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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蛟台晨尽雪作水
定真殿昏上纸成灰
——
临蛟台一夜醉酒后,颜修睡得忘形了,当晨间清光在眼皮外抹开一片,他这才知觉天已经大亮。室内仍是暖热无风的,颜修睁眼后才觉察自己已经脱了全部外衣,只留下白色亮缎的水衣裤,他抬起略微浮肿的眼皮,见有人穿着朝服的里衣,一同在睡。
闻风似一团浅色的绒线,从床尾滚来,再回身飞扑,被躺在暖塌外侧的陈弼勚接着,揽在了怀里。
“早朝完了,你在这里睡得正香,毕大人下了朝见你不在,该问责朕了。”陈弼勚鼻尖上有从室外冻得的淡粉,说完话便悄声笑了,手上还在摸猫。
颜修被人和墙壁挡着,似躺在了一个逼仄处,他一出声,发觉喉间干得厉害,因此抿着嘴顿咳,说:“陛下居然不学好的,给我灌酒。”
陈弼勚身上是一件绣纹繁复的薄袍,淡金色,他手上掐着猫,侧身来躺,因而离颜修更近,说:“你自己喝得开心,朕可没灌过。”
“昨夜喝酒时到底是怎样,你心里知道。”颜修生不起气了,佯装恼怒地去扯陈弼勚的耳尖,他一头乌丝未理,整个人慵懒不堪地躺着,恰与眼前人的龙袍束发不同。
陈弼勚恬不知耻地逗他,受着耳朵上的疼痛,问:“你有没有跟毕大人告假?”
“你为何不叫我!”颜修一手还在扯胸前的被子,眼睛也睁圆了,他沉声责问。
“你睡得像猪一样,我清晨走时碰翻了桌上的花瓶,你都没醒来,”沉寂之后,陈弼勚又问,“吃什么?我让吩咐下去做新的。”
“吃蒸烧麦和四方粽子。”
“太少了,再点。”
“核桃杏油兑牛乳。”
“你倒会选好的。”陈弼勚叹道,随即便吩咐了内侍传下去。
临蛟台少住人,因此,一切看着都整洁鲜亮,颜修起身半掀窗缝,任由冷气打在脖颈上面颊上,他向下望去,看见了这一片被白色覆盖的皇城。
陈弼勚这时将猫放了,仍旧躺着,他扯了扯颜修的衣襟,道:“冷风进来了,快关上。”
“那你去床上睡。”言语之外,颜修的神色里也是辩驳。
他再躺下时,陈弼勚再轻笑起来,又略微怯懦地问:“昨夜的焰火,你喜欢不喜欢?”
“什么焰火?”颜修开始唬人,刻作忘了,偏偏能叫陈弼勚相信,他皱起眉,也见眼前的人皱起了眉。
“不会吧,你真的忘了……”陈弼勚将脸戳在枕头上。
颜修抬起手往自己前额敲,佯装思考半晌,他抿了唇静默,说:“真的忘了。”
陈弼勚睁着一双亮眼,像是将精明慎思都丢了,他轻易就信了颜修的话,因此愈发地颓丧起来。
年纪不大的人慌了神,后来就是绝望,便顾着面子,因而去碰颜修的肩膀,有些粗暴地起身,将人逼进暖塌的角落里。
“你怎么能忘,你知不知道崇城多少鸟都被吵醒了!”
“小暴君。”颜修丝毫不怕他,在逼仄处躺好了,放在暖被外的手伸上来,往陈弼勚身上敲。
刻意不使力又无愤怒驱使的拳法,再硬也像砸棉花,颜修终究没忍住笑,他手上的骨节发麻,在停下时轻喘着气。
陈弼勚还是那张清俊的脸,下巴颌骨都生得恰好,他咬着牙笑,还在怪罪:“不准你忘。”
“好像,还有印象……”
颜修话毕,再砸去利落的一拳,倒不疼,贴到身上时有温热的麻痒,陈弼勚的手撑在他身侧,二人刻作赌气,又都一副贪耍样子。
陈弼勚说:“你别唬我。”
“你唬了我多少次,该还了,”颜修看着上方不远处的脸,甚至懒得活动眼皮,他说,“你总想让我听你的。”
陈弼勚咬着下唇笑他。
少皇帝年轻如露,一具高挑精健的身体,那骨节间俱是活力,他的鼻息轻撒,致使颜修恍惚进梦,做着些无关事实的遐想。
颜修知觉自己的留恋有关情爱,身下暖塌成了沙地,他正浑身不受制,甘之如饴地向下陷了。
颜修不敢看他,因此猛地将眼睛合住,泛暖的手,紧攥成拳头,将身上的被子抓住了。
“其实你也可以不听啊,那么多人整天遵我的命,也不缺你一个。”
陈弼勚在说话,闭着眼听,能了然少年声嗓里仅剩的柔软粘稠,而大部分,都是时光带来的低沉了。
不多时,颜修终于缓了过来,他还那样自持,缓慢起身,自己将靴子穿了,又将衬袍穿了,陈弼勚立即唤了人,有几个内侍碰了水盆、帕子、口杯等进来,颜修受着了十分恭敬的礼遇,可细想觉得不妥。
“你不专心就别翻书了,何必做给我看。”颜修穿着薄袍楷脸,面庞上是清透的水渍。
陈弼勚忙将书合上,前来,说:“雪已经停了,吃的备在厅里。”
红豆沙极甜,白包子分两半,陈弼勚咬去一些,又将没动的一半往颜修嘴里塞,
“我不爱吃包子。”颜修皱着眉说。
陈弼勚道:“不吃也要吃,不然拿去喂猪了,心不心疼?”
颜修被惊得瞪眼瞧他,回身向那桌边去,说:“说话便说话,用不着吓我。”
“好不好吃?”陈弼勚挨着他坐下,说,“在此处偏僻,因此准备得简易,你别见怪。”
“你真该往外去,或是出了泱京,看看百姓真正在吃什么,不过你口味不叼,出去也好养活。”
“你在扶汕怎么吃?”
颜修答他:“扶汕四季没有极寒的时候,因此吃得淡些,汤要煮得久些,吃蒸的糕点,也爱吃粥。”
“如此,你为何在泱京吃得习惯?”
陈弼勚的话平稳似一片冰。
颜修说:“我自小就在扶汕,祖辈从北方小国南下经商,后来安定在扶汕府。在一国之中,差异是小部分,我不是挑剔的人,和你一样。若是你今后有了闲心,就去扶汕看看。”
陈弼勚答:“会的。”
他脸前照着白日的烛火,维持起诚恳的笑意,又说:“要去春麒山上观景,住个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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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汕的天,像永远凉不透,进了冬月仍能回暖,晴天接着晴天,万分燥热。
颜幽清早着了烟灰羽缎氅衣,青丝竖起,跪在烧着檀香的堂前,那处供颜漙、温素月、颜修三人牌位,一旁摆了鲜花瓜果,以及落了细灰的酒坛。
窗缝进来的光细而亮,打在颜幽的脊背上,他不语,跪着便不动,待思绪收起时,说:“爹,娘,兄长,泽兰有错,未能报仇雪恨,近日将药局重新开张,特聘扶汕名医杜尹康坐诊,且苦学医术。探晴之见无错,我是应该思虑得更远些,将颜家的医术及生意传承。”
“还有一事,我与兄长、探晴来扶汕,再无太多亲近可信之人,为保颜家血脉不断、后继有人,我想娶探晴,与她成亲。”
香烟融进鼻息里,颜幽俯身叩头,前额撞在冰冷的地上。
颜幽确是变了,他不再佩剑穿箭袖,尽力抛却往日的冷漠郁闷,想全力做好南浦堂的老板,他将颜修留下的部分医书读了个透,且还在研读剩下的部分,杜尹康是个得体师父,独自行医几十年,什么都是懂的。
萧探晴这日走得早了,往远处的齐府送药,她梳妆干净,路上又问询一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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