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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笙箫冷华知
我看着祈佑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处理好,随后便拖着疲累的身子与沉重的心情与祈佑回到了昭凤宫,翠微宛然风,绛幕掩香风。我环着自己微凉的双臂跟在祈佑身后踏入高高的寝宫朱槛。寝宫之内寒气甚重,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我更觉得冷。仿佛那一刹那,我与他形同陌路,我不禁想问,这是我认识了八年的祈佑吗?
“你现在一定在怪我借你口套出了韩冥所有的话,再次利用了你。”他背对着我站在寝宫中央,仰头而望顶上那琉璃珠。
离他有三步之遥的我无声的笑了笑,怪?如今的我还有资格怪吗?他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仍旧是有所保留。“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与韩冥在锦承殿见面。”
“你应该早就知道,心婉是我的人。”他一语道破,随后又道,“不要怪我事先没通知于你,我知道你与韩冥的交情,若这事告知于你,你定然会心慈手软。”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啊,将利用我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我朝前迈了好几步,与他面对面而立,“你说的这一切,倒像是在为我好?”我嗤鼻一笑,对上他那深邃的眸子,“利用我对付我的朋友,这是为我好?”
“他有当你是朋友吗?你的孩子可是他......”他的话还没落音,我便激动的打断,“是你,纳兰祈佑!害我孩子的那个人是你!”咄咄逼人的语气令他有些失神,片刻不语。而我便继续道,“韩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的孩子,他只是想利用这件事让你怀疑我,让你能将我送出宫。可他没你聪明,更没你绝情,当你发现长生殿发生的事有蹊跷,当下便知道了事情的轻重,你故意推开了我,对不对。”
我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多日而不能宣泄的愤怒,而他则是静静的盯着我,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全身。祈佑又一次的沉默,屋内静谧的让我觉得格外诡异,片刻后他带着自责愧疚道,“我承认,我是故意推开你,只是没想到孩子会掉。”
酸涩的热气顷刻间蒙上了我的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上前一步,我立刻后退一步。
“馥雅,对不起。”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亏欠了连城多少情?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有多重要?你难道不知道,我多想将对连城的亏欠投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唯一支撑我活下来的理由?”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滴滴落在自己的手心,冷如寒冰。
他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为我抹去脸上的泪痕,这次我没有躲。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勉强的扯出一笑,“祈佑,每当我想起你对我的所做所为,我想恨你。但是你是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如今我舍不得的,只有我们之间的那一份情而已。”
“你也是我爱了八年的女人。”他非常认真的说下这样一句话,随后将我狠狠拥入了怀中,“我会补偿你的。”
又是这样一句话,记得什么时候,他也对我说,会补偿我。到如今,就是杀了我的孩子作为对我的补偿吗?我的手轻怀上他的腰际,听着他的心跳声,“你要真想补偿我,就给我一个孩子吧,我真的很想要个孩子。男孩对吗?这样我才能做你的皇后,做你唯一的妻子。”
“你原谅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手又收拢了几分,身子有些颤抖,“馥雅,你会是我的皇后。只要韩家的事稳定了下来,我就会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我的皇后。”
“你知道吗,我和展大人很早就认识了。”我试探的性的将我一直不敢公诸而出的事说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祈佑他一直都知道我与展慕天多次秘密见面。否则,以展慕天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查出韩冥与连思的真实身份。只有以个原因,祈佑的人在暗中帮助了他。当展慕天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他猜测我肯定会去找韩冥,所以鹰组之人才会事先埋伏在那。
他的身子一僵,随后缓缓松弛,“我知道。”
果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对他坦承,正好可以去了他对我的疑心。佯装惊讶的说,“你知道?”
“恩。”
“我与慕天算是旧相识了吧,记得那年我被灵水依毁容之后......”
就像是闲话家常那般,我娓娓的对祈佑叙述起当年如何被人毁容,如何易容,再如何与展慕天有过一面之缘。还说起在昱国,连城对我那种种的好。是的,我说这些,一为坦白,因为我与展慕天的事没有事能瞒的过祈佑的耳目。二为让他愧疚,更为让他觉得,比起连城,他待我有多么的可恶,多么狠。只有让他觉得对我有太多太多亏欠,我才能真正的生存在这个后宫,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为所欲为。
昨夜韩冥之死,韩太后苏贵人被囚,举朝震惊。翌日展慕天也被提升为兵部尚书,韩冥所属的一半兵权归他所有,另一半兵权祈佑自己收回掌控。速度之快让朝野都无法接受,直到他们真正反应过来之时,大事已经成定局,无可挽回。韩家的残余势力刹那间群龙无首,成为一片散沙,相信祈佑会乘此机会逐个击破吧。这就是祈佑的做事手法,雷厉风行,一刀见血。直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便是祈佑的手段。
而昭凤宫也接道了两道圣旨,一是册封我为正一品雅夫人的圣旨,而另一道则是放心婉离宫归家的圣旨。
放心婉回家这道圣旨倒是另我有些惊讶,如今她才二十有四,提早六年离开皇宫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是祈佑承诺给她的,只要她监视着我,将我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他知道,心婉就能提早离开这个皇宫。祈佑也说起昨日是她通风报信的,也就是说,心婉利用我得到了这个摆脱皇宫的机会。
冷笑一声,想离开皇宫?她在做梦。
妄想利用我得到离宫的机会,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当下我便吩咐了花夕为我办一件事,乘此刻的心婉才离开昭凤宫不久,去一处幽静无人的地方劫杀她。不论她亲自动手也好,还是命令隐藏在四处为慕天命是从的人动手也好,我只要心婉走不出这皇宫。
我的手紧紧攀附着窗槛,瞭望淡香几缕,玉宵云海露,香林森森。大概等了一个时辰,花夕踏着平缓的步伐回来了,附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子,已经处理好了。”
我将手由窗槛上移开,转身步至桌上,端起花夕为我准备好的龙井茶轻吮一口才问,“尸体呢?”
“抛尸枯井。”花夕冷淡的抛出这四个字,我便放心了。
“主子......”她有些迟疑的唤了声,随后将手摊开摆在我面前,“这是她临死前,挣扎着递交于我的帕子。”
我疑惑的凝望着花夕手中那素净的绿帕,一手托茶,另一手取过帕子,那上面绣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字。
辽阔苍穹,千林白如霜。
卧看碧天,云烟腌蔼间。
细叶舒眉,轻花吐絮,绿阴垂暖,只恐远归来。
临水夭桃,倚墙且酬春。
千里暮云,瑶草碧何处。
隐隐青冢,画戟朱翠,香凝今宵,遥知隔晚晴。
这诗......好熟悉。
我的记忆开始一点一滴的转动回想,对了,这诗是心婉为我作的诗呀。她为何要将这首诗绣在帕子上?她是祈佑派来监视我的人不是吗?她对我的好,皆是为了能够早点离开这血腥的皇宫啊。可她为何要将这些字绣字帕子之上?
“她临死前说过什么没有?”我倏地回神,急急的问道。
花夕沉思片刻,才道,“隐隐约约听见她说着......‘皇妃’二字。”
听道这,我的手一松,始终端在我手中的那杯茶狠狠摔在了地上,另一手的帕子也随风飘散,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才掉落在地,与那随了的杯与蔓延的茶掉落在一起。
皇妃?
难道她早就知道,此刻的辰主子,便是那日的蒂皇妃?
半年后
长亭蝉韵请弦鸣,翩翩风雨落翠山。
我登上东宫深处幽静的‘遥揽山’望浮云飘飘,风烟迷茫。感受这夏末暖风袭襟,萧索风漫眯眼。如今的我已经贵为正一品雅夫人,宠冠后宫半余年,无人敢与我当面争锋。在后宫我有皇上撑腰,在朝廷我有权倾朝野的展慕天维护,此时的我早已经贵不可言了。这半年间后宫发生了两件大事,陆昭仪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宫中盛传女鬼作祟。邓夫人精神失常,时而狂性大发虐打绛雪公主,皇上愤怒之下被遣送碧迟宫。这一切的一切都印证着,那个皇后之位非我莫属,只等今日展慕天的凯旋而归了。
三个月前,慕天受皇命与昱国大将在两国的边境开始了一场空前盛大的战事。听说,数日前传来捷报,慕天胜利归师。皇上对我说,只要慕天此次完胜而归,那就封他为丞相。如今,他真的胜利了,那皇上说的话可是要兑现的。
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到了。我听花夕说,登上东宫的‘遥揽山’便能一览金陵之景,正好可以观望到慕天的军队由金陵城而进入。我希望第一眼就能见到他,看见他安然无恙我才能放下悬吊着的心。
这次他是子请出征,我自是不同意。他才十七岁,根本没有打过如此大的烽火之战,如何能与那身经百战的昱国大将匹敌呢?而他却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即为保国也为一博,因为他需要更大的权利拥护我登上皇后之位。朝廷中,以苏景宏为首,一直反对立我为后,口口声声说我是红颜祸水,更何况我至今仍无所出,不能母仪天下。
半年来,苏家与展家由原本的亲家变仇家,在朝廷分为两大派,一方拥护我,一方打压我。但是他们的目光皆死死的盯着我的肚子,可半年来我的肚子根本没有动静。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已经由太医的口中得知,我身子异常虚弱,再加上有那一次的流产,我早已是不孕之身。这个消息我没有准许他传出去,我也不能让他传出去。
叩叩叩......
一声声虚无的声音蔓延了空寂的山谷,我不禁收回思绪,凝神倾听。一会儿才辨认出这个声音是木鱼敲击之声,心中疑惑顿生,这荒寂之处怎会有木鱼之声呢?
“花夕,你听见了吗?”怕自己会听错,我问起一直伫立在我身侧的花夕。
“听见了。”花夕点点头,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出声为我解释道,“那是属于空明堂传来的佛音,里边居住的是颇有盛名的静慧师傅。三年前,皇上命人将其请进宫,赐空明堂于她。”
“静慧师傅?为何请她进宫?”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十分好奇。
“奴才也不知,只知皇上每月都会一次,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领本宫去瞧瞧。”
带着三分好奇七分疑惑,我与花夕漫步下山,荒烟四起,青山暮暮。我们一路觅着清脆的木鱼声,花了好大一番精力才找到空明堂所在。堂外野草浸身无人打理,略显荒凉。花夕领路,我们走进了小院,院内有一簇簇含苞待放的白兰花正享受着暖日的拂照,浓郁无比的香萦绕鼻间。中间一片空旷小地上围了一片菜园,里面青郁的菜开的盛泽。阑外洒了许多米粒,许多麻雀黄莺于此啄米而食,这一切的景象如寻常百姓家一般无二。我突感自己仿佛身在一处世外桃源,而非残酷血腥的后宫。
“施主来此处有何赐教?”一声苍老妇人之声将正处于欣然之中的我唤过,我朝声音源处而望,一名年近六旬的尼姑正手执念珠,用慈然的笑望着我。
“您是静慧师傅?”我亦然上前,恭谨的躬身而行了个礼,似乎很久都没有对谁如此恭敬了,在后宫一向都是他人与我行礼。我也不知怎的,一见到她便有一种崇敬的心态。
“正是贫尼,不知施主何许人?怎会出现再此?”她始终保持着那温和的笑,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真诚的笑容了。在后宫,众妃嫔奴才无不对我是阿谀奉承,带着讨好的微笑,久而久之我便认为那就是所谓的笑。可今日见到她,却发现,世上的笑唯有她这般表情才能称之为笑,真的很干净。
“她是雅夫人。”花夕上前一步,将我的身份托出。
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从头至脚的将我打量了一番,随后含笑而点头,“原来是雅夫人。”
“师傅知道我?”
她不言不语,只是邀请我进入空明堂,堂内摆放了偌大一个用金砌成的弥勒佛,佛前供奉着香油。四周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烛香。
静慧师傅与我面对面盘腿而坐在弥勒佛前的两出个鹅黄色软垫之上,花夕则立在堂外守候着。堂内安静的出奇,但这份静却不会让我觉得恐慌。这半年间,我独处寝宫之时,总会觉得身旁有人在死死的盯着我,所以不管何时何地我都要花夕陪着我,要多和我说话。否则,四周一安静下来,我就会胡思乱想。
“夫人自踏进空明堂那一刻眉头便深锁,可见心中有千般事。而夫人的双手始终紧握成拳,可见您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一听她这样说起,我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真的是紧紧握成拳的,慌忙松开了。不自在的笑了笑,却又瞧见原本带笑的弥勒佛突然怒目而视,凶煞的瞪着我。我打了一个冷战,心跳怦怦而加速,“它......为何如此凶煞的看着我?”有些后怕的问道。
“施主,您请闭上眼睛。”她也不急着解释,只是唤我闭上眼睛。我犹如着了魔般闭上了双目,接着便听见一声声木鱼声敲入耳中。
“告诉贫尼,你第一个见到的是谁?”
“陆昭仪。”我喃喃脱口而出。脑海中闪现出的是那夜我用三尺白绫亲手将其勒死后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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