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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太子,她才不用这么累,南朝欠她的太多了,我愿意用一切来还她。”
南帝看着他孙子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曾经某个青年人的影子——
那个十一岁登基的少年天子,在旧臣权势的倾轧和摆布中,挣扎着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终于在二十八岁那年,小院槐荫下,他看到一名女子,手中持着绣花绸扇,低笑间便将面前侃侃而谈天下事的所谓才俊们驳得面红耳赤,她说,“当今陛下能在前朝遗故权利倾轧之下苟活至今,即便是傀儡,胸中必也沟壑万千,岂似尔等蝼蚁看天下,身在山中不识山面目罢了。”
他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骑在头上欺负了这么多年,又被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嘲笑了这么多年,这风尘女子的一句肯定,便显得尤为珍贵。那一刻,他愿意用一切来供养她的笑靥如花。
他折了那朵花儿,让她陪自己看天下,那花儿却枯萎了。
南帝站起来,冲十三公子招招手,“来,你跟朕来。”
十三公子站起来,跟着南帝走出养清殿,南帝走在道路正中,那砖面上暗暗雕着腾龙,祥云朵朵,是陛下每日上朝时必经的一段路,十三公子不敢走中间,退开行于一侧,南帝指指脚下,“跟着朕,走这条路,朕恕你无罪,来。”
十三公子暗暗吸一口气,便也走了上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行至高阔的金殿,随着南帝拾级而上,停在那金座一旁。
九龙相护,腾云为底。
“来,你坐下,坐在这儿,朕的位子。”
十三公子低头,“孙子不敢。”
“朕让你坐。”
十三公子吃不准南帝在唱哪一出,谨慎地缓缓坐下,被南帝严厉呵斥道:“大气!再坐!”
十三公子只好站起来,望着洞开的殿门,殿外不染一尘的空荡广场,远处的正阳门,正阳门外十里长街。
抬手,拂袍,坐下。
南帝走下阶去,仰头看着十三公子,“看见了什么。”
十三公子垂目,“不能看。”
大殿的砖面上,总有些斑斑驳驳的痕迹,站在殿里的人并不能看清,那是一副锦绣山河图,唯在那金座之上,高高望去,才能看清每一条斑驳的用意,那些深深浅浅的着色,连成一面竟是如此磅礴。
不似丹青名家细腻的笔触,那逆笔勾勒的山河,尽如残垣断壁一般狰狞而萧索。美的是人间,不是天下,天下从来都是残酷的。
南帝站在那画的中心,显得有些渺小,“看朕!从未这样看过朕是不是,从那个位子看,这殿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十分矮小,你可知,朕每天看你们在这殿上吵来吵去,便如在看戏台上的丑角?权力,可以把人捏扁,只要你站的足够高,这天下尽在你眼中,天下人都不过蝼蚁一般庸庸碌碌!”
“权力,至高无上,却唯有一个‘情’字,无力可解。”
南帝说到这里,眼底似泛起一丝哀愁,招招手令十三公子回到自己身边,望着正阳门外的遥遥长街道,“沈云间一生的灾祸,始于权力,但权力,无法抹平伤痕,她的一生,与你我之间的滔天仇恨,无力可解。你还想做太子吗?”
“想。”
“又是为何?”
“想这世间再不能造就下一个沈云间。”
“无论代价?”
“除了她,无论代价。”
南帝点点头,走回养清殿,将一份奏折交给十三公子,“国舅死后,户部无首,过去国舅掌权时,遗留下许多问题,已一一呈现。如今南方战事越发吃紧,辰军已连下五城,将才折损数人,这不是最要紧的,现今国库已空,无米可战,若不能解这粮饷之急,南朝境内很快就会造就出千千万万个沈云间。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一个数月前就开始冒头的问题,只是那时候国舅还没死,尚可以尽全力压制,现在国舅死了,这摊烂事一下就没人管了,是可以将国舅囤的那些金山银山翻出来,但是银子和财宝不能当饭吃,且他一人所贪,不足以供应持久频发的战事,而他分贪出去的那些,一时也不可能全数回收变成米面。
要最快解粮草之急,只能从手中有粮的人身上想办法。
但是百姓除了过冬的余粮,其余的收成都被人高价收走了。
十三公子并没有发表想法,直接问:“陛下要臣做什么?”
南帝冷哼一声,知道硬道理十三公子都明白,也不做多余的解释,道:“沈云间说要依附朕,朕会信她那些鬼话?朕放了她,一则是不想授韩人以柄,二则,是她背后的原州商会。她一番起死回生,朕会不去查她的来历?当年是原州商会救下了她,现在也是原州商会在暗地里帮扶着她,朕要你去哄沈云间,让她把被原州商会收走的粮米,乖乖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