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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周昂迟到了。
顺利地完成了晋升之后,他在自己那小院里停留了不短时候,进行了各种探索,并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于是,当他终于赶到县祝衙门的时候,别说中午的会食是肯定已经错过了,甚至还已经错过了下午上班的点儿。
不过没关系,事实上,县祝衙门,或者说官方修行者这个体系内,对于他们这些官方修行者的管理,本来就没有多么的严格。
没事的情况下,赵忠甚至会动不动就两三天都不露面,也没人说什么。
而事实上,当周昂走进公事房的时候,真正待在这里的,也就一个卫慈,一个冯善而已——事实上,如果有时间考核的话,按照在公事房坐的时间长短来排序,卫慈肯定第一,周昂都很有可能拿到第二名。
赵忠依旧不在,刘瑞请假了,晋升第八阶的丹药他已经拿到,要请假去寻找“定静”的状态来寻求晋升了,方骏、何镌都报了出任务。陈翻和陆进就还都在“学徒期”,肯定是跟着杜仪的。
窗外雨水涟涟。
大家简单聊了几句,冯善又坐片刻,许是觉得无聊,起身披了蓑衣斗笠,出门走了,偏卫慈似乎也无意开口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发呆。
于是,周昂给自己冲一杯热茶,就也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得葱绿的芭蕉树,再次陷入了长考。
“天开始凉了!”他说。
“是啊!凉了。”背后的卫慈无意识地回应。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他又说。
“是啊!早上起来一掀被子,开始觉得冷了。”卫慈又回应。
周昂深吸一口潮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不说话了。
…………
入秋以来,翎州城这边的雨水不少,但下那么大的,还是第一次。
本来只是濛濛小雨,下了足足一整天,当大家都觉得快停了的时候,待到入夜,它反而开始越下越大,最终演变成入秋以来的第一场豪雨。
天气是真的开始转凉了。
第二天早上起了床,周昂发现雨水已经停了,但天还阴着,便也懒得出门,早饭后就窝在家里继续读书,一直等快到中午了,才又跑去县祝衙门蹭午饭。
还在路上的时候,就看到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塌了,一家人守着倾颓的院墙,欲哭无泪。等到了衙门里,他又听说,这一场雨过后,城里一共塌了不下三十间。
这是每年都会有的新闻,而搁在过去,至少是从过去那个周昂遗留下来的记忆里来看,这样每每都要担心自家的房子会塌的人家里,周家也是其中之一。
翎州城每年的夏季都会有几次大暴雨,电闪雷鸣的,大风掀翻了谁家的屋顶,是并不少见的新闻,到了秋季又往往会有那么一两次绵延不绝的大雨,谁家的房子啊院墙之类的倒了,也并不稀罕。
下午几个人聚在公事房里,就这件事,又闲扯了一下午。
不知道怎么着,跟大家聊着聊着,周昂忽然就想到了吕端老爷子——接触日久,周昂能够感觉得到,他老人家是那种真正的人格高尚的人,即便是赋闲在家近三十年,除非有什么天大的机遇,否则他这辈子肯定是要老死家乡的了,但他骨子里的那种对家国天下的用心,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使得他仍是分外惦记百姓的生活,惦记物价,惦记外头的官吏是否贪腐等等。
想到他,周昂就忍不住想:这要是老爷子仍是自由的,遇到这样的大雨,导致多处民房倒塌,想必他是一定会亲自走访一番的吧?
尽管他并非本地的治民官,甚至已经不是官。
这么一想,周昂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
片刻后,他忽然打断大家的讨论,开口对卫慈道:“子义兄,当下外间之事,我有心捐赠一点银两,资助那些房子倒塌了的人家能重建屋舍,只是却不大信得过那帮县里的人,你可知道民间可有什么人在做这种事?”
卫慈闻言愣了一下,想想,摇头,“就有人想要捐助,一般也是设个粥棚之类的,向那些受了灾的人家,舍一口热饭吧?官府更是大不了只会稍微给些抚恤而已……子修你有意做这件事?”
周昂想了想,故意自嘲一般地道:“我是觉得,我最近可是没少杀了生灵啊!”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方骏是个说话不怎么过脑子的,这会子忍不住开玩笑地道:“子修,你不会是要信佛了吧?”
这当然是个笑话。
周昂自知自己杀的每一只妖怪,都有其必死的理由——别的且不必说,自己只要不杀死他们,他们必会猎杀人类。而且它们在被自己杀死之前,身上就往往都已经背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了。
人类与妖怪,本身就是死敌。
大家都是为了争夺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说白了,为了繁衍自己的部族和同类,就必须把异类给驱逐并猎杀而已。
这无关对错与善恶,只是纯粹的生存之战。
周昂当然不会因为杀了几只妖怪,就内心有什么愧疚,他甚至准备过几天等自己适应并掌握了新的阶层的实力,就再去一趟“妖境”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什么愧疚,他也不会去给那帮大和尚送银子。
他这一刻的想法,因灾民而生,因吕端的情怀而起,但说到底,其实跟他猎杀妖怪的用意,是完全一致的——帮自己的同类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然而,就是方骏的这么一句玩笑话,却忽然一下子点醒了周昂。
他愣了一下,随后便道:“伯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了,报国寺那帮大和尚每年赚那么多香火钱,这个时候不让他们出一笔,更待何时?”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旋即,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房间里一直甚少说话的何镌却居然第一个开口道:“此事可行!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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