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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啊!娘娘们的头面,是能随意拿去给人过目的?究竟是你们吴尚仪糊涂,还是你不懂规矩胡乱传话?贵重首饰出了库,万一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这一通宣排,直接把颐行说得噎住了。
果真是顶在杠头上了,也怪自己不够圆滑,原来宫里传话,并不能直撅撅照着字面儿上的意思理解,还得商量着来。吴尚仪这回是成心的戏弄她,把她派到四执库要首饰。也是的,一个尚仪算什么,嫔位上娘娘的东西,也是她能随意掌眼的吗!
颐行自认倒霉,带着委屈,诺诺说:“想是我听岔了,对不住,是我办事不力……”
执事太监瞥了她一眼,“回去问明白了再来。”
这就是两边角力,把传话的人涮着玩儿。
颐行心里的郁塞无处可说,只得勉强应了声“嗻”,从屋里退出来。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很细却急,从院子里斜切角看向门廊,能看见万根银针坠地的走势。
没伞,就得冒雨赶回尚仪局,两处离了有程子路,等颐行踏进尚仪局的大门时,身上的袍子都氤湿了。
这回吴尚仪没有直接露面,站在门前的是她手下得力的大宫女。大宫女见颐行一副狼狈模样,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临出门看着要下雨,好歹带把伞,连这个都不明白,看来真是贵府上伺候得太好了。”冷嘲热讽了一番,居高临下又问,“差事办妥了吗?”
颐行摇摇头,“那头掌事的说了,东西不让出库。”
大宫女啧了声,“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在宫里何苦来。你知道尚仪局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吗,为了这个,竟是还得麻烦尚仪。”
颐行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的委屈越堆越高,忍不住低头哭起来。
“还哭?这是什么地界儿,规矩都白学了!”大宫女呵斥,全不管来往宫人的侧目。
这时候吴尚仪终于从里头走出来了,蹙眉道:“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
大宫女把颐行差事办砸的事儿回禀了吴尚仪,吴尚仪道:“这个姚小八,分明是有意难为人,往常不也拿出来吗,怎么这回偏不让。是不是你言辞不当,冒犯了他?”
颐行说没有,“我人生地不熟,都是加着小心的。”
“那是什么道理……”吴尚仪沉吟了下,复问,“你和他要了什么,他说不让出库?”
颐行心头迟疑起来,想必出入就在这上头,便道:“我照着您的令儿,要康嫔娘娘的两样头面首饰。”
结果吴尚仪露出个了然的神情来,“怪道了,这事儿不能怨人家,得怨你自己。是你没听明白我的吩咐,我要的是头面花样子,你怎么上赶着问人要首饰?纵是我没说明白,你的脑子不会想事儿么?那些个贵重的东西,哪能说拿就让你拿走?唉,知道你出身好,在家辈分儿高,可进了宫,就得依着宫里的定例行事。凡事多用脑子,别人依葫芦能画瓢,你倒好,给我画了个大倭瓜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颐行一下子白了脸,这份闲气实在太让人堵心了,她没经办过差事,也没传过话,头一次就吃了这么大的亏,难怪前人总说宫里步步陷阱。
可是能怎么样,记了档的宫人,不是横着,五年之内难以出去。这会儿尥蹶子也没用,只能换来更大的报复。
她唯有忍气吞声,垂首道:“是我疏忽了,没听明白尚仪的吩咐。我这就再往四执库去一趟,把康嫔娘娘的首饰工笔小样请回来。”
吴尚仪见她还算听话,暂且便不为难她了。嗯了声,让人取了一把油纸伞来,“宫女子的仪容最是要紧,要是不留神,一样要挨罚的。”
颐行俯首应了,方打伞走出尚仪局。
从南向北望,笔直的夹道里空无一人,这时候的紫禁城才是干净的。小雨洗刷过墁砖地面,中央的路泛出一片水光,宫人为了便于行走都穿平地的绣鞋,走不了几步便觉得脚底心湿气蔓延,转眼鞋底子都湿完了。
这回往四执库去,算得熟门熟路,先对执事太监一顿自省,说自己听岔了吩咐,传错了话。
姚小八听完却笑了笑,“你们新进来的,哪儿懂得其中门道。我知道吴尚仪是成心这么发话,我要是顺顺溜溜让你拿着工笔小样回去,岂不是向她服了软?所以只有难为你多跑一趟了,跑一趟不吃亏,明白里头厉害,也就明白在尚仪局该怎么蒙日子了。”
说罢命人把工笔小样拿出来,仔细用油纸封好交到颐行手上,“可拿稳了,出了这个门,淋着了雨弄坏了,全和我四执库没关系。”
颐行一叠声应了,最后给他蹲了个安,说谢谢姚管事的,方才退出来。
回身到檐下取了伞,正要出去,迎面见樱桃和一个小宫女从门上进来。
照说进了储秀宫,升了大宫女,应该满脸喜兴才是,可樱桃的眉头打了结,脸色也不大好。看见颐行,怔愣了片刻,上前来头一句话就是“姑爸,我对不起你”,然后扭过脑袋,在肩头蹭了蹭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