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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轻打了个颤,感觉身上的斗篷不够厚、感觉冷得很。几乎是同时,他的手臂环过来,紧紧将她一拢,稍低下头,压声道:“别怕,我会一直在边上。”
红衣默然点点头,止住呼吸看着,眼前大牢的大门打开了。
左右两边,数间牢房排列得整齐,因每间都只有一闪小窗,一路的光线都很昏暗。一根根铁栅罗列在一起看上去阴森森的,顺着走过去,两旁偶尔会有痛苦的呻|吟声传进耳中,但侧头看过去,又未必能顺利地在昏暗中寻到人。
席临川环住她的胳膊始终没有松开,若觉出她轻微发抖,还会搂得更紧一点。
终于,前面领路的狱卒停了脚,朝着左侧半转过来,略一躬身:“将军,就是这间。”
席临川点头,他便打开了牢门,将手中灯笼挂在墙上,房中瞬间亮了许多。
红衣颤抖着看向墙角,目光触及那人时,禁不住地往席临川怀里一缩。
——尽管她已通过努力脑补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但眼下亲眼看到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缕词瘫在那里,一身囚服白得刺眼,脸色却白得比那囚服还要可怕。借着笼灯幽光,依稀能看到囚服上下的斑驳血迹,再仔细看看,便看到她蓬乱的头发下面,额角带着一块鲜红血迹。
“缕词。”席临川冷声一唤,那身形微颤,一双眼睛倏尔挣开,在苍白的面容上目光虽然虚弱也仍显得有些狰狞。
她看一看他们,而后撑起身来,睇视了红衣片刻,又看向牢房中简陋的案桌:“坐。”
席临川与红衣一并到案前落了座,缕词撑身站起来,坐到了另一侧。她的嘴唇干得发白,案上有水壶水碗搁着,便艰难地伸手去倒水。
红衣见状,下意识地想帮一把,席临川一扫她,先一步将那水壶拎了起来。
水从壶口倾倒而出,很快便倒满一碗。缕词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蓦地一笑:“公子倒仍客气。”
席临川未说话,红衣也安静了一会儿,静等着她喝了半碗水,轻声问道:“为什么想见我?”
缕词搁下水碗,用衣袖擦了把嘴,遂看向她,微一笑:“谢你曾经帮过我。”
红衣黛眉一挑:“但你仿了我的字迹,这也是道谢么?”
缕词长声幽幽一叹,那叹息声在牢房中显得很空洞,她思忖着道:“从头说起吧……”
红衣静听着,她啧了啧嘴,续说:“我自认歌喉不错,长公主听了两句就很满意,把我送到席府。我呢……”
缕词含笑摇一摇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从不觉得自己能入长公主所愿,得公子欢心。我就想给自己寻条出路,让自己脱籍,然后嫁个人——妻也好妾也罢,安稳过完这辈子。”
红衣没有主动插话,直至笑她看向自己,才循着她的话追问道:“赫契人答应日后让你安稳度日了?”
“我之前也在安稳度日。”缕词笑声清淡,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一凛,“那么安稳的日子,算是拜你所赐……我试过不恨你的。”
红衣听得一震,蹙眉茫然:“你……恨我?”
“要我提醒你,我是为什么脱籍的吗!”缕词冷喝。
带着哑音的语声在牢房中撞着,震得红衣浑身发麻。
她的意思是……
“如果不是你在宴上与何公子翻脸,公子怎会当众与他过招!怎会让他怀恨在心!”
缕词质问着,用了十足的力气:“这都是该你承受的事情,凭什么强加在我身上!你竟还、竟还拿我当垫脚石……去讨公子的欢心……”
红衣愕然:“缕词!”
“你怕公子听到了么?”缕词轻蔑而笑,话语未停,“那时公子那么讨厌你……阖府都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着怕他惧他,偏又闯去他的书房为我求情,真是一手好计!”
“你……”红衣气结,想要出言驳斥,搁在膝上的手却被一握。
她清晰地感觉手被捏了一捏,显有安慰的意思,强咽口气,将方才想驳的话忍下。
静了一静,只道:“就为你觉得我拿你‘上位’,你便牵连府里四十多人被安上通敌的罪名么?”
“我也不想的。”缕词悠然一叹,“但是赫契人想让公子脱不了干系,我能怎么办?”
她的美眸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若要论起这个,我还是不得不说……当初我受的罪,本不该是我受的——旁人可以随意把气撒到我头上,我为什么不能用别人给自己换一条路?”
她说得平静坦荡,话语灌入红衣心中,直激得她惊怒交加。
肩头被人一环,红衣侧眸看去,席临川的手在她肩上轻一拍。
缕词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手上,复笑睇着红衣道:“我马上就连命都要没了吧……你还是什么都有了。昔日……我真的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竟敢闹到宫里,让陛下把你赐给公子做妾。”
她喉中逼出一声哑笑:“怪不得你不在意聿郸给你的机会,若我早先就算计着要跟了公子,大抵也是不会答应帮他做事的。”
但觉怀中之人猛地一动,席临川只觉臂弯里陡然一空。顿时案桌茶壶齐响,定睛一看……
竟是红衣已然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