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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道:“你我都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看你这样,我心里头也难过呢。”
吕平柏唇角一扯,吃力地说道:“茹云,从前呐,在上海的茶园里头头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可真是一道清丽之风呢。恕我唐突,想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从来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说起来,我也真当是着了魔了。如若不是你早就嫁给了陶家少帅为妻,我想我就是倾尽这副身家,也定要要与你在一处的。”
茹云不语,不过垂下了头,暗暗咬了咬下唇:“不要说了,平柏。”
“不,茹云,你让我说完罢……后来,你逃难到了处州,再遇到你,我是决计想不到的,那种如获至宝的心情,简直已经不知道如何让我用言语形容了。我帮助了你们母女,并不是要图你回报什么的。茹云,你心下的意思,我一直都明白。所以我也不敢强求,只愿能在你身旁就好。我原来以为,就算不能同你做夫妻,那便做一辈子的朋友,只要能看着你好便成。哪里晓得,老天爷这样心狠,竟然叫我得了如此重症。若说要我命绝与此,实在是心有不甘那。”
吕平柏说到这里,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茹云连忙递了一块帕子过去,这一下,帕子上的白莲染成了暗红色的,看着十分骇人。
“平柏,你予我们的恩惠,此生我都不会忘怀。你放心,将来即便你不在了,那么清如也同缘君一样,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她长大成人的。”茹云捂着脸,哽咽道。
吕平柏笑了笑:“你到底是知道我的心事,倒是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说到这里,吕平柏已经实在没了气力,茹云就让他歇息,悄然退出了屋子外头。
到了夜里九点,茹云正要回去,就听见听差同清如说,吕平柏还杂昏睡,方才在窗外怎么唤都没人应。
清如纳闷,父亲睡觉一贯灵醒,如今说他竟像没听到声音似的。茹云听到这里,也觉得很是奇怪,就上前问了句:“今儿夜里确实怎么没听见他太咳嗽。”
清如恍然道:“真是的,我说今天怎么仿佛少点什么,竟是不听见父亲的咳嗽了呢!”
话说到这儿,茹云与清如都不大放心,两个人踮脚走进吕平柏的屋内,茹云伸头看一看吕平柏,忙退回来,捂着清如的眼睛道:“你还是别看了,一会再请个大夫来瞧瞧罢,看样子,怕是……”
清如脸色刷地就发了白:“茹姨,你说的什么?”
茹云不作声,这个时候,她心下真是乱极了。
清如又问:“要不要把老太太喊来瞧瞧?”
茹云说:“老太太睡了,喊她起来也是白白担心,这样吧,今晚也别换班了,就我们俩个伙着守一夜,我也不回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好照应。”
清如一面点头,一面遣了底下听差去请大夫过来。两个人便各人坐一张沙发,两双眼睛都一动不动盯在昏睡的吕平柏身上。
夜里十点钟,县城停电,刹那间整座宅子陷入黑暗之中。茹云起身,摸索着把手边的煤油灯点上。灯光昏黄,只看见一朵小小的火苗闪烁不定。屋里门窗关着,并没有明显的风吹进来,不知为何灯中的火苗如此摇曳。
茹云倚靠在沙发上,迷糊中隐约好似看见吕平柏那只手痉挛地一缩,又无力地松开。茹云心下好像是知道他是去了。
之后,她感觉她的灵魂开始沿头顶上升,飕飕地,升出一股凛然的风声。灵魂出窍之后,便飘浮到空中,飞来飞去地寻找刚刚升天的另一个灵魂。一时找不到,她就很急,急得大叫一声,汗水刷地从浑身每一个毛孔中迸飞出来。
茹云睁开眼睛,清如已经在屋里多点了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的火苗变得似梦似幻。
茹云跳起来,扑到床边,只见吕平柏依旧安静地睡着,她就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试,已经没有一丝气息。茹云脑袋里轰地一声,身子软软地顺床沿坐下去,坐倒在床踏板上,喃喃道:“清如……”
清如转过身来,茫然地望着茹云,茹云道:“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