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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云站在大门口,右手在额上打一个眼罩,遥遥地往门前路上张望。太阳已经有几分骄人,她就穿一件深蓝色葛丝缎的夹绒旗袍,脖子上是一条短短的雪白丝巾,一头搭在胸上,一头掖进了旗袍的斜襟中。
她的满头青丝光润乌黑,沾了刨花水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盘出一个肥满硕大的圆髻,外罩勾出花卉图案的纤巧精致的黑丝网罩。
脑侧近耳根处,按锦云本地妇女的习俗,斜插一对清早才刚摘下来的含苞欲放的白兰花,阵阵暗香从花蕊中沁透出来,闻着令人目爽神恰。
随着说话走路的节律,头部微微摆动,花香时浓时淡,像是故意挑逗着你捉迷藏似的,总让你在忘却它片刻之后又深深为它的香气陶醉。
外人猜测已经有一个孩子的茹云的年龄,起码要把她看小五岁。身材的娇小苗条是一个原因,脸上皮肤的光洁细嫩又是一个原因。自从来了锦云镇上以后,茹云几乎杜绝了脂粉胭红一类的东西,皮肤却无意中因此得利,白皙得越发细腻自然。
虽然眼角四周也没什么纹路,整张面孔却从此有一种苍凉和委婉的韵味,能让人从中读出许多非同寻常的内容,像嚼过橄榄的口舌,余香悠长,久驻不散。
茹云每隔一段日子要让奶妈替她绞脸,在锦云本地妇女中,这是既为贵妇又为平民所共同认可的美容手段。用棉线绞过的面孔光洁异常,鬓角、额头、眉眼及口唇处清清爽爽无一根杂毛,更显出一个人风清月白的鲜亮。
在上午的阳光下,茹云站在门口,扬起的就是这张刚刚绞过的洁净的脸。她站在这里其实并无具体的等待对象,起因仅仅是清早洗漱时有喜鹊绕着她的头顶喳喳叫唤,而后一家人坐下来吃粥,她鬼使神差地多拿了两双筷子。
她笑着对奶妈说:“莫非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
从说过那句话,茹云就开始心神不安,坐在房间里替缘君铰鞋样,铰出来的两只竟是一顺往左的,气得她把鞋样扔了,干脆跑到门口看看动静。
奶妈提了一桶水从天井穿过,见她打了眼罩痴痴张望的样子,说:“沈小姐,您可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还真信那些兆头?”又自言自语,“有谁会来?世道不太平,亲友也难得走动了。”
茹云听见她说,转身嗔怪道:“当真我就没有客人上门了?回头要有人来,罚你烧菜。”
奶妈笑笑:“烧菜就烧菜,我是巴不得有事情忙。厨房里听得见锅勺响,就是这家人的福气哟!”
茹云叹口气:“你这话,说得人心里酸酸的呢。”
两个人扯这几句闲话的工夫,巷口却果真拐进来一辆黄包车。远远地,车轮在高低不平的青砖路面上轧出咯噔噔的响声,车里一男一女两个人,随车身的摆动摇摇晃晃。
茹云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这辆车最终是否会停在她的门口,清晨的兆头是不是就在这两个人身上应验。她重新打了眼罩,把头顶上耀眼的光线挡掉一些。现在她看得清楚了,车上坐着的那个穿灰色长衫的人,不是丹尼尔吗?旁边那个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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