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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道长河,他们根本难以触碰,也无能为力。
沉默间,陈让忽地开口:“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
一群人互相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严书龙带头,陆续离座,把空间让出来。
顶楼的包厢有阳台,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很亮,和她的脸色是两个极端。
陈让问:“要不要去阳台吹吹风。”
齐欢点头。
他们到阳台上,并排站在栏杆前。
齐欢说:“我爸爸没有做坏事。”她红了眼睛,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珠子掉下来,“他初中毕业去打拼的时候,石珊珊爸爸借给他一个月生活费,他都能记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会害别人……”
喉头滚烫的热气仿佛会把自己灼伤,她哽咽,鼻尖泛红。
陈让无言,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她先是啜泣,低低压着声音,越来越忍不住,最后还是揪着他的衣服,痛哭出声。
哭到发颤,抽搐,接不上气。
“七年,七年过完他就老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没有半点感情,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爸……”
她断断续续地说,语无伦次,叙述不清。陈让没有问,只是揽着她,让她痛快地哭。
齐欢觉得心在发抖,又痛又闷。
回家那一晚,打开门,家里全是人。她亲眼看着齐参被拷起带走,一刹那僵滞,胸闷得喘不过气。方秋蘅在,石从儒也在,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在。
这些天她抓狂,崩溃,吃不下睡不着,像行尸走肉,和方秋蘅吵架把手机摔坏,没有人肯带她去看她爸爸,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和他见面。没有人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自己去听,去猜,去串联。
她和方秋蘅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执。
她们搬到禾城的另一处房产,几天里她一直没怎么进食,只勉强塞了点东西下肚,维持力气。当方秋蘅把石从儒和石珊珊带回来的时候,她彻底忍不住。
她听到他们在谈,财产、以后、户名……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扎她的心。
她冲出去质问:“都是我爸爸的钱!那些都是我爸爸的财产!什么转移,什么你的名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方秋蘅站起来怒斥她:“什么你爸爸的钱,家都封了,公司也封了,你还在做什么梦!”
齐欢死死瞪她,一寸不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爸爸有多少资产你们真的以为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查封?封掉的那些有多少,你告诉我啊,有三分之一吗?!剩下的三分之二呢?你告诉我我爸剩下的三分之二财产去哪了?!”
吵着吵着,她们动起手。方秋蘅扇了她一巴掌,她撞到茶几,却还是忍住痛发狠站起来扑倒方秋蘅,死死压在方秋蘅身上掐着她的脖子。
当时一片慌乱,石从儒父女过来拉开她们,将她远远甩到地上。
她在自己的家里,狼狈得像个疯子,挥手摔碎花瓶,那瓷片碎裂飞溅,不如她的声音决绝。
“我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害我爸,你们会不得好死——”
她回房,听到心有余悸的方秋蘅在背后大叫:“让她滚!让她滚得越远越好!”
那一晚她好几次拿起刀,差点失去理智想要冲出去,跟他们同归于尽。可是每当她拧上把手的时候,眼前都浮现她爸爸的脸。
他总是用怀念又感慨的语气和她说以前,说他念书的时候老是出糗,别人都嫌弃他,只有她妈正眼看过他,帮过他好多回。而他初中毕业离开学校出去打拼的时候,石从儒从自己攒的钱里拿出一部分,给他,那时候的钱不多,但却是石从儒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不知道在门边哭倒了几次,握着刀匍在地上,既心酸又痛苦。
……
齐欢在陈让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点点好,一点点恩情,我爸都记得……记了这么多年……他们却要毁了他后半辈子,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时候,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她妈妈并不喜欢她爸。一年一年,越长大她越讨厌她妈,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可是她爸,永远都甘之如饴,外人看来精明之极,齐欢却觉得他傻得过分,明知道自己的感情连百分之一的回报都没有,还是不变,始终不变。
她一直觉得,她妈配不上她爸,有时候甚至想,她宁愿自己没有出生,她爸的妻子不是她妈,或许她爸会过得更好。
“他每次出门最长只有三个月……七年……我想他了怎么办……”
那些人说,她爸爸大概要判七年。对一个中年人来说,能有几个七年?
齐欢揪着陈让的衣服,快要站不稳。她声音沙哑,纠成一股绝望的语调。
“陈让,我该怎么办……”
陈让揽紧她的腰,手抚在她背后,明明没有多用力,却暴起青筋,喉间仿佛梗住难以呼吸,僵滞着,从头到脚好似被灌满了水泥。
至今十多年人生中,第一次绝望,是在父亲背后看到母亲同别人苟合的那瞬间。
而第二次,就是现在。
当齐欢在他怀里哭到快要昏阙,当她面临残酷到令她甚至无法苟延残喘的痛击时……
他发现他无能为力,除了听她哭,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