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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眼神果然微变,他朝苏叶走过来,“姑娘,怎么证明?”
她向来不带名片,这个时候就棘手了,见她不作声,男人瞥她一眼,“得了妹子,知道你心善,但这是我们公司的事,你就别管了,他死不了。”
说罢扣住人就要带走,苏叶再次叫住了他,无奈问:“凌数的声音你能分辨么,或者说,你有他电话么?”
几人果然顿步了,凌总的大名,也不是谁都敢叫的,为首的蹙眉看着苏叶,“你当真认识凌总?”
苏叶拨了号码,开免提。
那边很快接起,“苏小姐?”
几人都怔住了,凌数的态度,非常恭敬。
苏叶说:“凌总,我这边有些事情可能要麻烦您。”
“您说。”
苏叶眼神示意,让那工头说话,他凑上去,畏颤颤地说:“凌总,我是阿瘦啊,啊,是,就那个卡车师傅黑大脚,他又偷公司的柴油去卖了,这都第三次了您说还怎么饶他,钱不是大事,这回差点让兄弟们没法开工啊!”
凌数大概明白了,他记得苏叶支教的小学在巴布贾,她大概是认得黑大脚。凌数说:“你交给苏小姐处理,以后遇到苏小姐,客气点。”
“啊,是,知道了。”
快挂断的时候,那头突然传来沉沉的声音,离得远,在问,“苏叶怎么了?”
凌数也没挂断,就在那头回复周浦深,“先生,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手机似乎被转移了,很快周浦深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怎么不找我,嗯?”
苏叶赶紧关了免提,她看到工头的脸都吓青了。
她凑到耳边听,他浅浅的呼吸声都很清晰,好似空气分子都是柔和的,她抿了抿嘴,迟疑说:“嗯......下次吧。”
周浦深似乎是一愣,随即答复:“好。”
一个字,带着他声线里独有的沉厚的质感,像电磁般,勾着她。
隔着电话,苏叶都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愉悦。两厢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他拿着凌数的手机,凌数此刻一定是满头黑线,她就匆忙挂断了。
那声清清浅浅的“好——”就在她耳边荡啊荡。
她转过头的时候,那几人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神明,工头低眉胁肩站着,指着sagawa的父亲问她:“苏小姐,那,他......”
苏叶拜托他们开车把sagawa的父亲送到了医院。
他身上都是皮肉伤,上了药就没事了。倒是他的脚,着实让苏叶吓了一跳。那是苏叶见过的最厚最壮的脚,指甲盖里全是黑泥,污渍浸入肌理里头,已经成了肌肤的一部分,黑乎乎的,凹凸不平。最骇人的,是他脚板底下,长了茧样的东西,里头挖出了虫子……
由于他长期在矿井下赤脚劳作,脚板划破了也没条件及时医治,就等着结痂、长茧,又划破,再长,久而久之,深层的伤口化脓、长虫,又被新茧覆盖。
工头走后,他终于肯和苏叶坦白,他偷柴油去卖,是想攒钱给sagawa把腿治好,一箱柴油值不少钱。
sagawa的腿苏叶知道一些,先天性畸形,没办法长时间走路或站立。如此,黑大脚每天都背着sagawa走半个小时路送她上学。在非洲,小学就辍学再正常不过,尼日利亚有义务教育制度,但执行不到位,形同虚设。邻里没几个人能送孩子上完小学的,他家条件最差,他却能坚持。
这样的男人,苏叶觉得他不会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但事实让她有些许失望,失望之余,又觉得心口堵得慌。贫穷至极致,再加上亲情的夹持,再有骨气的男人,都支撑不住。
他的脚动了手术,暂时不能工作了,苏叶给了他一些钱,他低头,闭着眼,收下了。她给他打了车,付了车费,让师傅送他到村口。临走时他才说了谢谢,承诺以后不再盗取公司的财物。
苏叶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点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苏叶想,明天周末,可以抽空去看看sagawa,带上她出来检查检查。
到学校已经很晚,学校又停了电,苏叶无奈极,手机电量也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打开照明功能,只好摸黑走。
学校主干道倒是宽敞,绕到教室寝室楼后头,路就窄了,堪堪能走辆小轿车,还是泥路,边上是小腿肚那么高的杂草,看起来有些荒芜。
苏叶听到草丛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时,身子一激灵,一边拿起手机拨电话,一边拔腿走得更快了些。
但似乎来不及了,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腿肚上尖锐的痛感传来,苏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微弱的灯光下,那条灰绿色的东西飞速消失在草丛里。她的腿肚冒着两滴乌黑的血。
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宝贝?”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跌在地上那声音听着就疼,苏叶却没有疼痛感,她身子发麻,没有了知觉。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还在判断,那条玩意儿,究竟是不是黑曼巴。学校里,怎么会有黑曼巴?
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在非洲了?如此,有个人要生气了,因为他永远不能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在那张航线申请单上填上日期,她到底会不会去找他,要那个答案。
她才不能死,她想念他,她得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