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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之事,实在不知如何回答。”王安石实话实说,这问题一时半会的他哪里答得上。
甘奇再转头去看王安石,直白一言:“介甫兄可懂得我在说什么吗?”
王安石先是下意识摇头,今日甘相公跟个……神经病一样……这叫人哪里摸得着头脑……
陡然间,王安石与司马光对视了那么一瞬间,顿时……头脑一炸……
连赵宗兰这般女辈都懂的事情,王安石岂能不懂?只是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
今日被甘奇这么来一出,王安石哪里还能不懂?
司马光又哪里还能不懂?
懂了,王安石懂了,脑袋都炸起来了。
司马光更是懂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连连……
连带附近许多人隐隐听到,已然有两股战战之感……
“甘相莫要多想……莫要多想……”王安石说出了他此时唯一觉得应该说的话语。
“是是是,甘相多虑了,我大宋天子圣明,臣子贤良,寰宇一扫,正是蒸蒸日上万国来朝之时,百姓安居乐……”司马光的语言比王安石组织得快一些,连连在说。
甘奇微一抬手,止住了司马光的话语,只问:“二位相公贤良,为我出一个谋划可好?何处去、如何去、做何事?”
“甘相,不若先去朝会再说?”司马光答道。
“朝会?”甘奇摇摇头,依旧不动,把一二百号官员堵在了门口。
也许甘奇今日只是心烦意乱……
也或许这就是甘奇一夜深思之后的计策吧……
反正甘奇就是不动,就把这大宋朝一二百号文武官员堵在宫门口,就要在宫门口与人商议这些事情。
王安石终于组织好了话语:“甘相所言,下官实在答不出,想来也非陛下之意,甘相莫不朝会之时问一问陛下之意?如此君臣交心,方能利国利民。”
“我已萌生退意,介甫兄不必再多言,只请你为我谋一条安稳出路,急流当勇退,天子之意,我已心知肚明……”甘奇面带无力之感,多少有几分唏嘘。
“甘相定然是多虑了,官家定非此意,就算官家对相公表露了何意,那也定然是有小人挑拨,万事皆要讲个道理……”司马光依旧是那个司马光,他总是想什么事情都有个道理,哪怕是有误会,解开就是,君子之道也。
甘奇摇摇头:“史书千年,前人之鉴,君实兄言说许多,便也该为我想想,难道君实兄想有朝一日,见我人头落地满门尽灭?寰宇已清,为何不能为我谋一个安稳出路?”
说完这番话,此时甘奇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可叹,许是演技早已炉火纯青,许是甘奇真的内心之中如此感受。
王安石沉默着,面露难色。
司马光欲言又止,满脸的着急。
这二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他们肩负整个国家社稷,不是他们不自信,而是他们已然习惯了在甘奇麾下的感觉,甘相公总能把许多事情都安排好,只等二人去具体实施,而且每每都能大获成功。
陡然间,面前这位甘相公真的要撂挑子不干了,二人心中忽然好像失去了底气一般,觉得这家国大事,如一团乱麻,不知该从哪里理个清楚明白。
难道靠皇帝来理清楚这家国大小事?如今这年幼皇帝,显然靠不住,至少在两位相公看来还暂时靠不住。
“甘相公……”王安石与司马光忽然默契地同时开口叫了一声。
“莫要多言了,自古如此,从无例外,我也知了天命如此,非要逆势为之,终究要落得个不堪设想,还会连累无数人……罢了!”甘奇说完此语,忽然转头了。
转头的甘奇,背对着皇城,一步一步,路过满朝文武身边,扫视而去,没有一人抬头与甘奇对视了,只是作揖一礼,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低头不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是什么事?
要命的事,兴许皇帝要人命,兴许甘相公要人命。
反正怎么样都是要命,谨言慎行,谨小慎微,才能保命。
只待甘相公脚步路过,方才有人抬头去看甘奇的背影,许多人还接受不过来,本来好好的朝堂,怎么突然就风向骤变了……
看着甘相公离去的背影,许多人也是轻轻摇头,唉声叹气,好日子过完了,接下来就是疾风骤雨了……
有人要倒霉。
甘相公致仕了,那便是无数人跟着失势,但凡与甘相公拉得上关系的,十有八九得一个个从朝堂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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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甘相公想要扳手腕,皇帝显然暂时是扳不过的,今日甘相公如此,过不得多久,必然怒气之下,也要清理一波,但凡与甘相公关系不那么深的人,十有八九也要倒霉,因为甘相公会进一步巩固权势。
这是千古不变的政治生态。
反正就是有人要倒霉,许多人要倒霉……
甘相公走了,从左掖门离开了,背影带着几分让人唏嘘的感叹,上车的动作都不那么矫健了,甚至还需要人来扶一把。
看来……兴许……可能……甘相公真的要致仕了,不似作伪……
真要致仕?
如此主动致仕,如此主动放弃滔天权柄……
不免也让人生出几分敬佩,更让人多生几分唏嘘,何等功勋,何等威势,何等人物……
终究逃不过一个功高震主?
唉……伴君如伴虎。
……
甘奇上了车,只吩咐甘霸架车回家,待得车走远一些,甘奇挑起车帘一角,从缝隙中看了一眼左掖门处,文武百官依旧还没有进宫,而是都看向甘奇这边。
甘奇微微挑起嘴角,表情有些怪异,这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在甘奇脸上出现过的表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奸诈”。
当甘奇的车架彻底消失在众多官员视线之中,天已大亮,朝阳升起,带着热量,照着一个一个忐忑的人心。
宫门之处,一个太监跑得气喘吁吁,到得门口便是着急大喊:“诸位,诸位,怎么还在此处,陛下都在殿内等候多时了,岂能让陛下等你们……”
王安石头一抬,也不与司马光作请了,迈步就走,还骂了太监一声:“你这阉货,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司马光也起不了,到得太监面前便把大袖一拂,倒是不骂人,只是转头一瞪:“哼!”
那太监又被骂又被瞪,却也不敢惹两位朝堂大相,吓得连连后退,语气讨好:“二位相公,快快快,陛下等着呢……”
没想到走过去的王安石还回头来骂:“阉货无状,打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