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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将斗篷拿了,又寻见个陈在架子上的翠玉扳指,他出了院子的小门,便见一片陌生的景象,瑶台的园林有恢弘冷酷之感,视野广阔,意料之外是此处没什么把手的重兵。

    知道些砖石修筑的知识,因此颜修将这座宅子的布局猜好了,他顺着暗处走,有了要死的心,就见不远处有落锁的门,颜修向四周一望,他知道,自己又该自墙上走了。

    翻墙也是门功夫,此时手脚已然冻得发颤,起初,颜修猜想园子里留了什么埋伏,因此用冷寂的表象迷惑他,可当他想法子跳了墙出去,便知道,谭松庭依着他不会武功,因此小瞧他了。

    此处着实偏僻,即便从侧面出了宅子,可仍不知道身在何处;抬眼,头上被树木的枯枝拢着,致使天暗得将黑,他在这片林子里徘徊一阵,就来到了一条白色的冻河前,顺着河道向地势平缓处,不多时,便见一座不高的山包。

    风更为狠厉地嘶吼,扯出绵长的调子,枯叶纷飞,软脆易折。

    颜修徒步过了山包时,天已然黑了,风夹着雪斜飞,不远处,一片映着暗光的村镇,终于映在了眼里。

    陈弼勚再做了梦,他醒来,察觉自己正坐在临蛟台的暖塌上,此处高,因而更为寂然、空阔,祝由年来,将蜡烛换了新的,他问:“陛下,吃些什么宵夜?”

    “不想吃,”陈弼勚轻声叹道,“朕梦着了怪事,一整片花开得特别好,但凑近了看,花不是红的,杆上面是匕首,匕首上的血是红的;祝公公,你替朕作解。”

    祝由年回话:“奴才不懂解梦,可知道梦都是乱做的,不信便无妨。”

    “说得是实话,朕不该多想的,”陈弼勚睡醒了,没多沉闷,他得去床上了,便将自己的枕头抱了,又嘱咐,“早上想吃馄饨,你记好,现在能去外头了。”

    祝由年应了话,便行礼出去,陈弼勚去床上躺着,他翘起脚搭在膝上,思虑了不少的事,呈坛纵火的人还未寻见,民间有些动荡之事,而颜修至今还未找到。

    顽皮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像摸着什么让人谨慎的烫物,他有些羞,又有那么多想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对待了,他坐起来,搂着枕头,盘腿而坐。

    人愈发地清醒起来,像是会永远睡不着。

    他又往泱京和扶汕派了人,想着一定要寻见颜修的,他曾经向扶汕颜府编造了颜修被处斩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即将暴露。

    如果亲吻了,算不算是已经有了特殊的关系呢。

    陈弼勚此人,在一些状况上敏锐,又在少数状况上迟钝,这次便是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预知颜修这样的人能主动吻他,甚至带着强硬和压迫着的……

    情·欲。

    “祝由年!”他自帐子里探出头去,高声地唤道。

    祝由年立即进来了,行礼。

    “改日有个朋友回来了,朕能不能独自去崇张门接他?”陈弼勚带着天真幻想,忽然耐不住性子地问。

    祝由年像是哄孩子,立即应答:“当然成的,到时候一定给陛下安排妥当了。”

    “其实……我有些想他了,不,是很想他了。”

    皇子金贵的生命长到十七岁,从太子成君王,遇着过最新鲜好看的美人们,娶过一位端庄的皇后,可他,头回,似一抔水落尽了一池水里。

    暖风三月,春潮拂面。

    “其实,像是很久了,又像是刚开始。”

    “我有些,想不出他是什么样子了……”

    陈弼勚独自叨念,在床上换着法子坐,祝由年就颔首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也无法断定陈弼勚想着谁,他只觉得,君王沉于露水之外的澈潭,已然来了。

    陈弼勚一股脑儿说了些糊话,脑子里像是晃荡着温水,他躺下来没多久,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祝由年何时出去的,不知道自己在将睡未睡时,嘴梢上挂满了傻笑。

    /

    意外的是,进了腊月,颜修毫无预示地只身回了泱京,他穿得仍旧是那件斗篷,雪落得他发梢上满是的。

    是崇张门的侍卫提前来了消息,陈弼勚穿了浅金色的褙子,立即叫人挑了马来,他只身前去,马上挂了盏亮着黄光的灯。

    众多的节庆将来了,崇城正陷在一片喜气安和里,四处挂满了华丽的灯,雪在地上积着极其厚实的一层,马蹄碾过,打上深浅不一的印子,那些灰瓦与红墙,皆成了雪中与灯下最明艳的画。

    颜修穿得不崭新,头发也不是顺的,被雪淋得快湿透,那脸上也是水痕,倒显得眉目静透,唇上红润,他似个逃难至此的灾民,又似位落魄的皇亲,成了这一片茫茫雪天里,一抹最亮的艳彩。

    他站在那处,见皇帝的马来了,他知道那是皇帝,由于四周一切肃清得厉害,没什么敢扰乱他;马上的灯是一点星,远近的灯是很多点星。

    皇帝的马停了,颜修走向他,表情中是漂泊后的悲凉,是恐惧和后怕,这些情绪在这张脸上,便衍生出了令人生怜生爱的柔情,亦是种灰白色的艳/情。

    陈弼勚下了马,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他,谁都未笑,陈弼勚说的第一句是:“我想通了。”

    颜修唇齿颤动,早已冷得说不出话了,他的泪蓄满眼眶,接着,便雨滴一般地落,他摇着头,嘴角下沉,哭得喉咙都在。

    陈弼勚忽然便伸了手上来,将颜修的手整个攥着,颜修讶异地半张开嘴,盯着两个人的手和腕子,陈弼勚背身去,扯着他往前走。

    风是轻的,和瑶台的不尽相同;风使人的步子放缓,表情也似乎放缓了,皇帝穿着威严的衣袍,将这个叫颜修的人牵着,对他说:“在前面坐车,回去。”

    马车备好了,是暖而厚的,有内侍跪下,供人踩着背上去,颜修坐下,车行时,肩膀就被陈弼勚修长的胳膊箍着。

    “咱们回临蛟台,”陈弼勚眼圈有些红,他说,“我这些日子,天天住在那里。”

    颜修不回他的话,张着柔情的眼睛,看他。

    “是我疏忽了,没早些找到你。”陈弼勚说着,一行泪就从眼角淌下来,划出亮晶晶一道水痕。

    “你乱说什么……”颜修声音虚弱地叨念,他抬起手,碰上了陈弼勚的眼角,这才觉察到体温的差距极大,因此泪也没揩,颜修又将手缩了回来。

    陈弼勚很用劲地抱着他,颜修抵挡不住少年人泪眼下的笑容,他有些愉快,又十分心酸。

    陈弼勚的脸忽然凑得更近,借着揽住人的姿势,压下一个有些狂妄的亲吻,过后,低声说:“还你一个。”

    “你别再让我疯了。”颜修像是不敢看他,因此猛地将脸埋在陈弼勚身上,说道。

    外头雪还在落着,马车一路平稳,行进在崇城中流光的路上。

    颜修再也无法妄想做回冷淡高傲的人,甚至,心中残存的那些往昔仇恨,被自己亲手撕扯扬撒,他在矛盾中愈发疯狂,开始醉,开始追逐低级的快乐。

    陈弼勚还在他耳朵边上说:“我方才比过了,比你高了一点,很少的一点。”

    “你穿了这个的缘故。”颜修抬脚,暗地里使坏般踩陈弼勚的靴子,他身上是湿的,到后来,陈弼勚的袍子和斗篷都被浸湿了。

    到了临蛟台停车,陈弼勚执拗地让颜修攀他的背,颜修不肯,陈弼勚就喊了年轻内侍来背,颜修还不肯,他自己跳下车,拖着那双僵直的腿,往前走了几步。

    最终,还是让陈弼勚背了。

    [本回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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