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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澹然先生,接下来看你的了。”
“大人放心,拜香教淮东分坛被捣毁,淮北分坛、扬泰分坛闻讯后大为不安,联手天道教淮东分坛、拈香教两淮分坛,鼓噪起事。他们冲击盐场仓使衙门、打杀官吏、私分食盐钱粮,已经与造反无异。”
岑国璋缓缓地说道:“本官甫一上任,就遇此大乱,难咎其职。我只能一边向巡抚衙门和内阁上书请罪,一边调动兵勇,进剿乱匪,以求将功赎罪。”
“世事艰难啊,想做点实事,真不容易啊。”苏澹在对面感叹道。
“老爷,你要想整饬盐政就单刀直入,何必暗中煽动盐户们闹事,有了借口好大动干戈。这一路走来,盐户们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以前觉得星子湖的渔民们够苦了,可是跟淮东的盐户一比,简直就是活在天堂。”
苏澹看了看岑国璋,双目低垂,看着只有一只茶壶,两盏茶杯的桌面。
“巧云,就是因为这世上受苦的人太多了,我们才要处心积虑地革新天命。”
“老爷,革新天命,也不必用数万盐户做引子吧。他们已经够苦的,何必再往火坑里推呢。”
“因为他们是黔首屁民,吃再多苦,受再多难都是应该的。不管他们如何抱怨、如何叫屈,庙堂之上都是无动于衷。只有他们聚集在一起,勇敢地举起手里的刀,用贪官污吏的鲜血证明他们的愤怒,高高在上者才会觉得害怕。”
岑国璋的话在雅间里嗡嗡地回响着。
此时,远处的运盐河道上,隐隐传来拉船纤夫们的号歌声。那号子声,仿佛夜晚的社戏里,很远的戏台上敲响的钵锣声,幽幽荡荡,却劲锵有力。
“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拖拖拖,卖命地拖——!”
简单的字词,一点都不藻丽,起伏节奏中也没有什么优美旋律。但是谁都能在这悲愤、激昂、高亢、哀怨、缠绵的一声声呐喊中,听出发自肺腑的生命怒吼。
三人侧耳听了好一会,一直等到号子声渐渐远去,再无声息。
“俞姨娘,其实大人用心良苦。在下带着人,暗地里在淮东一带奔走了三四个月,深知这些盐户们,心中疾苦已经积压了数十上百年。这团火,如果不让他们发泄出来,是听不进任何中肯的话。”
苏澹缓缓地说道。
“当时在下将实情禀告给大人,大人沉思许久,才定下此计。他说只有烈火涅盘,焚烧掉一切,才能摆脱上千年的轮回。”
俞巧云盯着岑国璋和苏澹,叹息道:“我只是一介小女子,没有老爷和澹然先生的深谋远虑,也没有你们干大事者才有的铁石心肠。我只是哀叹,这世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什么时候,老百姓才有真正的好日子过。”
“那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或许永远也没有那么一天,但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他们过得比昨天更好一些。做到了这一点,我们才算做了一点点功与德。”
说到这里,岑国璋还是意犹未尽,他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广袤的淮东大地。
“这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数十万淮东盐户,还有数十万运河上的漕丁,以及这天下千万亿兆受苦受难的百姓,如果他们还是像以前逆来顺受,从来不知道自己团结在一起的力量,就只能永远沉沦下去。”
“如果他们能够知道,一切的幸福都需要靠他们的双手去争取和扞卫,那么他们就能跳出历史的轮回,我们国家和民族也就能跳出这个轮回。”
“老爷,这是真的吗?”
“任何权力都需要制衡。以前高门大户的权力没有人制衡,只能靠嘴里的仁义道德和虚无缥缈的天意来约束。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地盘剥,最后到了天怒人怨的时候,一场大火,重新洗牌。一次又一次地轮回。”
“现在,必须添上一股力量,改变我们国家延续上千年的整治格局。让我们彻底跳出这个轮回去。”
说完后,岑国璋转过头来问道,“你们信吗?”
俞巧云默然无语,苏澹满脸狂热地答道:“我们深信不疑,也愿意为此浴血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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