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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那个林岩石等待的熟悉身影,穿着一身重甲,打马跟在一个金甲将军之后,到得了皇宫。
马匹慢慢止步,林岩石面色紧张不已,却是远远就听得狄咏的声音:“石头啊,我一猜你就在这里,果不其然。”
林岩石其实并未认出狄咏是哪一个,重甲之下,人都差不多。此时听得声音,他寻声去找,终于看到了狄咏,激动不已:“狄军师,快,快快,麻牛就在里面。”
“先见过我大哥甘相公。”狄咏笑着介绍。
林岩石看着最头前的金甲将军,还戴着一个极其吓人的铜面具,实在威武,连忙单膝跪地:“见过甘相公!”
甘奇揭下了铜面具,露出了他那年轻的面庞,上下打量着林岩石,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不错,往后你就跟在狄将军身边行走,便也是一个好助力。”
“谢过甘相公!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为狄……甘相公效犬马之劳。”林岩石心中也高兴,因为这位甘相公并未为难他,直接让他跟着狄咏,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甘奇点点头,轻轻一夹马腹,马蹄往前而去,路过了林岩石,还有一句:“此人堪用!”
狄咏倒也高兴,在一旁点头:“大哥说他堪用,那肯定就是不会错的。”
林岩石得了几番认可,心中激动不已,连忙大喊:“都让开,快让开,让甘相公与狄将军进去。”
林岩石也主动跑到甘奇马前,为甘奇头前带路。
甘奇马侧,狄咏此时似乎面色沉了下来。
甘奇感受到了,问道:“不若你就不进去见了?”
狄咏摇摇头:“大哥,无妨的,见一见吧。”
“行,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便算是最后一别吧。”甘奇是替狄咏着想,怕狄咏尴尬,不过狄咏比他想的要坚韧。
皇帝麻龙屋外,站着一圈侍卫,陡然见得无数重甲铁蹄走了进来,众人立马聚在了一起,似要上前搏命,却又没有一人动手。
当那一身金甲慢慢近前,人群中不自觉往左右退去。
金甲将军抬手一挥:“都绑了。”
便已有铁甲下马上前,先驱赶几番,然后命令众人把刀放下,举起双手站好。
屋内传来一声喝问:“怎么回事,怎么林岩石还没有召来?”
门外无人应答。
屋内又是喝问:“门外的人都死了吗?速速再去召林岩石!”
门外还是无人应答。
却是此时,门忽然开了。
一个年轻的金甲将军最先走了进来。
要说甘奇这身金甲,防护力与旁人的铁甲并无什么不同,甚至材质也一样,只是在甲胄外面贴上了金箔,所以呈现金色,这金箔对甲胄的防护并没有什么作用。之所以甘奇上阵要穿这一身金甲,只是为了一个象征意义,让所有麾下士卒永远都能看到他甘奇甘相公。
屋内的麻龙,正烤这炉火,忽然见得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金光闪闪的甲胄之人,先是一愣,接着立马问道:“你是何人?”
金甲不答,而是看了看左右,说道:“这皇宫实在寒酸了些。”
门外接着走进来一个汉子,说道:“大哥,这自然不比得咱们大宋的皇宫。”
金甲点点头,挥了挥手。
门外又进来一人,正是林岩石,他拿着长枪,呼喊一声:“都出去,所有人都出去。”
屋内还有几个伺候人的女子与太监,此时他们看了看皇帝麻龙,又看了看林岩石手中的长枪,战战兢兢往外而出。
麻龙已然站起,身上的大氅再一次滑落,这回却没有人给他再披上了,他拍案大喊:“你是何人?林岩石,你把什么人带进宫了?”
“麻牛,你连我都认不出了?”狄咏开口。
此时麻龙才把眼神从甘奇那一身耀眼的金甲挪开,立马跌坐在床榻之上,抬手一指:“你你你……狄咏,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狄咏未答,甘奇开口:“你就是麻牛?”
甘奇上下打量着麻牛,头上戴着龙冠,纯金打造,也很耀眼,想来是刚造出来不久。屁股坐在一件金色的大氅之上,身上穿着薄衣,上面也是九龙环绕,面庞微微发胖,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看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只是麻牛面色上带着惊慌失措,这惊慌的模样倒是与这一身打扮不配,只见麻牛开口说道:“朕乃大燕国皇帝麻龙!”
甘奇笑了笑,一边解着手臂上的护甲,一边说道:“听你语气,有些心虚了?”
麻牛把视线挪开,不去看甘奇,出声大喊:“来人,来人呐,救驾!”
“别喊了,二十万大军都作鸟兽散了,还救什么驾?”甘奇卸完了一边护臂,又去卸另外一边,却也不抬头,仗打完了,该卸甲了。又道:“你也算是享受过了,这辈子值得了,不是谁都当得了皇帝的。”
麻牛依旧不去看甘奇,他似乎是不敢看甘奇,而是看着狄咏与林岩石:“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是你们犯上作乱,朕的大燕国必将千秋万代。狄咏,你……你可知罪?林岩石,朕一定要将你满门抄斩!”
甘奇笑了笑:“这辈子能如此享受一番,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呢,哈哈……罢了,我倒也不争你这些。随我走吧,别赖在这里了,这宅子终究不是你的。”
“朕不走,朕还有二十万大军,你不过是靠着几个奸细内应才能入城而已,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打,接着打,分出了胜负,看看谁才是真命天子!”麻牛双手在空中不断乱挥,双脚也左右不定,已然似疯魔状。
“唉……梦醒之日,最是难受。”甘奇已然抬起了手臂,狄咏正在给甘奇解着腋下甲胄的牛皮绳结,甘奇又道:“不打了,这样挺好,死伤不多,少了些杀孽,你也多一些阴德。就这样吧。”
“甘奇,你一个宋国臣子,岂敢与朕如此说话。”麻牛可能真要疯,却又下意识猜到了眼前这人就是那位甘相公。
甘奇轻轻一招手:“掌嘴,打一顿,打清醒一点,别真疯了,疯了就太不值当了。”
左右军汉已然上前,几人按压,一人掌嘴,噼里啪啦一通打。
一旁的林岩石,此时看着正在卸甲的甘奇,目光中泛出了一些崇拜的神采,他是第一次见甘奇,却就是这第一次见,一身耀眼的金甲,举手投足皆是自信与威严,举重若轻一般的姿态。那个每日被他跪拜的大燕国皇帝陛下,此时如同猪狗一般,被架着掌嘴。
这种对比,太过出人意料。林岩石即便是在最后时刻,依旧还忌惮着皇帝麻牛的威严,哪怕入了皇宫,皇帝在手掌握,他都只敢不断用谎言去骗麻牛,不敢直接把麻牛直接挟持在手。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这位甘相公,此时真如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
却又见甘相公用那有些慵懒的语气说道:“罢了,想来也清醒了,把他的那些儿子女儿爱妃们都一并抓过来,一个都不能漏。”
林岩石立刻说道:“小人这就去办!”
麻牛此时忽然说了一句话:“可不能杀他们,你可不能杀他们!”
已经准备转头的甘奇,见得麻牛忽然说了一句正常的话语,笑道:“果真清醒了,梦醒了好,能踏踏实实的。”
“你不能杀他们,不能杀啊……”麻牛哭腔已出,富贵富贵,都成云烟,当初为了家人一口饭食,用命铤而走险。而今一家老小,却都要没命了。
“哭了?”甘奇倒是有些意外,又道:“不必哭,都会带到这里来,到时候一并装车运走而已。我答应了一个人说放你们一条生路,便也要做到。”
狄咏在旁点着头,似乎早已猜到了,自己大哥是不会做那食言之事的。情义之间,必会成全。成全沈黑子与麻牛的情义,也成全了狄咏与沈黑子的情义。
甘奇说完话语,又打量了一下麻牛,转身而出。屋内传来了麻牛痛哭之声,越哭越大。
门外的甘奇,惆怅一语:“江山啊江山,天下啊天下,皇帝啊皇帝,着迷啊着迷,黄粱一梦教人不知所谓!”
“唉……了却一桩事,却也高兴不起来。”狄咏也惆怅了一句。
“走吧,尘归尘土归土,该干嘛的去干嘛,辽人要来了,依旧还是江山天下!”甘奇胸甲背甲已卸,步伐轻松非常。
待得处理完辽人之事,就可以回京了,甘奇第一次在外想念起了那座东京汴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