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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有些奇怪,刚刚梁大总管不是还说……但看到住处空无一人,唯独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浴桶,里面撒着不少花瓣,脑子里轰地一声,整个人呆在了当场,反反复复地回响着:“照着规矩,小主今天夜里是要侍寝的。”配合着梁大总管那尖尖细细的声音,简直无可抵挡。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浴桶:“我?”
女官熄灭了手里的宫灯,又同那八个大宫女一起,把江菱引到了屋子里,笑道:“小主难道不识得这些物件儿么?噢,想来是我们府里简陋,比不得宫里的规矩严谨,因此唯恐有些不足,还望小主原谅则个。”还半真半假地给她屈膝行礼。
江菱低低地呻.吟一声,鬼晓得宫里的规矩是啥样,她这是头一回啊!
但不管如何,东西摆到了这里,那便是要用的。两个大宫女阖上房门,两个大宫女替她拆解繁复的发髻,两个大宫女替她宽衣,还有两个在水里试温度,顺便将那些边沿的花瓣都捞出来,再撒上一些全新的干花,力图使面前的这一切跟宫里相同。江菱木然地任由她们施为,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应该早就有这么一天的,现如今不过是推迟到来了。
虽然有些别扭,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被按在了浴桶里,放飞思绪,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从浴桶里跳出来,或者控制不住异能把整桶水都倒到了屋梁上,那就不好了。
在温水里泡了一会儿,等到身上的疲乏都消解了些,才有一位侍女捧了象牙梳和铜盆过来,替她连头带面地清洗干净了,卸去脂粉,露出了原本的肤色。江菱的肤色本就偏白,在烛光下一照,更是泛着一种羊脂玉般的色泽,完全用不着新的脂粉。
宫女们拿着胭脂,在江菱身边比来比去,最终还是给她描了描眉,便算作罢。
等过了会儿外面有人叩门,说是时辰快要到了,侍女们便扶着她起身,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身子,又在她的身体周围裹了一长圈的绸缎。也不知道是哪位定的规矩,但凡是侍寝,都要用绸缎裹了送到皇帝跟前(应该是怕宫妃带着铁器行刺?),又服侍她擦干了长发,在屋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外面又响起了叩门声,有个小太监捏着尖尖细细的嗓子,说了一番奇怪的话,女官才打开房门,放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江菱初时还以为,自己会被直接抬到皇帝跟前去,结果却是被抬到了一顶小轿子里,由侍女陪着,一路晃悠悠地往前面走。
直到这时,江菱脑子里仍旧是懵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有些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尤其是躺在轿子里一路走过去,还能听到外面的太监在念着一些什么,还有不知是内务府还是哪里的官员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江菱猜测是某某年某月某日康熙又干了些什么事儿),还有人在一路小跑,听起来很仓促的样子。身边的侍女一直在用帕子给她擦汗,因为身上裹着的这玩意儿太热了,再加上小轿子一路颠簸,便有些晕眩眩,难受。
她默默数着轿子走过的路,猜想差不多到前面了,才听到了梁大总管的声音:
“小主人已经到了?唉哟那可真真儿是万幸,我还以为……咳咳我可什么都没说,闹腾什么呢你们,要是惹恼了小主,你们得先掂量自个儿。诶人已经来了?给小主请安,小主您可千万莫急莫气,这都是宫里的规矩,总不能越过了规矩不是,咳咳这……”
江菱想揉揉太阳穴,但是两只手臂被缠缚住了,动不了。
于是她便只能问道:“我何时生气了?”
轿子外面的声音停了一瞬,紧接着又响了起来:“万岁爷刚刚还猜小主会生……咳咳,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小主妥妥当当的,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赶紧将人送进去,替小主解开了那些缠缚的东西,莫要让小主久等了,听见没有?快去!”
随后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江菱在轿子里听了片刻,禁不住笑了。
刚刚康熙猜测她会生气?……好、好吧,那她就生气好了。
江菱想象了一下自己生气的模样,不由忍俊不禁,原本的那一点儿暗恼,都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轿子被抬到了屋子里,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两个侍女将她扶了出来,极艰难地让她平躺在床上,正欲替她解开那些绸缎,忽然听到了外面三下静鞭的声音:
啪、啪、啪。
既然一切都照着紫禁城的规矩来,这排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江菱猜不透康熙今天的意图,只能猜到大概跟那些南洋商人们有关,便无谓地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帐子,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侍女们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她,都匆忙地退到屋外,给刚刚来到的康熙请安,暂且将她遗忘到了脑后。
江菱仍旧望着空荡荡的屋顶,尽量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
外面的声音一霎间停歇了,片刻之后,康熙淡淡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余下的事情,交由索额图处理。那些人都安置在驿馆里,莫要弄错了。至于广州都督,让他候着。”
外面有人应了声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