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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未尽,战斗的喧嚣已经散去,此前机甲冲进来的时候,枪炮肆虐,各种杂物碎片如子弹般乱飞,杀伤恐比炮弹还要大;依然幸存的人们纷纷逃了出去,余者要么无力动弹,要么干脆昏厥,再被冲击波碾压和杂物弹雨的洗礼,纵然活着也在等死;待到此刻,大厅显得空旷而安静,除了电火花滋滋作响,便只有鞋子踩在杂物上的碎裂声。
完整的展台几乎没有,西面穹顶被一炮开了天窗,正好让晚阳斜射进来,照出一堆堆断壁残垣,尸体横七竖八,显得凌乱而凄惨。
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枪声猛烈,时而夹杂着呼喝;不知道发出呼喝的人能否活得过夕阳,个个都声嘶力竭。张强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判断军队和警察正在加强进攻,袭击者们拼命抵抗,可以知道的是,双方不会想到那台冲入会展中心的机甲被摧毁,都在为它重新出现做准备。
大厅内的人因此得到喘息的机会,用来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上官英雄一家相互搀扶着从角落里出来,穿过废墟,路上不断有尸体突然撞入视野,死状各异但是一个比一个凄惨,盈盈不时发出惊呼,几次弯下腰想呕吐,上官英雄便会停下来等她;反而上官飞燕胆子颇大,与张强两个人走在前面,一瘸一拐绕到机甲的正前方。
即便倒地,六足机甲仍有三米高,仰望着那庞大的身躯,两人比刚才更加震撼,难以想象,这个象征力量与强大的战争机器居然毁于一个人、一只钉锤。
“真的死了吗?”
倚靠在张强没受伤的那条腿上,上官飞燕脸色苍白,眼神彷徨,有些失落。
“嘿。”张强唤了声。
“强叔?”上官飞燕疑惑转头。
“这台机甲倒霉。”张强望着她说道:“换种情况,机甲怎么都不会输给人。”
“哦?”
上官飞燕不是太明白这番话的意思,目光却变得明亮起来。
“强叔,如果您来驾驶,是不是就......”
发誓要成为优秀的机甲战士,今日一战,上官飞燕亲眼目睹梅姑娘击败一架全副武装的机甲,惊喜的同时也有失望。六足机甲轰然倒地的那个瞬间,小姑娘心中大厦随之垮塌,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冲淡不少。
“不是那个意思。”摆了摆手,张强感慨说道:“你得知道,梅姑娘这样的人,全世界或许只有一个。”
“哦。”
这番话让上官飞燕的情绪好起来,眼角余光偷偷瞅一眼梅姑娘,神情敬畏。
“她也受了伤......”
“是啊,那种伤......换我早就死了。”
张强不想再说下去,用手拍拍上官飞燕的头:“总之,你不用担心遇到这种对手。”
上官飞燕嗯了声,忽然想起什么,复又变得忧心忡忡。
“那家人不知怎样了,还有那个小孩,叫牛犇的。”
“是啊。”
张强对此有同感,心里想那家人千万别出事,不然后果着实难料。
正想着,上官英雄与盈盈两个走近,梅姑娘提着艾伦的尸体也走过来,丢在地上。
“啊!”
“死了?”
盈盈吓得转过身去,上官英雄忙掩住女儿的眼睛。
“断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想深挖下去可就难了。”
不敢直接对梅姑娘抱怨,上官英雄想提醒她,这件事情必有幕后,不应该如此草率。
梅姑娘没有理会他的话,过来后直接问张强。
“你懂机甲?”
“是的。”
“能不能把它炸掉?”
“啊?”上官英雄大吃一惊。
“炸掉?”张强也是一愣。
“对。”指指艾伦的尸体,梅姑娘补充道:“连他、顾言章,还有里面的几具尸体,一起炸掉。”
“不能啊!”上官英雄急忙开口:“一炸就全没了,这这......”
还想说下去,盈盈在旁边使劲拽他的衣袖,连连用眼神示意,无奈上官英雄闭上嘴,心里希望张强给出否定的答案,就算能,最好也别答应。
事与愿违,张强默默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你准备,我去把尸体搬来。”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梅姑娘拿张强当手下一样吩咐,之后转过身,正面望着上官英雄。
仅仅被她用眼睛看着,准确地讲是被那双墨镜看着自己,上官英雄通体生寒。
“梅姑娘,我是觉得......”
“这里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讲。”梅姑娘淡淡说道。
“呃......”
上官英雄内心无语,暗想明明这么多人在现场,什么都不讲,该如何解释发生的一切?难道就说这台机甲突然发生故障自己爆炸,刚好把艾伦他们化成灰烬?
对面,梅姑娘显然不会考虑这些,继续说道:“稍后我带牛牛出来,和你们在一起。”
这是小事儿,而且是好事儿。机甲这么大麻烦都不能说,谁在乎多两个人,现在还谈不上真正安全,有梅姑娘在身边,求之不得。
“没问题。”一面频频点头,上官英雄追问道:“牛老师他们呢?”
“死了。”梅姑娘神情淡淡,仿佛说的人和事情与自己完全无关。
“啊!”
“时间有限,赶紧做吧。”
“哦。”张强连忙答应。
“将来我会帮你一次。”
留下这句话,梅姑娘转身,径直去了内层。
身后,英雄一家人面面相觑,心头默默盘算。
“帮我一次,到底帮谁一次?”
......
......
相比二层和外层,内层展厅可以称得上整洁,只有得福所在的房间例外;站在门口朝里看,尸体堆叠,鲜血遍地,因没有杂物掩盖显得格外凄凉,并有一种难言的冷酷。
靠墙边的位置,顾言章的血已经流干,苍老的身体空壳般跪坐在地上,离他不远处,两大两小四人成团,刘一手的尸体被搬过来,牛一刀紧握着她的手,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牛犇跪在父母面前,断断续续的声音抽泣着。
爹娘死了,最悲伤的时刻已经过去,姑姑到了,最无助的感觉也已成为过去,此时此刻,这个由掌心宝贝骤然变成孤儿的男孩眼神迷茫,神情呆滞,并有一种难言的空洞感。跪在地上,他的目光在父母的尸体上来来回回,时而摸摸这个,时而又翻翻那个,动作僵硬而且慌乱,手足无措。
哽咽声一直没断,但又连不到一块儿,偶尔他会停下来,直愣愣地目光盯着某个伤口看;每当这个时候,他的五官看上去很怪,一只眼睛上光秃秃一片,另一边的眉紧蹙着,刀子般纵横在脸上;稍后,牛犇像是明白了什么,口唇抽动着慌忙把视线挪开,神情极其狼狈。
或许,现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真正意义,心内仍在期待与失望之间挣扎,一次次感受着那种无可形容的绝望,和恐惧。
身边,得福头上蒙眼的纱布已经拆掉,出人意料的,那双被牛一刀错搭的眼睛活灵活现,一点都不像开始看到的那样,仿佛在灰尘里泡过多年。在他的胸口上,钉锤凿开的洞口清晰,双手双腿也被打断,换成人早不知死了多久,他却仿佛没什么事,除了身体不能移动,口齿依然伶俐。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我。”
没有痛感,“身受重伤”的得福表情自然也没有痛苦,撅着嘴巴喋喋不休,竭力表达抗议。
“我只是想活着。当时你爹要杀我,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想法子逃跑也不行?”
适才,假如不是得福摊开牛一刀的手,很难说局面最终会是什么样子;可肯定的是,只要再拖延一会儿,梅姑娘赶到,他活命的机会会大大增加。就因为想到这点,得福尽力和牛犇解释来龙去脉,试图表达自己无辜,换取同情、以及活下来的机会。
逻辑上,道理上,这样做完全没有问题,然而它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封闭在自我想象世界里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又或者,纵然牛犇把这一切都想得很透彻,最终看的也不是道理,而是简单的由情感来决定。
得福不能明白这些,继续说道:“他们讲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大概知道你爹和他们之间怎么回事。不怕和你说实话,你爹交友不慎,不能知人识人,倒霉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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