天地之中,彼此依偎的两颗心而已。
马车之中也有风,是如今日一般的西南风,她依靠在心爱之人的怀中,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慰藉。
她睁开眼,在城楼之下的人群之中,一眼便望见了如晏氏普通士兵一般着银色甲的蔺绪。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那原本应当最为耀眼的少年将军,在她眼中根本什么也不是。
她那颗在微风之中分明已经舒缓下来,可以无比从容地赴死的心,又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她原本都听不见,蔺士中要将她如何,她也都不在乎。
往后他与她浮沉各异势,如清路尘与浊水泥,生死相隔,不必再会合了。
他可以找机会离开薛郡,离开梁帝,再去另寻一位圣明君主,为他誓死效忠。
可是她的不在乎原本是为了让他活下去,他又怎么能……
蔺士中并没有能够发现他,他居然没有发现他。而她这个赝品也显然是早早地被晏既发觉,他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兵临城下,终于真正地兵临城下。乱箭齐发,刀剑无眼,她始终都将目光落在乱军之中的他身上。
他哪里懂得如何在战场上生存,一路都依靠着晏既身旁的另一个少年将军。
他已经离她很近了,最终也不过间隔着城墙的高度而已。
她听见有谁朝着他们高呼了一声,下一刻就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她很快地就失去了平衡,似乎也失去了自己的重量,她知道,这就是她的结局了。
这样的视角,她再看不见他了。可至少在人生的末尾,她还听见他唤了她一声“阿嫣”。
“阿嫣。”只有挚爱之人,才能够这样称呼她。
不是“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而是海棠枝上,朱唇翠袖,欲斗轻盈,“须藉嫣然一笑,醉吟同过清明。”
她的生辰就在清明时,细雨纷纷,只可惜,这一生她没有能够同他一起醉一次。
身体越来越轻,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化作了一阵风,她想要做西南风,自他们都不曾到达过的蜀中之地吹来,吹入他怀中。
而后他捧着她,带她一起去她不曾到访过的,他一直怀念着的长安看一看。
“阿嫣……阿嫣……”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着。
她想,她应当是出现幻觉了。
“阿嫣……”有谁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上还是有温度的,她感觉到了。
她居然还能有一点力气,微微地支起身体,她靠到了他怀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每动一下,便是一大口鲜血。
他仍然是那样执拗的,就像是他曾经同她说起过的,他是会为一字之差,与人在诗会上争论到天明的人。
“来生……来生……”她的泪水滴落在他胸前,同他的鲜血浸润在一起,他没法把话继续说下去了。
她望着他笑了笑,而后伸出手去,令他闭上了眼睛。
在马车之中的时候,没有人舍得闭眼,让那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也就像是那一日的黄昏,没有人舍得眨一眨眼睛。
欲将恩爱结来生,哪有夫妻不曾见过彼此闭眼的样子。今生是她先见到了他的样子,很好。
她用力地拔出了他胸前的那支箭,呕出了一大口血,而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刺向了自己。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为妾开,仲绎,来生……来生我们再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